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釀酒人──致詩人C

■吳立華 一定是因為那股 暗香,誘引我打開 滿架裡的那頁書,循著 沿途撒落的麵包屑蜿蜒曲折 直到遇見你 你宣稱自己 沒有祕方,只是孜孜矻矻的 採集所有閃滅的靈光,以及 那香氣,是繆思髮上的花 再倒進十年的雨露風霜 層層封藏,而涓滴成兩卷 鋪天蓋地的濃郁醇釀 即使求知若渴,我仍捨不得 一飲而盡,迷濛中 啊,那遍地 竟已滿是醉倒的靈魂 可你卻渾然不覺,甚至還 闌珊的吊晾起橡木桶 驀然回首,這次 你兩袖清風 僅信手拈起雲影天光、取幾縷 鬢角間的哲思 放入真誠寬厚的胸懷 輕輕晃盪,整個世界 就全都微醺地駛進你無垠的詩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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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借來的西裝

■王清厚 幾天前路過一家西裝店,看著店裡老板「英英沒代誌」,悠閒地坐在沙發椅上看著電視,店內空無客人;心裡難免覺得老板怎麼過活呢?猜想老板已賺飽西裝需訂做的年代。 隨著時空環境的改變,量身訂做的西裝店已被現成的西服取代了。百貨公司、賣場各式各樣的西裝琳瑯滿目,價格便宜,快速試穿決定合不合身,喜不喜歡。已很少人量身訂做,浪費時光,又不便宜。 五十年前訂做的西裝所費不貲,很少人穿西裝。多數男人祗在結婚嫁娶,不得不訂做西裝,充充場面。婚禮上穿它一次,就束之衣櫥,捨不得穿,也不習慣穿。 我第一次穿西裝是五十年前的事。當年買不起西裝,又不得不穿,只好借來穿充數,想起往事不禁莞爾。借我西裝的同事,事隔五十年,我依稀記得他的姓名及樣子。 那年,我高中畢業,沒考上大學,家人及我反而慶幸。家境清寒,不再升學,替父母省下一筆龐大學費,又離服役期間近二年,趁機先賺賺錢吧! 巧幸九年義務教育剛開辦,國小老師缺荒,有機會考上實缺代理老師,先賺個二年的錢添補家用,自己也有生活費。沒考上大學,或許是老天不但要幫我省錢,還讓我先賺錢幫家計。 高中畢業當年九月分發到山裡一間小學任教,小小學校祗有六班,一個年級一班。山城民風純樸,村民忠厚老實,山明水秀,風景秀麗。憶及山居的日子,留下滿滿的懷念。 第一次領薪水,又享受政府實物配給,有油、鹽、米;最開心的莫過父母及阿嬤。尤其阿嬤負責煮三餐,從此炒菜,炸肉,煎魚不再怕沒油沒鹽,也減輕了阿嬤每天的壓力。 六月鳳凰花開,蟬鳴吱叫,又是莘莘學子唱起驪歌時,莊嚴隆重的畢業典禮,學生整齊的制服;來賓、長官、校長、教導、老師們總要西裝筆挺。 想起穿「西裝」,我心肝就「結歸丸」那來西裝?買不起,又不好意思沒穿西裝,學生畢業典禮也不能不參加。眼看明天就要舉行畢業典禮,心急如焚。 下課鐘響,走出教室遇見隔班的戴老師,我順便提起明天學生畢業典禮的事。 「戴老師,明天學生畢業典禮,老師們一定要穿西裝嗎?祗穿襯衫打領帶,行嗎?」我試著問問。 「當然不行,重要典禮不穿西裝怎好意思?你是怕熱嗎?忍耐幾個鐘頭吧。」炙熱炎夏裡,戴老師想得倒也有道理;竟沒想過我沒西裝穿。 事到臨頭,自己的同事,他年長,我年輕;他賺錢多年,我出社會還不到一年。就坦白告訴他,我家裡沒西裝。 「老王,我家裡有三套西裝,不同顏色,下午放學來我住的宿舍自己挑」戴老師知道我明天沒西裝穿,二話不說,要借給我西裝穿。 挑了一件深藍色的西裝,倒也合身,配上藍色的西裝褲,自己也覺得挺滿意。畢業典禮結束,全體師生合照,「看過來,要照了,咔嚓!再一張」。 望著相片裡的我,穿起西裝顯得精神抖摟,雄糾糾,氣昂昂。時隔五十年,內心仍感激戴老師把西裝借給我穿,留下這難得的帥氣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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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雨

