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空調

■方群 空 像你的心,適合 穿梭,適合 藏匿,適合 挑逗,我 以外的 陌生 蠢動 調 在你的指尖 任意撥動 快慢強弱的間隔 影像 設定體感 起伏 曖昧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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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每一滴水都有往上流的願望

■陳志宏 兒子出生後半年,接岳母來住,幫忙帶孩子,無奈老人無法適應城市生活,趁假期送回村裡。車行山路,左彎右繞,疲憊至極,偶遇一滴可愛的水珠,頓時來了精神。它像挑山夫一樣,吃力地往上攀爬,滑落,蓄力,再爬,無所畏懼,勇往直上。這顆勵志的小水滴,出現在我左右為難的中年,以暗喻的方式,賜予一股神秘的力量,讓我看到未來的光亮。 天空地翠,濕漉漉,清泠泠,層層疊疊的綠,泛青,閃光。清風吹拂,啪的一聲,不知哪片葉子凝結的水珠從高處跌墜,落在前擋風玻璃上,驚濺起一個靈動、立體、透明的圓弧形光斑。一粒小小的水珠成不了大氣候,亂不了視線,更分不了心,也懶得動雨刮,任由它在風中淩亂。晶瑩圓潤的水珠,由下而上,拉扯成細細長長的一條水線。 小水滴一改往日往低處流的本性,橫下一心,吃力地向上攀爬,像個頑皮的孩子,跌落,繼續向上,又滑下,仍執拗地向上流去。 也許是滿山翠綠,滿耳清風之故,放空了心事,回歸童年的單純,有了孩子般的稚氣,人陡然變得簡單,用眼角餘光,饒有興致地觀看這顆小水滴的個性才藝表演。 回去後,念及那個往上爬的小珠不由得陷入某種執念裡,思接千載,神遊萬仞。 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其實不盡然。 那次雨後駕車,行駛在濕翠的山路上,我分明看見了精靈般的小水滴拉身成線,不怕跌落,一次次頑強地向上流淌,像個十足的偏執狂。 老子曰:「上善若水。」 每一滴具有上善品質的水,其實都心懷向上之心。水和人一樣,都想往高處去。   上初中的時候,大家都被校方的供餐方式氣炸了,那個是舉世無雙的以席定量的賣飯體制算得上奇葩界的天花板。 學校食堂將寄餐的學生以八人為單元,編排成席,每席發一塊塑膠牌子,輪流由學生執牌提桶去食堂打飯,拿回教室來分。每個同學伸出大大的搪瓷飯碗,裝到碗裡的只有一星半點的米飯,就著從家中帶來的乾菜,填不飽肚子的一個角。 早餐只有粥,水水的,汪汪的米湯漂浮了幾粒數得清的米。有人帶頭邊喝粥邊唱:「洪湖水呀,浪呀麼浪打浪呀!」於是,這首歌曲成了早餐的主旋律。第一節課永遠上不完整,不到十分鐘,在校就餐的學生根本憋不住,陸續跑去廁所。一節課沒上完,肚子就開始咕咕叫,有聲抗議校方的無情克扣。 一群正在長身體的孩子,個個餓得面黃肌瘦,有氣無力。氣人的是每個學生都按學校的規定從家裡背足大米,上交給食堂,結果打到的飯,就那麼一丁點,不夠塞牙縫。 也有好處,我們根本不用考慮減肥,個個坑精鬼瘦,像皮包骨的猴子。那時,我患有嚴重的缺鈣症,渾身綿軟,手腳抽搐,沒有一根骨頭是硬的,摔一跤,估計會因為骨頭粉碎,無法爬起來。 班長鄧細泉經不住那種滅絕人性的飢餓,卷起鋪蓋回家,走出教室門,大吼一聲:「再也不讀這餓死人的鳥書啦!」 懷著挽留每一個流失生的良好願望,班主任饒懷中先生連夜家訪,無果。鄧家開出的條件是確保孩子不挨餓,要不然永遠不會返校。家長厲聲質問:「我家每週交的那麼多米都到哪裡去了?怎麼會讓孩子餓成這個鬼樣子?」饒先生被問得啞口無言,自知無力回天,空手而返。 班長帶了頭,人心惶惶,初一班岌岌可危。