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春跡

■林揚 二、三月交替的天氣讓人頗有「寒隨一夜去,春逐五更來」(唐‧史青‧〈應詔賦得除夜〉)的驚喜,因為宛如新冠病毒橫行一般,把所有靈魂囚禁在斗室之內的漫漫冬雨和嚴寒低溫,霎那間都讓和煦的陽光給驅逐殆盡。 於是趁著久違的太陽公公露臉,趕緊和老伴穿上布鞋,著上輕裝,帶著兩瓶水,出門到附近大安森林公園舒活生鏽筋骨。 果然,在春天出門,必定能與花相遇。為了迎接一年一度杜鵑花季,公園的大小出入口都已綴上萬紫千紅的花朵,藉此喚醒路過行人,春天已悄然來到人間。「燕子——春天的幸福使者,猶如歡樂的音符跳耀著,與杜鵑花共舞。」 被嚴冬禁錮太久,動彈不得的筋骨自然不可能只因散步一、二小時獲得滿足,於是踏上公園旁的捷運,繼續往平時健行的象山登山步道前進,貪心到非得在一天之內把該曬的陽光通通彌補回來不可。 沒讓人失望的是,出了捷運站經過象山公園,我們就先與不知名的花兒邂逅,卻也因為不知其名,反而更覺驚豔。 櫻花自然不落人後,也盡情在這屬於它們的季節盛裝打扮,不僅在公園裡和附近的豪宅庭院都有河津櫻可以順道欣賞,連象山步道沿途也時有幾株山櫻點綴,讓101大樓能透過櫻花樹叢的眺望中,增添些許撫媚! 有人說春神來了,大地就成了一個懂詩的孩童,紛紛用奼紫嫣紅和鳥語花香寫出屬於春天的詩篇。 眼見寒意隨著一夜過去,春天跟著拂曉降臨,讓人不禁覺得,如果沒有冬天,便顯現不出春天的喜悅;如果沒有花兒,便顯現不出春天的色彩。 花兒以色彩繽紛喚回了春的行蹤,讓人滿心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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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磨去磨石子

■廖姵穎 公園最大的空地曾設置一座大溜滑梯,而我在那學習走路。孩童四處奔跑,爬上階梯,從小平台中溜下,再繞個圈跑向階梯,往復循環。然而走路難免跌倒、絆倒,膝蓋手掌常有擦傷及瘀青,要回家時卻仍嚷嚷著要繼續。後來磨石子滑梯因安全疑慮遭政府下令拆除。 他們大概不知道磨石子磨了什麼吧。 原地換成塑膠製的器材,我心裡總感到唏噓。沒有跌倒擦傷,於是也不會注意步伐;不撞上牆壁或柱子,更不會知道要保持距離與控制速度。長大後經過公園,轉頭瞥見坐在滑梯旁的孩子正低頭玩電動。一旁的阿姨勸他也玩玩遊樂器材,他頂嘴說:「我在和同學連線對戰啦,那個超無聊誰要玩。」他的一句話讓我驚覺,我們的時代,還有那個即使在循環受傷仍樂此不疲的小孩,已被打磨個精光而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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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想我海纜站的朋友

