〈中華副刊〉閱讀時差/身處充斥著暴露(失去)自我的時代,當然我(們)也無法免俗

文/姚時晴 圖/黃騰萱 這是一個極度需要暴露(失去)自我的時代,每個深夜有幾千幾百萬縷魂魄,窩居狹小巷弄的頂樓或窄仄房間內,藉由一條條虛擬的交通線路,以彼此自以為獨特,實際上卻是再平凡不過的集體電流不斷相互導電或相互絕緣。我是我賣力書寫於此端的我?而你又是賣力按著字鍵出現在彼端的你? 一個極度喧囂的時代,壅塞著寂寞與寂寞的快速道路,塞在車陣裡的我(們),依靠玻璃窗上的衛星導航,鎖定傳說中共同的秘密地圖,每個人都自認為是獨一無二的景緻,縱然,風景早已被踐踏過,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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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代文豪:契訶夫

星夜 文/圖 林明理 安東·帕甫洛維奇·契訶夫(Anton Pavlovich Chekhov,1860-1904),是十九世紀末俄國最傑出的小說家、作家;其作品注重描寫俄國底層人民的生活與同情,藉此反映出當時社會統治階級的殘暴現況及對醜陋社會現象的嘲諷,也抨擊了沙皇的專制制度。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曾是農奴,嚴父慈母;因而他寫道:「我的天賦源自父親,但我的靈魂源自母親。」他在進入莫斯科帝國大學醫學系時,完成了處女作短篇小說《給博學的鄰居的一封信》,這是一篇針砭時弊、諷刺社會的佳作,能發展成像音樂那樣的充滿吸引力,以致他的名聲遠播。 大學畢業後,他的創作轉向描寫勞動者的困苦,變得更清楚明晰。畢業時,他認為:「醫生是我的職業,寫作是我的業餘愛好。」更進一步,對黑暗的現實探索,繼續發表戲劇創作,與小說的創作相媲美。此階段的作品傾向樸實無華、文筆細緻,能製造出獨特與思想深刻的效果,作品更具有了強烈的社會性批判精神。 三十歲時,契訶夫隻身來到政治犯流放地庫頁島進行考察。就在他三十三歲那年,因照顧病人時感染了當時是不治之症的肺結核,健康出現狀況,因而轉往尼斯休養。四十七歲時,他發表了劇作《萬尼亞舅舅》,這是契訶夫一生的代表作之一,曾多次在莫斯科藝術學院上演。之後,他決定獨自前往烏克蘭東部旅行,歸來後,他完成中篇小說《草原》,被俄國科學院授予「普希金獎」。他的小說也在彼得堡皇家劇院演出。 當契訶夫四十八歲時認識了俄國現實主義文學奠基人高爾基(1868-1936),兩人很快就建立起深厚的友誼,他繼續發表了《短篇三部曲》,內容則體現了契訶夫除了注重作品中人物性格的塑造、反映社會現實外,他認為,一部作品「越是嚴密,越是緊湊,就越富有表現力,就越鮮明。」因而,高爾基曾說:「俄羅斯的短篇小說是契訶夫、普希金、屠格涅夫一道創立的。」 直到四十歲,契訶夫當選為俄國皇家科學院名譽院士,隔年他結婚後,健康就每況愈下,四十四歲那年,便英年早逝了。他的遺體被運回俄國,之後,葬於莫斯科。他的作品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善於透過對生活表層進行深思,將人物與物體的動作、現實與隱蔽的動機結合在一起,表現出自我風格的標誌與藝術象徵。」而他所有的作品有著「文短氣長」的簡潔之美。他就像一隻雄鷹,緩緩的穿越一片高山與原野、溪流,呈現出一種崇高的氣氛……因而被譽為「世界三大短篇小說之王」之一。迄今,在俄羅斯文學乃至世界文學史上,契訶夫,這名字,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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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詩學隨想 意象不說明意涵