陸續有人提出要回家,我也渴望回家吃口飽飯,要不然,真要餓死在中學了。 某天又到了返校的時候,極不情願去上學,離家是下午三四點鐘,根本不是飯點,跑到廚房,猛灌兩碗飯下肚,撐飽了,才一步三回頭,向鄉中學走去。路過周家,天降大雨,折身,躲進倉庫屋簷下,呆望雨簾,不知該如何是好。 風夾著雨絲打在我的臉上,輕柔地觸碰,就那麼一下,像是按了奇特的開關似的,我的雙手又不受控制的抽搐起來,銳痛直抵心骨,不能自持,感覺自己要死這陣風裡。終於暗下決心,等雨停了,一定要跑回家去,像班長那樣逃離「饑餓學校」,不去上學,就不用受餓得前胸貼後背的苦。 風知道一個愛學習的孩子作出如此決定是多麼艱難,雨明白他心裡有太多不捨。 風雨如晦,天地無言。 淚水從眼角滑落,叮咚一聲,落入簷下水溝,和簷雨一起,在清淺積水裡激起小小的漣漪。淚水、雨水,從高處落下,一一激起沖天翻騰的水花。 它們是想回流上天嗎? 望著四濺的水珠,突然想起父親教導——農民的兒子,讀書是唯一一條向上的路。你別無選擇,千萬不要留在鄉下種田,太難了,太苦了。 心有的動搖。驀地想起饒老師教的文言文:「風雨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伐其身行,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告子章句下‧第十五節》)遭受如此饑餓,莫非是老天要降大任給我?退學的決心,就海水退潮一樣,慢慢消退。那一刻,為每一滴向上奔騰的水珠而致敬,為它們無所畏懼的向上努力而羞赧不已。 從梁家開來的班車到了,我毫不猶豫衝上了車,驚回頭,簷雨如斷線的珍珠,紛紛墜落了。在我看不到的地面上,默默地飛濺起串串水花,那是它們返回屋頂所做的努力,哪怕註定要跌回大地,仍艱難地飛升。 正是那一滴滴向上返流的水,讓我頓悟,給予力量,如期返校,繼續那餓死人的讀書歲月。 當年,毅然退學的鄧細泉至今仍在村裡做木工。如果不是那滴水的激發,也許今天我也在村裡修地球呢。   簷雨和汽車前擋玻璃上的積水,悄然掀開水往上流的序幕,終於有一天,我親眼看見,一渠清水,真真切切沿山坡上流,流出逆天的氣勢。 曾兩次到訪臺東縣東河鄉都蘭村,膜拜一條再普通不過的農田灌溉小水溝。從省道拐進來,不到五十米,首先映入眼簾的「奇觀」石碑,碑文這樣寫道:「古語說:『人往上爬、水往下流』。但本縣民間卻傳說有一處水往上流的奇觀,信不信由你。不過百聞不如一見,奇觀就在眼前……」跟水溝奇觀一樣,石碑上的簡介也別出心裁,把人們的胃口吊得老高,遊客紛紛循水而去,瞧個稀罕。果不其然,窄窄的一條農田灌溉水溝,清淩淩的山溪水,沿山勢上流,不急不徐,像一個沉穩的老者,向上流去,心手相牽,盛大出行,彷彿萬千水滴相約登上山頂,欣賞風景。 第一次來這裡是跟團出遊,人擠人,牽著八歲的女兒,走馬觀花,看得匆忙。導遊告訴我們,水往上流不過是人們的錯覺罷了,你看小水溝右側的公路呈下坡走勢,所以給人造成水往上爬坡的錯覺。恕我眼拙,實在沒有看出來那個下坡怎麼反襯出上流來。 再來時,包車前往,抵達「奇觀」,滿山也就三五人。站在無人打擾的山坡上,我上看,下看,左瞧,右瞅,愣是沒有看懂錯位在哪兒,錯覺是怎樣形成的。這一渠清水奮力爬上山的,像傳說中的孤勇者。 一晃又過去多年,對「奇觀」之奇已然淡化,念念不忘的是那涓涓細流逆天下大勢而行,在短短的一截山坡上,爬行出水世界的巔峰狀態。   我曾在泰國芭提雅海邊礁石旁,凝望海水一飛沖天;深入瀑布群,領略瀑水如白練,沖入碧綠的深潭,飛濺起朵朵水花……江河水滔滔,競逐之際,激水起浪,努力飛往天空,哪怕下一刻,又跌落下來。它們如萬花盛開,一水沖天,剪開烏雲,欲尋日而去。 每一滴水都有往上流的願望,哪怕命中註定要往下流,哪怕上升之難,無以復加。世上的水啊,每一滴都像可愛的小精靈,借助外力,輕盈地飛翔,完成向上流的夙願,成為萬千水滴中有夢想的追求者。 