■范榳 花在下午佔領了樂譜 讓蝴蝶忘神地彈奏 夏天的蟲蛹也語冰 褪去的羽翼 像一陣風透進白色窗簾 彷彿一切都發著光 光線溫柔地照入房間 畫布裡,鯨魚停止了哭泣 牠的哭聲像彩色色紙巨大寂寞 少女用糖果熨燙著衣服 為了想像生活是平靜的 讓霧霾深深散去 夏蟬冬雪 在飄著雨的日子裡陪你老去 只要閉上雙眼 就能描繪你的形狀 貓咪耳朵,雪山,梨花語。 又下起了雨 雨聲那麼美麗 好像所有可愛的溪流匯聚了一起 靜夜裡摘了星座,放進果實籃子 只為了召喚雨裡 你小小的宇宙 每一次當雨飄落, 碰觸你濕透的鞋緣 當你一踩傷陸地, 幻想的種子被陽光叫醒 :白日夢碎在青色石頭 光亮將流淌在濕漉手掌上 你的輕語切成碎片 光涉水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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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殘缺歲月成過往

■劉先昌 「你知道嗎?我十八歲才主動牽他的手,我猶豫了一下才牽下去,心裡還有不習慣感覺!那時他已經60好幾了!」 在她八歲那年,本省籍母親選擇了離開父親,也丟下了她們姐弟四人。五十多歲的父親,就這樣扛起了生計與孩子的成長。任職陸軍上士駕駛,階級不高,薪水可數卻工作煩累,還要拉拔四個兒女,那是何等沉重的擔子? 父母親的結合,源於軍人熬過了限制結婚年代,中年父親也想有個家。於是經人介紹,娶了苗栗籍的母親。當然聘禮、替岳家出資修房,也是能結婚條件原因。但是溝通費力、生活習慣不同,最重要的是,眷村過於清貧生活,加上永遠做不完的家事,她母親竟選擇離家出走,直到很晚很晚,孩子已經長大,才又回來找她們。 「我選擇讀私立五專。繳學費那一天,父親仔細的將三萬塊學費加住宿費,縫到一條布帶裏,讓我緊緊綑在腰上,外面再以衣服遮掩。」「父親說:小媛啊!這些錢絕對不能掉,掉了就不能讀書了,爸爸也沒辦法再籌出來了!」住校期間,只有一兩位眷村來的同學有共同語言,就這樣讀了五年。「畢業前,爸爸說要參加我的畢業典禮,他以能供我讀到專科學歷感到光榮,他說一定要去參加。」 眷村裡不乏這樣的家庭,雙親年齡相差太大,又無感情基礎,終於有一天女方離開家,但是又仍然捨不得孩子,常常在校門外偷偷望幾眼,也絕不相認。村子裡人多口雜,有幾戶會把她們當作不正常家庭,限制自家孩子與他們來往。鄰居一戶媽媽,當著正在和她玩的女兒說:「妳不可以和她玩,她們是沒人管教的孩子!」這一句話,刺痛了她的心,一記就是四十多年。 「我爸爸曾經偷賣軍油,就是用小桶賣給司機。當時我完全不懂為什麼要賣油?後來知道了,軍方發下的米條、麵條只能吃飽肚子,但是三、四百塊的月薪,要養活一大四小,要我們怎麼活啊?」其他軍種眷村也有這種事,不幸的也有被抓到送軍法審判關進牢裡。 「我媽離開的時候,我最小弟弟才三歲,爸爸在小院裡裝了一扇門,把弟弟關在裡面,煮好吃的東西放在一旁,他餓了就會自己吃,然後就上班去了。當時我們都要去上學,也沒人看管弟弟,後來爸爸想到若是失火就嚴重了,最後將小弟送到外婆家,直到要讀幼稚園才接回來。」 「小時候我曾耍過心眼,就是寫一些小紙條放在爸爸衣服口袋裡,像『爸爸我好喜歡你』、『爸爸你是一個最好的人』等等,想搏得他的讚美,現在看來,當時我是非常需要愛,長大後特別喜歡擁抱的感覺,抱我妹妹、弟弟、弟弟的孩子,我想應該是當年失去太多的愛,而爸爸從來不會主動擁抱我們。」 「他煮的東西有夠難吃,有好多東西我現在碰都不碰,像麵疙瘩看到就怕,因為小時候他煮這個東西最方便,就是放一點青菜和鹽,也沒有用高湯打底,然後加進麵粉一坨一坨的,沒有味道,所以吃怕了。