文/簡政珍 圖/李瑋 意象促成結構,又從既有的結構中脫軌。 詩的源起可能是一個新鮮的意象。如「頭皮屑是思想的排泄物」,由意象推演成敘述,而一旦有敘述,就隱含牽繫的結構。 另一方面,意象使詩在既有的結構或邏輯中脫軌。在常理邏輯中,「頭皮屑」和「思想的排泄物」兩不相干。 意象是思維的轉形,是詩人觀察、聯想、哲思的濃縮。意象滲透讀者的心靈,以凝聚的沈默反襯口語的冗長。 意象不說明意涵,「顯示」(show),而不「告訴」(t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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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此心安處

榻榻米房 文/攝影 莫云 暮夏午後,禪噪乍歇,天氣依然燠熱。 抵達新港的「培桂堂」,這一路長途行車的疲累,彷彿也在滿院匝地的綠蔭與安適的氛圍中逐步靜定下來。 映眼那棟紅瓦圓柱、白泥磚牆的古厝,是一幢結合西式、日式與閩式的建築——這是舞蹈家林懷民先生幼年的故居,已被列為縣定古蹟,也經重新整修。左側鄰街的店面依舊保存著幾扇鑲嵌玻璃窗櫺的木門,簡潔的室內只見一座櫥櫃、一張長條候診椅,與一架白色的木製屏風;屏風後狹仄的空間與書桌,就是林先生的祖父開泰醫師當年治療病患的診間。 診所後方是大片豁然開朗的庭院,茵綠的草地上有石桌石椅,還有一口加蓋的圓型古井。內堂門前擺置兩口荷花缸,一個身穿紅衣的小男孩正佇立缸前,不知是賞花抑或觀魚。陽光朗照,葉影婆娑,眼前的畫面恍惚被切換到一甲子之前的時空,彩繪了一幀年代久遠的照片,也舞動了那個喜歡在簷廊下比手畫腳、踮趾劈腿的幼年林懷民。 很多年後,照片中那雙從小就慧黠的眼神,也經常在一齣齣令人心蕩神馳的舞劇謝幕時,在掌聲久久不絕的舞台上出現。炯然如炬的目光,環照全場一周後,再深深一鞠躬,往往引爆了更熱烈也更欲罷不能的喝采。 進入前廳,大堂中供奉著祖先牌位,最醒目的卻是兩旁及壁上懸掛的書法作品,或沉穩內斂、或飄逸奔放,滿紙淋漓墨瀋,盡是幾代書香的積蘊。廳堂右側是「新娘房」,牆上貼滿林氏家譜與多張黑白的結婚照;左側一間擺設棋盤與風琴的榻榻米房內,還高懸著一幅作為家訓的「公爾忘私」書法橫匾。 踅出廳堂,內院的場景讓人倏然心生似曾相似的既視感;院中以長方天井隔出兩排廂房,恰是早期鄉紳家族用來採光兼具通風的建築設計。其中最特別的是尋常人家少見的「讀書間」,儘管室內的家具大都騰空,訪客們彷如還能從牆上陳列的照片中,懷想這曾被當地居民暱稱為「博士窩」的書房裡迴盪的琅琅書聲。走入主臥室,赫然瞥見紅眠床上踡睡著一隻大花貓,原來是蔣勳先生的展畫。後廊左邊的「食飯間」留置著一組樸實的木桌圓凳與食櫥碗盤,毗鄰的「灶腳」內有座磚砌的大灶與一籮筐未碾的稻穀;最吸睛的卻是廚房近門的牆上,貼著一張林懷民的母親以日漢文書寫的食譜筆記。娟秀的鋼筆字跡,教人翩然臆想起〈心經——母親最後的教誨〉一文中,那個堅韌耐勞,喜愛蒔花弄草,還曾童心大發地在夜半喚醒年幼的兒女,隔窗觀看一窩兔子在月光下吃草的慈母。 回到前庭,一晃眼,那個熱愛跳舞與看魚的小男孩都已不見影蹤。可那一幕幕曾在光影流盪中激濺起無數驚嘆號的畫面,早已存檔心中。那身軀觳觫靈動,擬真幻化的青蛇;那荷塘月華圓滿,臨水自憐的湘夫人;那三春諸芳去後,花謝花飛的紅樓夢醒;那以肢體做筆,舞躍遊走如龍蛇的行草;以及那橫渡黑水溝,直面生死的薪傳;還有那光束中源源灑落的金黃稻穀,譜出一曲撼動靈魂的流浪者之歌……。 從島嶼展翅高飛,艷驚海外;又從國家劇院回歸民間,踊舞鄉土。想起在庭院內剛過目的一幅字,那是蔣勳先生在新冠疫後為眾生祈福,用林宅滿佈歲月滄桑的障子紙書寫的《金剛經》經文:「還至本處」——初心不忘。雲門一幕幕如花火燦放的風采與傳奇,想必都從這古樸的宅院裡啟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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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老時光