自助者,天必助之。心懷向上流的水,流至大海,在蒸騰作用下,緩緩飛升上天,看到世界上最美的風景,享受到水生的高光時刻。 上善的水固執一念,都懷有一顆向上的心,所願皆所得,在天上,在雲裡,幸福滿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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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珍集/〈五言律詩〉.白露,驚聞柯P被押

■子寧 今宵秋露白 新月銳如鉤 鉤曲多狺犬 冠纓成沐猴 但從君主意 何計百家羞 糾糾我心遠 青山點點愁* *柯P被押逾月,猶不知如何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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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公主不當公主的時候

■林佳儀 她喜歡閉上雙眼,感受後腦杓傳來的輕扯力道。梳直,理順,而後編髮成辮,高高在腦後盤起成髻,最後戴上鑲滿塑膠珠寶的,她專屬的王冠。 套進蕾絲洋裝,走入粉紅蝴蝶娃娃鞋,當膩公主的她偶爾也想要當個女王,冰藍高冷風,裝酷不理人那種。但爸媽不許,說漂亮女孩兒就是應該以柔嫩粉紅輕裹柔軟身軀。她覺得自己漂亮,因為自小爸媽就是這樣教育她的:妳最可愛妳最漂亮妳是爸媽永遠的寶貝唯一的小公主。 直到開始上學,她才醒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人人喜歡公主,卻沒有人喜歡任性的她。她開始用金錢收買朋友。想當婢女的人很少,但想要被圈養的少女不少,跟著她無虞享樂好處多多,她以物質為自己營造微型宮廷。 她瞥望鏡中那長臉暴牙的女子,她討厭那人笑時總露出成排牙齦,即使那也是粉紅色的。她越來越討厭照鏡子,因為那醜陋女子總躲在鏡裡窺視她的日常。 遍尋不著失蹤的王子,她買各式昂貴高跟鞋作為給自己的禮物,半夜十二點準時離開夜店,等候她的只有賓士不是南瓜馬車。 她愛上的男人往往不愛她,能愛她的人到最後總是忍不住動手打她。和前任分手時她戀戀凝望對方俊美臉龐,止不住心碎,這麼好看的人動起手來和他的外表一樣耐人尋味,避開臉,專打她脖子以下,衣服遮蓋之處傷痕瘀青新舊交雜。她告訴自己再忍耐一下再忍耐一下,真正的王子很快就會來找她了。 後來她養成一個壞習慣,愛將一隻鞋子留在街角,期待王子能憑此發現她的蹤跡。隔日司機卻撿了來,且擦淨鞋身讓它端坐玻璃水晶盤上。 她動容,心裡蕩起微妙漣漪。 司機人過四十安靜老實,失婚後帶著兩個猶在就讀小學的孩子。他絕對不是王子她知道,但漣漪晃蕩,將她的心思整個潑濺出來。 後來再後來,公主竟突然素顏樸服,在尋常午後牽起男人的手,帶著孩子從超市走出,手裡提著高麗菜豬肉片鮮奶豆腐牛番茄,自在走進日常柴米油煙之中。 公主說她不當公主了,重啟人生,這次她不願被安排角色,她自己選擇,要扮演善良的後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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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其實這樣也不算是輸