四個孩子,洗衣、煮飯、洗澡、盯功課加上哄睡就弄不完了,記憶中我家沒有美食,讓我再也不碰的食物倒是不少。」 不止一次聽到有關陸軍眷村的故事,不到七坪的眷舍,住了一家大小七、八口,共用廚房、公廁,至於沐浴就是一個盆,燒熱水對上冷水將就著洗。夏天孩子就到埤塘、河裡玩水也算洗澡了。真如同相聲裡形容的,那就是一個難民營差堪比擬。 「我現在很痛心懊悔的一件事,就是後來我爸想找一個新媽,身為長女卻頭一個反對。」「我說,你常和我們說起在老家,因為繼母進門,你弟弟因她失職而夭折,怎麼能再找一個新媽回來?我絕對不要。」她懊悔的說他父親孤獨走完一生,平常沒人噓寒問暖,病痛時候沒人貼身照護。她痛心自己當年的不懂事。 「我畢業的時候,他真的穿著整齊衣服來了,校長帶著董事看校園,也邀請已經到校的父親一起參觀。我在班上,看到父親在董事和老師人群裡,驚嚇的不敢指認,他怎麼跑到貴賓隊伍裡去了?」父親事後說:「我真高興,他們很禮遇我,把我當成來賓帶我到處參觀,我花在妳身上的學費值得。」其實當時她不是不願和父親打招呼,是因為比起其他同學家長,父親看起老太多,「人家會以為是我爺爺!」 就是這一次,典禮結束後她帶他出校門,走在車輛急駛而過的馬路上,她第一次牽著父親的手,居然還猶豫了一下,她回想起來,小時候父親常常牽著她的小手,而她,卻把這看作特別、矜持的一件事,自己究竟在作什麼?事後她問自己。 「若干年後,我母親回來了,我堅持反對與她和好。我和妹妹都生氣,當時妳丟下了我們,現在老了又需要我們了,現在回來找我們,我不能接受。」 但是最後是她妹妹先軟化,因為母親一次一次帶著禮物來看她們,妹妹對她說:「她終究是我們的媽媽!雖然她錯在先,但是我們不能錯在後。」於是母親回家來,後來幫忙照顧弟弟失婚的小孩,也彌補當年沒有撫養照顧她們的遺憾。這個時候,可憐的爸爸已經離開多年了。 「妹妹決定開店的時候,我們研究了很久,最後決定開在老家旁邊。我們村子已被改建成大樓讓十幾個眷村入住,也包含我們村子原住戶鄰居。決定開在這個地點,是想要從這裡重新站起來,當年殘缺家庭的我們,父親被人看不起,我們也常被人指指點點,但是現在我們四個孩子,都各自獨立發展,有到大陸經商、有在台灣創業,收入都很穩定,爸爸若仍在世,該是多麼的高興。」 我懷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或許就像是從網路上看到我寫的眷村文章,不經意將舊事披露出來,像已深埋在地底的火山灰又給挖了出來,漫天飛揚的塵土,在空中飄揚著,久久不能散去,像她心底糾葛的傷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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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沉默之聲

■凌慧 30年前我在中華日報投稿一篇類似的文章,引起聽障者共鳴,同是天涯淪落人,彼此惺惺相惜,她們託中華日報記者代為轉達信件,從此我們書信往返不間斷,成為莫逆。今天我又提起筆來訴說,更是另一番心境。公職生涯25年所遭受的人情冷暖、誤解排斥,比一般人深刻。政府的德政讓我們身心障礙者也能成為公務人員,我珍惜我所擁有的小確幸,在這樣美好的幸福中,我仍有小小的期盼;無障礙空間不只是硬體設施,還有同事之間的友善,一個關愛的眼神、一個微笑,就是最溫暖的對待。 身心障礙者謀生不易、求職處處碰壁,我只能選擇三班制紡織廠、電子繡……等女工,只要管好我的機台,不需要與人溝通,轟隆轟隆的機器運轉聲、規律的節奏,伴隨著每一個晨昏,我感受不到噪音,聽起來就像美妙交響樂,因為我還能聽到!如同飛機呼嘯而過的聲響對我來說,真棒! 85年的殘障特考,徹底改變我的一生,那時候某市名額只有一名正取,我不知那來的勇氣毅然決然選擇了某市,記得那時作文題目是要我們寫出心聲,正觸及我內心最深沉的痛,還沒寫完已淚濕衣襟,也許我的情深意切、經歷惹人同情,感動了評審,居然錄取了。 