詩/攝影 葉莎 沿著老時光走 在一條充滿晴天的巷弄 遇見路燈和它的影子 不離。不棄 轉彎處有一口老井 那個手動泵,你千萬莫壓 我怕所有的故事跑出來 我會被附身 變成掉入井裡的狐狸 而你是路過且口渴的公山羊 一切相遇,皆妙 不可言 有些充滿寓意 有些成為秘密 一個穿藍布衣的人 突然闖進來,他很年輕 老街誕生的時候 他還是未知的時光長巷中 一個微弱小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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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召喚

上升 詩/林瑞麟 圖/紀宗仁 當你最後一次睜開眼 是不是已經預知了什麼? 在你眼中,我收不到訊息 你是正在接受還是試圖抵抗? 但顯然這不是選擇的問題 當你被困在每一次心搏之間 生命很貴,以秒計算 我及時跟上你的行程 喊著你的名字 想起每次我們在廊道相遇 你總是拍拍我的肩:「你又老了些……」 是啊,我們都被時間綁架 你在電梯的監控室 一次又一次的釋放人質 忽然你成為囚 是因為違逆天意? 任務結束了 你有許多待解的疑問 而我不會是你的解答 只能目送,在擔架上的你 標註我在夢裡演示過的 無數次的悲傷 謝謝你曾經送我一程 讓我抵達人生的遠方 11聽到請回答 註: 懷念一位在今年第一道強烈冷氣團來襲而猝然離去的老同事,「11」是他工作時無線電對講機的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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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巴黎街頭情抄

塞納河情鎖 文/攝影 翁少非 莎士比亞書店 上午十點半,這家店的店門還沒開,怎麼有一長串的人在排隊? 哦,原來是赫赫有名的「莎士比亞書店」,隔壁書店增設的品牌咖啡店,十點已經開始營業,卻顯得冷冷清清的,想必大家都是慕「書店之名」來的。 一九一九年Sylvia Beach創設莎士比亞書店,一九四0年德軍入侵巴黎後關閉,就不曾重新開放,一九五一年George Whitman感佩 Beach,在聖母院附近的左岸,開設了這家英文書店,幾年後Beach允諾給予店名,一九六四年正式掛名為「Shakespeare and Company」。 莎士比亞(1564-1616)是史上最傑出的劇作家,博得這家書店的尊崇,命以其名,百年來常有國際詩人墨客到此拜訪或聚會,海明威和第一任妻子住巴黎期間,就是常客。 據聞,Beach年代,書是免費租借的;Whitman年代,則提供貧窮作家休憩場所;目前傳給他的女兒Sylvia經營,更允許年輕作家來店裡工作與生活。站在店前盛開的櫻花樹下,你問:「古語,文人多自負,又彼此相輕?」望著這群安靜等候的人群,你自個兒搖搖頭回答。   塞納河情鎖 塞納河是巴黎的母親河,河上計有三十七座橋梁,其中,連接第一區法院正義宮、第四區沙特萊劇院的兌換橋(Pont au Change),得名於十二世紀,有許多貨幣兌換商聚集在此,從事貿易外匯交易。 漫步其上,遙想當年人聲鼎沸的盛況時,猛然發現現今橋梁也熱鬧非凡:網狀護欄的鐵條上,各式各樣的情人鎖群聚,少說也有五六百個。 走近細瞧,它們燕瘦環肥,在牆上擺pose,彷彿在問你:「說,誰是天下最痴情的鎖?」 這可為難了,記得幾年前,離兌換橋不遠的「藝術橋」,滿掛的情人鎖已危及安全,巴黎市政府下決心,才清除逾七十萬個、重達四十五噸的鎖頭哪。 