■陳壞 競技場上,輸、贏兩個字決定能否上頒獎台,而你、我遊走在刻劃絲絲入扣的步履聲中,昨日、今日卻常常有一模糊地帶,能讓人搔首、把玩……網路上流傳一首俄羅斯的小詩,詩名是〈短〉:「一天很短,短得來不及擁抱清晨,就已經手握黃昏;一年很短,短得來不及細品初春殷紅竇綠,就要打點素裹秋霜;一生很短,短得來不及享用美好年華,就已經身處遲暮。」   ◆讓車 「叔仔!來取車喔!」 「聽起來就舒服。」我向負責看管車子的中年女子,微哂。 「下次寄車一定又來這家,多花個五塊錢,值得!」 我快速走著去牽車,準備用最快的速度「尬車」一路飆回家…… 發動引擎後,疾馳,我轉個彎,來到車水馬龍的公路上,咘咘的引擎聲微弱添注在吵雜的道上。 我望向前方的三叉路口,沒有紅綠燈的裝置,前行是順暢的,對方迎來的汽、機車也以等同的速度飛奔而過,正準備左轉的車輛,還真有一點驚悚、刺激的震撼,我只能先靠邊右邊靜候,一俟車潮過了,有了間隙,才能順利穿越…… 我稍一猶豫要不要左轉,幾秒鐘不到,正前方,便又來了一長串轟隆、轟隆響的載貨車,道路上起了一陣煙塵,一陣油煙揚起,我嗚著嘴,屏住呼吸,眼睛也模糊些了。 這一動、一靜,窄窄的六米不到的路面,竟然花我將近數分鐘煎熬等待和拚搏。 誰知,終於路面清空了,我正要啟動油門剎那,哪知後方又來了一輛阿飛式的重型摩托車,咻地!一聲閃過我寂靜的觀望身影,我捏了一把汗。 「好險喔!真像在拍特技。」 我這樣自我解嘲,自我怨懟,讓、讓、讓,連三讓,卻都無法順利穿越過近在咫尺的左方,好讓我可以安心朝向回家之路。 這一等、一讓,不知何時可以終結……   ◆情讓 人生一世,如夢一般,時光轉瞬而過,太快了。 「情真最是美,真心遠勝黃金嗓。正視心意、及時行愛。」這兩句話,其實是有關連的。 《為老婆唱首歌(Song for Marion)》正是一部討論彼此不敢說出口的愛老人電影。主角就是一對個性南轅北轍但是感情深厚的夫妻亞瑟和瑪麗安。亞瑟不喜交際,慣用老派大男人的方式守護著太太瑪麗安;甚至也不能理解老婆為什麼如此熱衷於參加小鎮的銀髮族合唱團。 這一切,亞瑟是有點不懂…… 在瑪麗安生了一場重病以後,亞瑟更反對瑪麗安繼續去合唱團練唱了。 只是,漸漸地,原本只希望瑪麗安休息養病的亞瑟心態也開始軟化了,因為他發現;唯有瑪麗安在唱歌時的神情才能如此地綻放無比快樂與展現無憂情境。 他好像懂得一些了…… 終於,強烈心意仍然抵擋不了狂傲的病魔攻訐。最後,瑪麗安病倒了,再也無法參加練唱。亞瑟他懂了…… 亞瑟在經過跟合唱的音樂老師一番長談之後,為了完成瑪麗安的夢想,他不吝鼓足了勇氣,也開始加入合唱團練唱,並試圖唱出和瑪麗安結縭數十載的愛。 情真最是美,真心遠勝黃金嗓。聞弦歌知雅意,用生命揚樂章奏出一幕感人肺腑,演繹、翻滾出一道亮麗彩虹,潸然淚下總是多餘的…… 這一等、一讓,拯救的靈魂,依然在窟中飄揚…… 而在文字的世界裡,歧義可以任人遨遊想像,但換到影像世界中,卻還是需要肉身細節來創造「共振頻率」等量的「共振聲波」。   ◆穿越 現況彷彿穿越「共振」原則撐起了點的連結,熟絡生活上的諸種,於是透過頻率、聲波將可以圓滿,臻及真、善、美、聖的至高情境,不急不徐,靜觀其變。 《童年的許諾》是一部真人真事改編的電影,其實也是羅曼自己的故事。 羅曼從小在波蘭長大,但他的母親卻不斷向他強調,我們是法國人。 沒有父親,由於沒錢,他不得不跟著母親居住在大雜院裡。除了學習,羅曼母親的教育方法也別樹一幟。 「人只能為三件事打架,女人、榮譽、國家,你是為這三件事嗎?」 「是。」 「做得好。」 羅曼步入了青少年後,叛逆的情緒隨之而來。母子之間的爭吵越來越多,羅曼甚至開始盤算著如何擺脫母親的控制。終於等到了上大學的時機,他在母親的再三交代下,踏上了異地求學的旅程。沒有管束,羅曼的生活馬上開始糜爛起來。被女友甩了之後,他不斷帶各種女孩回宿舍過夜,整天醉生夢死。 終於,母親的一個電話打醒了他。然而戰爭打響,德國攻佔了波蘭,侵略法國。