當我們看到行動不便的人會主動伸出援手,卻沒人知道聽障者需要什麼樣的幫助?沒有人願意故意不理人,尤其在公務上;長官常告訴我們不懂就要問,可是傻呼呼的我連問題在那裏都不知道。記得第一次收到公文,我把它放在抽屜,就像收到朋友來信一樣,不懂得要去處理;這樣的舉動讓同事誤會我擺爛,我也不知道哪裡做錯,沒有人告訴我或者教我。電話的音頻有高有低,有的電話我聽得到鈴聲響(有戴助聽器的情況下),有的完全沒感覺,因此沒辦法代接聽,就是代接了也聽得零零落落,又被人說成「選擇性的聽不到」。 每天踏進辦公室就開始神經緊繃、提心吊膽,聽不到我就多用眼睛看,語言的溝通靠唇語和肢體動作以及所謂的意會,也就是人家說的默契和心有靈犀,大部分同仁都善良溫暖,但只要少數幾個人的排擠,就會讓我的日子很難過。 當有人說我們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那裏有缺陷,就是因為這樣,聽障者常被誤會、被大聲咆哮怒罵,尤其是坐公車,聽不清楚、反應慢半拍,司機動輒則咎,有次不知道司機發什麼脾氣,一路上罵罵咧咧,車上只有我一人,莫非在罵我?然後開到偏僻處叫我滾蛋,我感到莫名其妙、滿腹委屈,不禁悲從中來。 長期配戴助聽器,二顆電池緊貼在耳朵內,對身體是否有影響?當然會!這是我們的恐懼和隱憂,身體已慢慢呈現病痛,但我們還是深深依賴它,而助聽器的功能並非十分完美,能幫助三、四成聽力就感謝上帝了!看不到的缺陷往往比看得到的還令人擔心。 托爾斯泰在《戰爭與和平》書中說:「每個人都會有缺陷,就像被上帝咬過的蘋果,有的人缺陷比較大,正是因為上帝特別喜歡它的芬芳。」我並不討厭我的缺陷,有時聽不到也是一種幸福,我只是不喜歡被冷漠包圍。 人生的路曲曲折折,沒有人是萬能的,總會有需要別人的時候;在別人需要你的時候,多一分包容、多一分耐心、多一分理解,大家都這麼做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和善多了。 我很喜歡莊子的一句話:「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美在自然中,美也在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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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如此水上

■紀小樣 沒有一朵雲被天空邀請 也沒有一種藍為天空瘦一些 懶懶的、懶懶的不動的白雲 在鹽田之上嚥下地球的眼淚 形成胖胖的、胖胖的一種 烏雲也難以長久的風格 有人沿著八掌溪慢跑 兼在墬落的夕陽下 練習甩手功…… 在水上機場 延伸過去的一條 隱形的北回歸線上 看著飛機忘了帶走的 凝結雲 高高地 高高地在候鳥的翅翼之上 我不怨或者恨 這世上竟然沒有一種風知道 我是風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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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迷戀