遠處,有幾艘船在清理河道。明年七月巴黎奧運,將在塞納河舉辦開幕式、馬拉松游泳和鐵人三項,可以預想這兒會擠滿來自世界各國的觀眾。 人們除了渴望浪漫的愛情,也盼望有溫暖美好的親情、友情,嗯,還有,跟陌生人友善相處的社會情,來豐滿自己的人生吧!   艾菲爾鐵塔 夜船,航行在塞納河。艾菲爾鐵塔亮燈閃爍的剎那,船上,頓時爆出驚呼聲,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像參加跨年煙火活動般的興高采烈。 情侶們雙雙對對的擁吻起來、親人朋友間互相招呼拍照,和你同團來自台東的阿婆,用手機與在家裡等候的兒孫們視訊,「阿嬤終於看到巴黎鐵塔了」,隱隱約約地,你聽到電話那頭傳來的歡笑聲。呀,巴黎現在是晚上九點,台東現在是凌晨四點呢! 自從艾菲爾一八八九年完成鐵塔,開放民眾參觀,遊客們這樣興奮的場面大概屢見不鮮吧!意想不到,這座矗立在塞納河畔戰神廣場,三百多公尺高的鐵製鏤空塔,竟是這般富有魅力,迅速風靡全球。 住家附近有一間飯店,規模不大,少有外國人住宿,但大廳擺有一座三公尺高的艾菲爾鐵塔,晚上,你路過,時常看見親力親為接待客人的中年老闆,坐在沙發上望著鐵塔發呆。 「我要蓋在巴黎,讓大家都看到。無論是富人還是工人、大家族或小市民,我要任何人都能看到」,艾菲爾所發下的豪語,一百三十多年來不斷的兌現,而且不僅巴黎人看到,在千里外的你,也看到了他的萬丈豪情。   草間彌生圓點 巴黎,時尚之都,世界頂級精品名牌雲集。 電影《哈里斯夫人去巴黎》描寫倫敦的清潔婦哈里斯夫人,看到雇主家中的Dior禮服,開啟她想擁有一件的夢想,於是湊足錢來到巴黎Dior總公司圓夢。 參觀羅浮宮後,信步走到塞納河新橋,抬頭就看見另一品牌LV的大樓,讓人眼睛一亮的是,大樓前站著五層樓高草間彌生的塑像,她身穿波卡圓點(Polka Dots)衣服,拿著畫筆為大樓外牆畫上波卡圓點。 草間彌生被譽為日本的經典藝術家、二十一世紀十大前衛藝術家之一。十歲時罹患幻覺幻聽,當時波卡小圓點就成為她自我療癒與創作的泉源,直到現在,仍熱情的在世界拓展波卡圓點藝術。 巴黎,藝術之都,各國藝術家匯聚之地。 忽然想起那位時常到巴黎的學妹,三年前你到佛光山看她的畫展,她說出心路歷程「四十六年沉浸在繪畫藝術,走遍巴黎畫廊,造訪莫內之家,省視內心自在,幻化為彩筆。」想到這,你連忙拿出筆記本,寫上:嗯,有夢最美,能熱情付諸行動,更美。   手提袋紀念品 要離開巴黎了,若想帶個紀念品離去,會是哪樣東西? 一九一三年,美國詩人艾茲拉·龐德(1885-1972)在巴黎地鐵站獲得靈感,花一整年時間,寫下這首 ”In a Station of the Metro ”: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 / Petals on a wet, black bough. 龐德把地鐵一張張模糊的臉孔,連結到黑色枝幹上濕漉漉了的花辮。初,寫三十一行,後改為十五行,再經淬鍊,終於「意象」成兩行詩,傳誦至今。 遊巴黎五天,見識到花都的時尚與繁華,也看到罷工示威、灰濛濛的天空、亂牆的塗鴉,對巴黎的整體印象又為何? 塞納河畔的小攤,掛著一個手提袋:「一位紅衣帽、紅鞋子,長髮飄逸的女郎,跨上輕巧的淑女車,採來滿籃的野花,哼起歌,盡情暢遊巴黎,凱旋門、艾菲爾鐵塔……」。 這幅畫「浪漫自在」的意象,瀰漫。 嗯,它正是你心裡最想為巴黎保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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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文學院手記 回望創作的靈性言說 ──羅智成《預言又止》與蔡素芬《森林詠嘆調》對讀