羅曼和其他人一樣,徵召入伍,唯一不同的是,其他家庭都痛哭流涕,覺得自家孩子一旦上了戰場必然九死一生。但羅曼的母親卻激動不已,她終於盼到了兒子可以為國戰鬥的這一刻。 背負著母親的期望,羅曼踏上了軍人生涯。可猶太人的身分讓他在軍中受盡白眼。由於得不到重視,法國投降後,羅曼像垃圾一樣,被盟軍扔到了非洲,美其名曰後備軍。關鍵時刻,又是母親不遠萬里寄來的信件鼓勵著他。 羅曼的前半生都活在母親的期待中。為了羅曼,母親二十六年未嫁。為了羅曼,母親得了重病,也從來沒有在兒子面前說過一句。 「我兒子將來是偉人,我兒子將來會是將軍,我們兒子將來會是大作家。」 別人都當笑話聽,但羅曼卻在顛沛流離的累積中,一點一滴地接近這些夢想。 二戰結束後,羅曼終於回到了家裡,但旅館早已換了房東,鄰居們也都變成了生面孔。他一個接一個打聽,才知道,母親早在三年前就因為重病去世了。退伍後的羅曼,改名為羅曼‧加里(Romain Gary),是上世紀法國最著名的作家之一,他也是龔古爾文學獎歷史上唯一一位兩次獲獎的作家。 人世間,最強大的精神支柱,莫不源自於此。 靜待成眠,彷彿解釋得一切…… 世界上最寬闊的是海洋,比海洋寬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寬闊的是人的心靈。 這一等、一讓,不知何時可以終結…… 這一等、一讓,拯救的靈魂,依然在窟中飄揚…… 劉定騫〈離人〉說得好,您,曾在我心中放進月亮,讓我不怕沒有故鄉;而如今,不論我站在哪,都像遠方。 勇敢展開一場笑淚交織的生命之旅;切入多方思考,修成圓融、正果,原來還是可以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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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小院瓜菜別樣趣

■范方啟 有房還得有院,沒有庭院,家似乎並不夠完整。最初蓋房時,就考慮到了給院子留足空間。有了院子,地面最起碼也得鋪上水泥。在鋪水泥之前,我也便謀劃開來,院子裡應該有花木的安身立命之地,參天的樹木因場地有限,也便不在考慮之列,至於占地不大的花花草草之類,那是必不可少的,否則,小院未免單調乏味。於是,靠著牆,留下了多個花圃。花圃裡一度奼紫嫣紅花枝招展,景象相當迷人,可是,好景不長,妻子有事沒事就在花木前流連,以為她也被那些花木給迷住了,其實不然,只見她在花木的縫隙間或灑下一些豆子,或栽上幾棵菜,我明白,妻子也一樣愛美,但她更愛生活,為了生活,就不能過分地慣著花木的脾氣,讓它們學會收斂。我便有了一些擔心,也許要不了多久,賞心悅目的花木會乖乖地讓位於實用可口的瓜菜。 妻子的擴張在不動聲色地進行著,她從網上購來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花盆花缽,而後將大大咧咧無憂無慮生長在花圃裡的茶花、茉莉、月季、玫瑰、一串紅等數十種我曾經沒少引以為傲的花兒一一請到花盆和花缽之中,然後根據她的喜好擺放開來,不過,經她別出心裁地擺放,小院別有一番風韻。至於空出來的花圃,乾脆栽菜種豆,小院誰才是主角很快答案揭曉。我能說什麼呢?說得再多也不能決定誰是主角。 這個夏日,在外呆了多日的我回到家,被小院裡的情景給驚呆了。只見金屬的院牆上爬滿了瓜蔓藤蔓,形成了錯綜複雜的網,連只貓咪只怕也別想從圍欄裡鑽進來。除掉院牆,幾條用來晾曬衣服的金屬線上掛滿了頑皮娃娃一樣的絲瓜和豆類,它們像在攀著繩子嬉戲打鬧,對於我這個不速之客的到來,它們在調皮地沖著擠眉弄眼,並沒有怎麼在意。左一個黃瓜架,右一個豇豆架,沒地方搭架,就在水泥地上完成。半人高的辣椒,高過了胸脯的秋葵,還有站成幾排快與一樓比高度的玉米,小院完全成了菜園。