■琹涵 看著她那樣的一場迷戀,簡直是怵目驚心。 那男子是好看的,也很懂得打扮自己,或者是,在他周圍的那些女子,無論燕瘦環肥,都捨得為他花錢,討他歡喜,有名牌的加持,當然好看更是加了很多分。 她是我的前同事,那時我們還滿談得來的,後來她跳槽到另一家公司,薪水更高一些,我們一直都有連絡。 有一次,我們見面用餐時,她喜不自勝,給我看男朋友的照片。 「真是帥啊。」我忍不住讚嘆。 她果然喜上眉梢。「他什麼都好,學歷、談吐、個性、喜歡運動,還是個衣架子。喜歡他的女生好多。」 我對她的最後一句話隱隱然覺得不安。男朋友是個萬人迷,似乎不妥。只是,我沒有說出口。 那天,就一直聽她對自己的男朋友稱讚又稱讚,用盡了天下最好的文字,卻讓我覺得不太踏實。如果是在感情的天平上,如此嚴重的傾向一方,也太不平衡了。 我總要問:他的職業呢?是在哪一行? 「本來在某個金控公司,後來跟上司搞不好,就找了一個理由辭職了。」 其實,他有一張很不錯的大學文憑,還讀了研究所,可是他工作的時間顯然很短。既然不上班,做甚麼呢? 答案竟然是:「周旋在眾女子之間。」 臨分手時,我希望她好好再想一想。忠言從來逆耳,我知道,希望恐怕微渺。 想到,他在脂粉堆裡,過著王子一般的生活。卻令女朋友委屈不安,真是說不過去了。   有好久我們都沒有聯絡,超過半年吧。唉,各有各的忙碌。 有一天,我看到一則報上的新聞,有一女子到男友家去縱火,被依「公共危險罪」起訴,不知怎麼的,在直覺上,我以為那女子是她。 我敲她手機,急急去問。她承認了。天啊,哪裡需要搞成這樣?合則留,不合則去。美麗的她,條件也不差。這樣越陷越深,又如何回頭呢? 官司有得打,曠日廢時,只怕連青春都給拖老了! 每次我想起她,都不免到嘆氣。   有一次夜深不寐,想起曾經讀過柳永的〈梁州令〉: 夢覺紗窗曉,殘燈掩然空照。 因思人事苦縈牽,離愁別恨,無限何時了? 憐深定是心腸小。往往成煩惱。 一生惆悵情多少?月不長圓,春色易為老。 從夢中醒來,紗窗已經逐漸現出了朦朧的曙色,屋內仍有殘燈搖曳,更顯得一片昏暗。想到人世間的種種悲歡離合,苦苦牽繫著自己的心,離愁別恨,何時才能了結?   是因為愛太深,才使得小小的心難以承受。也往往因此翻轉而成煩惱。人的一生裡到底會有多少憾恨的事?大概就像月亮的圓了又缺,春色從來不久留。 那種失落的心情,恐怕也是難受的。然而,她的情路走成這樣,難道自己不曾省思過嗎? 不知她何時才能清醒,走真正屬於自己的陽光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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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50歲後的驕傲

■洪金鳳 50歲,好像是個人生的分水嶺,50歲以前還算是青年,年過50,就要和「老」年劃上等號,這是一般人的普遍觀念。 從以前到現在,我從來不把歲數放進心裡,也從來不認為什麼歲數就該做或不該做什麼事。所以,當我以53歲之高齡去參加研究所甄試獲錄取時,就有一些不認同的聲音傳過來「年紀這麼大了還讀書哦」、「妳讀書的目的是為何?」、「年紀大了,就該享享清福,幹嘛拿石頭砸自己的腳啊?」、「讀研究所很累的,妳確定妳可以嗎?」,好多聲音自外而入,但我不聽也不解釋,決定讓時間來證明一切。 剛開始就讀研究所時,我確實遇到許多困難與挫折,尤其我讀的是在職專班,白天要上班,晚上要上課,下課後又有一堆作業等著完成,當我有點承受不住壓力,似乎要跟那些外在的聲音妥協,也應該要跟「享享清福」對號入座時,另一種老師與學長姐「鼓勵與支持」的聲音卻在耳邊響起,就這樣,我衝破一關又一關的難關,解除一次又一次的困境,突破各種挑戰,在顛簸中把學分及課業修完。 當我積極用心、日以繼夜地完成論文寫作,站上講台通過口試老師的審查與驗證,以55歲之高齡拿到碩士畢業證書的那一刻,連陪伴我一路走來的家人摯友,都和我一樣,有種「努力有成的驕傲與喜悅」感覺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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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上鎖