文/林宇軒 圖/黃騰輝 天地意識之二 有「詩壇教皇」之稱的羅智成與現任林榮三文化基金會執行長的作家蔡素芬,都在近日推出了各自的新詩集。兩本詩集關懷方向雖然不大相同,但都不約而同選擇了後設的角度與近於長詩的書寫方式,在創作意識與完整度上都值得矚目。   我吟誦詩歌,詩歌便如我 「我們去體會一首詩,會幫助我們經營小說的意境。」被視為小說家的蔡素芬在出版長詩集《森林詠嘆調》之前,其實早有未結集的詩創作,甚至入選過年度詩選。蔡素芬曾在台師大的小說創作課,帶領學生分析經典小說的結構,同時更清晰地理解台灣文學生態的輪廓。我們除了在課堂裡閱讀小說,更讀了許多詩作,如其言:「小說的意境最後是詩的意境。」 《森林詠嘆調》分為五章,從序曲的「吟者」到終聲的「我」存在敘事的緊密安排。我所感受到最有趣的部分,是這些詩作除了可以單獨詮釋,同時也能作為長詩的局部,被以完整的篇章來連續閱讀。如此順序式地以角色、情節來連貫整體的敘事不時轉換視角,隱隱藏有類似長篇小說的結構。 當然,詩與小說並不相同,而蔡素芬也注意到了這點,所以在行句的韻律調配與節奏安排有所設計。手錶、手機、報紙、廣告等現代意象在探測員的帶領之下,和森林的靈性氛圍神奇嫁接;一場森林大火衍生出了生態與文明的辯證,人類的情感與信仰在詩作之間來回交織,許多詩行以問句發人深思如:「直升機的引擎聲是神諭嗎?」、「斷崖那塊巨石是神嗎?∕它跟神一樣靜默」。 綜觀《森林詠嘆調》,當中頻繁穿插對詩歌、對意義的詰問,如「序曲」寫道:「誰來聽詩歌?∕誰需要詩歌?」也就是,這不只是純粹的敘事之作,更帶有後設思維而能被以「論詩詩」解讀。閱讀這本詩集,除了窺見蔡素芬深厚的敘事功力,更見證了一種特出的抒情之風。   我吟誦詩歌,詩歌便如我 每回羅智成的新詩集出版,總能夠帶給讀者新的驚喜。本次《預言又止》的新書發表會在華山魔術方塊劇場舉行,場地的動態投影可以瞬間轉換情境;發表會由蔡詩萍主持,廖咸浩、宇文正、吳鈞堯、劉曉頤、廖亮羽、林瑞麟、曹馭博等逾十位詩人接力朗誦演出,席間還有須文蔚、向陽、陳義芝、陳育虹、楊宗翰等詩人發言致意,現場高朋滿座。 如果閱讀《預言又止》,會發現除了延續文明與閱讀的探討,這本詩集最特殊之處在於「下一本詩集」的後設概念。在這些架構嚴謹的詩作中,不時可以觀察到羅智成抽離作者的身分,高度自覺地推敲寫作的意義:「我渴望書寫的當下∕目擊下本書的發生∕目擊文字尚未知曉的預言∕先於作者的意圖現身」。 「曾有那麼一瞬∕我覺得最好的作品∕快要出現了……」羅智成不斷書寫、不斷前進的姿態,正表露其朝向一首又一首詩、一本又一本詩集的完成。綜觀整本詩集,會發現沒有目錄與頁碼,僅在書頁下方標上詩作編號;有些詩作卻又附有詩題,種種的單位意識讓現代詩的閱讀層次顯得豐富而值得深思。 在文壇早已地位確立的兩人,近年持續積極挑戰自我──羅智成在《光之書》廣受好評後過了四十年,仍端出《荒涼糖果店》等故事雲的長詩創作;蔡素芬近年也推出不同於《鹽田兒女》式的長篇小說《藍屋子》。兩人對於文體的延展與嘗試之心,無疑是所有創作者的學習典範,值得更加細緻地閱讀。   (本專欄作者為台大台文所、北藝大文跨所碩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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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詩學隨想 詩人與詩評家的「共謀」

文/簡政珍 圖/劉志飛 大部份文學史的撰寫者經常在眾多詩人中,找「鶴立雞群」的對象,做為探照燈的聚光點。但反諷的是,很多所謂「鶴立雞群」並不是詩藝突出,而是刻意凸顯和他人的不同;為了凸顯不同,寫詩的人文字戲耍,圖像拼貼,字形拆解,邏輯糾結,以吸引一些批評家的目光。有些詩人知道如此的書寫必然引起某些批評家的關注,也必然因而佔據文學史的扉頁。這是詩人與批評家的「共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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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水丰尚書/高雄的海