還真別說,剛進入,一股陰涼之氣撲面而來。 妻子正在彎著腰給這些瓜菜鋤草,額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那張紅撲撲的臉,不也像盛開的花朵。見我歸來,她抿著嘴笑了起來。我知道她為何而笑,但看著滿園瓜菜喜人的長勢,竟也有些歡喜。當時正是烈日當頭,我趕忙鑽到搭得跟葡萄架一樣的瓜豆架的下麵蹭涼。妻子看了我一樣,面露得意之色,我明白,她似乎在跟我說,怎麼樣,有了這些瓜菜,小院是不是很涼快? 開花的開花,結果的結果,蜂飛蝶舞,好不熱鬧。瓜豆架下,竟有多只小鳥棲身在藤蔓之上,上有綠葉遮蔭,中有涼風習習,真切的是一個安身的好所在,只見它們在快樂地交談著。除掉招蜂引蝶,小院真切的又是鳥語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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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誰在我墳前哭泣

■葉相君 與一個劊子手漫步 知道他的心不在此處 在遠處漫山絢爛的花開陰天 等待一場雨的來臨也沒有等候 海是以往的顏色,臉是憂鬱 遠遠的活著而飄飛 知道他不會來,也正因如此 他也被埋在漫山絢爛之中 悄無聲息的深深埋著 埋在地土,天際,卻不在身邊 雪是雪,凍土是凍土,血是血 看不見花色,花一般的顏 知道我並不重要,我所在地方也是 也因為我們都不屬於彼此 離開我更加容易,也沒有相遇 他走在他的刑場,我走在地獄 我沒看見梅花,也沒看見櫻花 他看見一些看不見的在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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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坦克蟲與雞冠蟲

■付令 小時候住在一棟外廊式板樓的四樓。樓前有一棵泡桐樹高大挺拔,樹冠豐盈,與四樓齊高。每當春風拂過,泡桐樹便迎來了它的花季。紫色的金鐘花掛滿枝頭,春日暖陽的照耀下顯得分外美麗動人,散發出悠遠的香氣。微風吹過,泡桐花如雪花般輕舞飛揚。初夏時分枝頭掛滿串串蒴果,那是另一場生命的大戲即將上演的預兆。 比臉盤還大的泡桐葉上,開始點綴指頭大小的「小紡錘」,那便是坦克蟲的幼蟲。「小紡錘」通體橙黃,頭部戴著白色面具,身體兩側各有兩對白色肉刺突,尾部一簇黑刺向上翹起,整個看上去就像一張間雜黑白斑點的鬼臉。 只需幾天,幼蟲蛻皮,身披金色而半透明盔甲的坦克蟲就粉墨登場了。坦克蟲,像一釐米的圓丘,硬硬的鞘翅下藏著黑色翼裝,邊緣生長著三對足,行進起來像步履穩健的坦克。一對觸角搖搖晃晃,時常探測前路,又像是與孩子們進行一場無聲互動。坦克蟲以泡桐葉為食,一週過去,樹葉長滿了小洞,陽光灑下,地面星星點點,如同夜空中的繁星。孩子們常常圍坐在泡桐樹下,欣賞著這一幕幕自然的奇跡。 美好的時光總是很短暫。在孩子們和坦克蟲享受幸福的時候,黑衣強盜雞冠蟲正在路上,可謂「黑雲壓城城欲摧」。雞冠蟲約拇指長,像粒黑色的大瓜子,倒三角腦袋除去黑色口器,都是鮮豔的紅色。三對腿腳長長,離開地面,走起路來躡手躡腳。一對觸角像川劇裏出征武將的翎子,又像一對有環狀紋理的黑色鞭子,看起來就不好惹。 坦克蟲大軍嚴陣以待,正是「甲光向日金鱗開」。但最終還是無法抵擋雞冠蟲的侵略,領地被占去,泡桐樹下成了雞冠蟲的樂園。天性貪玩的孩子們忍不住玩弄起了這些黑衣強盜,但很快,他們便嘗到了苦果。 家長們開始警告孩子們,還不躲遠點,小心爛手爛腳。