■陳青田 我們的偏僻小屋,母親深怕遭竊,總是一到晚上便深鎖門把;小時常厭惡了像風景畫般枯燥而一成不變的生活,國中畢業後選擇中正預校,就想走出這張風景畫。 就讀中正預校是八月入學,到中秋節才放假返家,這時我才領悟過去的想法錯誤。 經過十年後,我已經軍校畢業,且已戀愛,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微弱的燈光透過門縫滲透出來。我輕輕敲了敲門,扭開門把時嚇了一跳。好奇的問母親:「之前母親從來不曾忘記把門鎖上的。」母親瘦弱的身軀蜷曲在冰冷的地板,以令人心疼的模樣睡著了。 她說:「自你離家讀中正預校起,我就不上鎖,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失去你後,我幹嘛上鎖呢?」我說:「媽,萬一有人闖進來怎麼辦?」 母親回答說:「我怕你晚上回來進不了家門,所以你讀官校起從沒鎖過門。」 母親已高齡96歲,我也退伍10餘年,但等待著我回來的心卻是一成不變,老母親的愛,讓我學會:愛是希望的搖籃,感謝母親的溫暖,給予我不斷成長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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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穿越時空遇見你

■愛拉 我知道他病了很久,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沒有不凋謝的花、沒有永遠的青春……這些老生常談我都懂,可他在我眼前沒了心跳的那一刻,八月的盛夏是如此寒冷。在蟬鳴聲與烈焰中褪下一身老舊的皮囊,你轉身羽化成一道光。 留下整個世界給我,但沒有你,世界好渺小。我正常上下班,跟同事寒暄、跟廠商訂貨、跟客戶收款,白天的時間像時鐘一樣滴答滴答正常運轉,但夜深人靜之時,巨大的哀慟將我緊緊捆綁,心痛無以復加,無眠的夜伴隨傷心的人兒想他到天明。 有人說要忘記自己的悲,就是投入另一個人的故事裏,我拿著借書證到圖書館找救贖,一本土黃色的「愛拉與穴熊族」走進乾涸的生命中,啟動我與三萬年前冰原時期的連結。 洗完澡吹乾頭髮一腳踏進史前冰原的年代,一個大地震後孤單無依的小愛拉被穴熊族人收養,自此展開史詩般驚人動魄足以掏出整個心神聚精會神仔細閱讀的磅礡故事。 我跟著愛拉學習植物採集、草藥分辨、集體狩獵、烹煮食物與鞣製獸皮,學習跟自己不同種族的穴熊族也就是尼安德塔人共同生活,我的夜晚徜徉在歐亞古老大地之上,穴獅、野馬與猛瑪象在眼前奔馳,遠古的穴熊族既神秘又迷人,三萬年前的人類生活艱苦與冒險兼具,因為未知而充滿無限可能。 這個半人半獸的尼安德塔人不再只是課本上長得醜醜的圖片,活生生的以文字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他們沒有語言、不會流淚,以眼神、肢體語言做溝通,濃密毛髮覆蓋下的腦袋滿是古老的智慧。 某種程度上他們也算得上是人類的祖先,根據科學研究顯示現代人的DNA有尼安德塔人的基因存在,想必不同種群的混血在那個舊石器時代已然發生,所謂「食色性也」史前人類老早就身體力行了。 我的白天身處在科技發達的二十一世紀,夜晚則是進入洪荒的史前冰原時期,穿獸皮、揹石斧、拿採集棒,終日為生存而奮戰,古老的歷史在我眼前一頁翻過一頁,生命在那個年代如此渺小,活著不是理所當然,而是千辛萬苦的考驗與磨煉。 三萬年前救了愛拉給她存活的機會,三萬年後療癒了一個痛失父親的女子,我溫柔的尼安德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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