港灣 文/秀實 圖/陳兆聖 旗津回來,一個城便如此異於以往。 颱風過後,這天的早晨與傍晚,都來了一場雨水。節令恰巧是寒露,臺灣是寶島,百花依然盛放。傍晚雨歇,我才出戶,走在城市的彎曲街巷中。唐朝盧照鄰〈和王奭秋夜有所思〉的「窮巷秋風葉,空庭寒露枝」最感人,寫的原是鄉鎮,卻甚貼城市浪遊人的懷抱。 然高雄城的雨水,更多讓我想到大海來。高雄是港都,背太平洋而面台灣海峽南端。寒露之後,高雄港看日落,最為華美富麗。知名的是西子灣日落,其醉人美景已有大詩人余光中〈西子灣的黃昏〉的描述。此詩為詩人集中最優秀的作品,讀了讓人興起「眼前有景道不得」的嗟嘆。「幾隻貨櫃船出港去追趕落日∕快要追上的一刻∕——甲板都幾乎起火了∕卻讓那大火球水遁而去∕著魔的船隻一分神,一艘∕接一艘都出了水平界外∕只剩下半截晚霞斜曳著黃昏……」詩末的「只有不甘放棄的白堤∕仍擎著一盞小燈塔∕向遠方偶出長臂」,便讓人想到黑暗中高雄港外神秘而茫茫的大海來。暗夜的海交給了星空和月華,回到了只賸下海浪聲的漆黑。「當宇宙一轉身,我的悲愴瞬間即成了永恆」,我描摹不了夕陽西墮的大海,只留下這般柔弱的詩句。 最是難忘的看海的日子是一九年,七月颱風天。在大風雨中友人驅車載我去紅毛港。車輛自沿海路踅入中林路時,馬路已成澤國,輪子的四分三已沒入水中。朋友問,要否堅持前行,我說,沒事,運氣常在。車子駛進大林埔南星路時,情況好轉。我道,陸上行舟,不用急。所以後來我有了這樣的書寫:「紅毛港是一個目標我必抵達,那裡有∕一艘為我私奔而來的帆船」。終於我們平安「航行」,抵達半島最北端的「紅毛港文化園區」。 紅毛港文化園區位置殊勝,可以近距離觀看泊岸的貨櫃巨輪。距離是決定景觀的重要因素,譬如看燄火,在酒店房間與在海傍便是截然不同的。隔著落地玻璃,把盞智利紅酒,看燄火璀燦,你會感到盛世繁華;然你立在海旁,燄火在你頭頂上爆破,瞬間化為煙縷,黯黑來襲,你會感到比煙花寂寞。走過天空步道,撐著傘在滂沱大雨中立在觀海平臺的欄杆旁,看風雲譎變的高雄的海。深淺不一的墨藍的雲在攪動,沉重的浪濤聲震蕩著,海天不分,雲浪無差,大海如斯壯觀的情景讓我久而不忘。對面便是旗津,一一九號碼頭的踉蹌燈火,在橫雨狂風中搖搖欲滅。驚濤駭浪後,在幾個展示館走了一匝,便在高字塔旋轉餐廳吃小火鍋。回程乘風,路上車少,不覺便返抵左營。 終於領略到風平浪靜的高雄的海。我們到了旗津的旗後燈塔時,是早上十一時半。那是一個制高點。往內港方向是八十五大樓等雄偉的城,往外海看是旗津悠長的沙灘與依依不捨的大海。這是台灣海峽之南,海峽在這裡豁然開闊,湍急的海流稍稍緩和。海水一片蔚藍,間中有浮雲投下的暗影。城中無蔚藍,只有立在岸邊看四月的高雄的海,才有如此稀罕的蔚藍。水之蔚藍是罕見的,清朝詩人王士禎〈池北偶談〉有「十里清淮水蔚藍,板橋斜日柳毿毿」句,海之蔚藍應該與天空之倒映有關。天空無垢,大海無塵,才會有蔚藍一色。 旗後燈塔與周遭景物極調和,旁邊有海岸線咖啡館。燈塔白天沉默,晚上是大海閃爍的話語。我們在咖啡館歇息後便往旗後炮臺走去。炮臺的地理位置當然更勝燈塔。燈塔是讓船看,炮臺是要看船。兩者十分巧妙的互補。炮臺的維護很好,我們在壁壘上看無涯的大海。想像海面千舸競渡,海裡魚龍麕集,何其壯觀也。「台灣海峽這個地理名詞很安靜∕狹長的旗津如一尾擱淺的∕牙帶魚,或說,寓意收割的鐮刀魚」,這些詩句,很好的寫出了海與島的關係。海洋與陸地的牽連,是魚族。漁舟唱晚,便是要回歸岸上。 「旗津回來,一個城便如此異於以往」,這是看高雄的海後,我的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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