果然,在黑雲飛舞裡,孩子們捕捉坦克蟲和雞冠蟲,無異於火中取栗,一不小心就被雞冠蟲偷襲。產生應激反應的雞冠蟲會咬人,會釋放綠色毒液。臉上、耳朵、手臂、頸部,裸露皮膚就開始刺痛難忍,隨後冒出一個個猙獰的水皰,還會潰爛。然而,孩子們的好奇心總是難以抑制,他們還是在黑雲飛舞裏捕捉坦克蟲和雞冠蟲,結果自然是苦不堪言。 雞冠蟲成了社區一害,不少小孩都被咬了。這引起了家長們的極大憤怒,紛紛向社區反映,質問為何還不滅蟲。不久,社區就組織了殺蟲隊,往泡桐樹上噴灑殺蟲劑。期間,家家戶戶按社區要求,關門閉戶。身上「掛彩」的孩子們在家裏自然少不了挨批,「背時猴兒,雞冠蟲也敢招惹。」飼養的坦克蟲也乖乖交了出來,於是孩子們對雞冠蟲的憤恨也增加了。 泡桐樹活了下來,但卻成了有枝椏沒有葉子的「光胴胴」,樹下黑壓壓一地屍首。偶有存活的雞冠蟲,孩子們也忍不住踩上兩腳。多年以後,泡桐樹作為淘汰樹種,被砍伐了。拓寬的馬路邊,再也見不到坦克蟲與雞冠蟲的身影。 長大後的我們終於明白,當初社區為什麼不急於出手殺蟲。原來,人畜無害又可愛賣萌的坦克蟲叫做泡桐龜甲,危害農作物,是十足的害蟲。而雞冠蟲,學名叫做紅頭芫菁,既啃食樹葉,也捕食蝗蟲,算是亦正亦邪。每當我想起那棵泡桐樹和那些與蟲共舞的日子,心中總會湧起一股莫名的惆悵。那些曾經的歡樂與痛苦,都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漸漸淡去,但那些美好的回憶,卻永遠銘刻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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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藝文快訊

紀念「秋水詩刊」50週年及綠蒂(隱匿的黃昏)新書發佈會訂於12月7日下午1時30分於張榮發基金會8樓(國際會議廳)舉辦。歡迎詩友參與。電話:0932044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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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也黃、也白,有點藍

■吳守鋼 《也是黃、也是白,有點藍》,一本非虛構小說的書名。 2019年由新潮社出版後,即獲此年度書店大獎,暢銷得讓俺馬上就想拿手上翻一翻。去附近圖書館預約時,發現已有近百人登記,就是說到手至少要一年啦。乖乖,比村上春樹的點閱率還要高,無奈只得自掏腰包了。 看扉頁的作者履歷,先解開了書名三分之二的秘密。 福岡縣出身的這位女作者,因為喜歡英國音樂,沒有找同類的黃種結婚而遠嫁曾在金融機構工作的白種英國紳士為妻。此後,這一黃一白的結晶,當然就是也黃也白了。 與天下所有父母的心相同,這一黃和一白也想讓兒子也黃也白成為世界一流的唯一。想一流,當然要有一流的後墊:有高級住宅,受一流教育,腰包裡存著不愁的收入。 現實卻完全是相反的前景。 因為不景氣,一白被解雇了,從此甘願當無日無夜、很少能按時按日回家的卡車司機,雖晃蕩在倫敦附近,卻難以跨入市內。 即使是這樣,收入還是難以平衡。於是,一黃也報名去社區當了底層保育員。兒子也黃也白呢,進了最底層的托兒所、幼兒園、然後是最底層的小學、中學。與生活在老牌帝國的光榮和夢想形成鮮然對照的是,此書中反覆出現「最底層」一詞,旨在從草根的視線出發,既注視一般社會的家庭,也素描底層教育現場。 看看也黃也白眼裡映現的「最底層」學校的畫面吧。 周圍的同學午餐吃不飽,只得將食堂剩餘的食物悄然佔為己有的慣犯有;去上學卻沒有像樣合身的校服的有……很難想像那是世界先進七國之一的身影。托馬斯·哈代筆下遙遠年代在德伯家的苔絲,塞林格的守在麥田裡的焦慮少年,如今在昔日的大英帝國的大街小巷裡時隱時現。 起因是從鐵腕女人柴契爾夫人誓言要做一個小政府以後,也把責任萎縮得眼不見為淨了。而身處現場的教書匠們忍不住了,只得將自己並不厚實的錢包掏出來,當然,也有很多義務工,無償地默默地奉獻著。與人為善予己為善是人類共同的本性。 目睹現實中的一幕一幕,讓這個還是12歲的少年除了也黃也白的人生之外,又增添了一種顏色:藍,傷感,或者說是對眼前的世界,對未來的不安。 當童男玉女降臨這個世界時,個個都是參禪透徹,彷彿從真空裡出來的天使,不帶任何色素。但是,漸漸地周圍的成人:父母、父母的父母、鄰居、因失業、貧困、疾病 、犯罪或家暴、離婚、虐待等讓他們無意之中染色而變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是環境的哲理。 所以,少年覺得,同學之間的貧窮、貧富不均並不可怕,偏見、偏執,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的想法才是十字路口的紅燈。 近年來的全球化,大量移民帶著五湖四海繽紛燦爛的文化衝擊著這古老帝國。例如來自非洲大陸的女孩,會在暑假期間被母親強迫帶回原生地去遵循當地已存在幾千年的傳統:在身體最隱密處要做部分切割的手術,即FGM:類似於遙遠年代的「裹腳」,僅僅部位不同而已。我們的祖先曾經將女孩的腳硬矯正成三寸金蓮,雖然腳還在,已經畸形了。FGM的陋習至今仍在非洲、亞洲見慣不慣見奇不奇地延續著。一不小心,一朵鮮花般的年輕生命就會喪失,或致殘。還有,偏見:這地方的人看不起那地方出身的,互相輕視……Global的世界,獨善其身、潔身自好已為奢侈。所以,有如與新冠病毒相處那樣,唯有在共處中產生免疫力、增強每個孩子自身的抵抗力。 這就是公正社會提倡的empathy(同感)意識。 每個人都覺得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行為是唯一,是最準確,而對別人零包容。那不是共存的世界,而是個體的世界,雖然曾經可以容納,但是,在全球化的衝擊下已被寫進歷史。那封閉、單純而清一色的世外桃源漸趨漸遠,融合在一個多彩、立體又開放的世界是人類從此要面對的現實,難以迴避。 由單一的、純種的走向多彩多色多層次。 在這世界大交流的潮流中,如何讓下一代不被潮流淹沒、沖走,與世界同在一個屋簷下,需要一個公平合理而大同的環境。 所以,少年也黃也白在各種膚色皆有的學校生活中,與周圍一起,努力消除誤解和不信任,盡力共處、共持同感。在共處中,藍藍的傷感逐漸變成了綠色。即,雖然還未成熟,但是面對眼前無數的未知世界,培養包容、寬容、設身處地的共識和能力,這便是同感,共感,借詩人李商隱的那句詩就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而對他人的感情、經驗產生同感、想像力和感受力的感情移入,就如穿鞋。 人,要穿上合自己腳的鞋才能出門上路。但是,有時候是否也需要穿上別人的鞋子來試試? 如此,雖然有些不舒服,而且,眼前的路也不會縮短。然而,與他人之間的距離多少會縮短一點吧。 也許,此書的宗旨是想點明這一點吧。   註:《也是黃、也是白,有點藍》,2019年由新潮社出版。作者Brady Mikako,1965年出生於福岡縣,英國布來頓在住。保育士、廣告撰稿人、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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