■寄三平 以前聽人說過「竹風蘭雨」的俗諺,以為宜蘭是個雨鄉,一年到頭雨下不停,把人心都下霉了。 接頭城業務有了實地經驗後,我發覺,其實不盡然,不論氣候或人心,都讓我眼睛一亮。 每次去頭城海纜站,或演練或上課,無論奉茶或甜點,同事的表現優異可圈,長官和客人都有賓至如歸的感覺。 回台北時,有吃又有拿,人人帶著新鮮漁獲和伴手禮,以及「有空要常來啊!」「不要忘了我們啊!」的殷殷叮嚀,心滿意足快樂回家。 頭城海纜站同仁的熱情,讓我這個台北都市人,有點吃不消。 沒接海纜業務前,我不知道宜蘭的牛舌餅這麼薄、這麼脆,這般好吃。 去了海纜站後,我才知道,宜蘭柑桔這麼甘,這麼甜,如此潤口。 龜山島海域的鯨豚跳躍海上飛旋,也是到頭城後才讓我大大開了眼界。 去頭城多次以後,我漸漸習慣於他們的熱情,逐漸習以為常了。 因此,雖然每次還是帶著超載的漁獲回家,但已不像初去時那樣,心底擄獲的是滿滿的震撼和感動。 我直覺以為,田莊人就是這樣嘛,憨厚老實是他們的天性,但巴結上司也是人之常情,上司來了,哪有不殷勤招待的道理。 何況,他們和台北同仁一樣,不時也會給我製造些小意外,讓我吃長官的排頭。 「報告長官,會館業務根本處理不完,假日時我都還在加班。」三不五時我會收到邀功的伊媚兒,告訴我他有多努力。 「我想調台北,在這裡,做死了都沒人知道。」有同仁這樣暗示我,不要忽略他的功勞。 「這些人你要好好管管。」接海纜業務初期,有一次長官召見,拿出一疊黑函攤在桌上,我才知道,有些同仁喜歡向上頭打小報告。 「吳兄,你的同仁上班不在崗位上。」曾有一兩次人事處到海纜站突擊檢查,始終點不到人,回台北後要我上緊發條。 點點滴滴陸陸續續發生的事,讓我覺得他們,我的某些海纜站同事,並不是那麼的表裡如一,不是像他們外表所顯現的,那般的憨厚老實。 他們也像台北的某些同事一樣,為了自身利益,會邀功、會搶功,也會耍點小手段。 世事看多了,人情歷練久了,這些人性上的自私和手段,本來就最自然不過,我並不放在心上。 為了年終獎金發放,公司每年都會舉行兩次考核,年中和年終,年終這一次尤其重要。 公司規定,一定要有人考績打丙,並且不能少於5%。 整個海纜站不過才二十幾個人,5%代表1到2個人必須打丙,那,到底誰該打丙好呢? 每年一到這個時候,就是我最傷腦筋的時候,頭髮都會白掉一大欉。 「長官不用傷神啦,明天給你名單。」一接到我的電話,海纜站的主管同事都會這樣回應我。 「真的沒問題嗎?不要造成反彈喔。」 「沒問題啦,長官放心。」 一次,兩次;三次,四次……,果然每次都能如期交來名單,也沒見發生過任何不平和反彈。 退休後我問他們怎麼辦到的? 「很簡單啦,就大家輪一輪。」 「新台幣差很多呢,不會反彈嗎?還有……這樣『輪流』不太好吧?」 人為財死,看多了因為差幾塊錢爭得面紅耳赤、咆哮翻桌的場面,當時我很擔心,被打丙等的同仁會不會向總工會申訴,造成長官不必要的困擾。 「反彈當然會反彈,不過只要理由還說得過去,不滿的情緒終究會煙消雲散。」 「怎說?」 「公司政策如此,誰都沒辦法。況且……」同事頓了一下說,「大家都是二三十年的老同事了,互相幫忙一下也是應該的。更何況長官處事公平,待我們並不薄。」 同事說得雲淡風輕,我還真的以為,是我待他們沒有厚此薄彼、輕忽遠地的海纜站同仁,獨厚近旁的傳輸中心同事,該升的官,都給升了。 當時我並沒聽懂互相幫忙是什麼意思。 有一次一位退休同事說溜了嘴,我才知道,頭城的主管和同仁,每年都會捐出一點獎金,合組成一份另類年終獎金,補貼給被打丙等的同事。 一來讓同事不會太哀怨不滿,情緒失控;再則讓我好做人,對上面有交待。 連續好幾年,他們都是這樣為我圓滿了差事。 他們的嘴巴好緊,我完全被矇在鼓裡。 接觸海纜業務後,我對漁民朋友有了更深一層的了解。 海纜的布置作業,無論初期的探勘、測量,或者後期的放纜、掩埋,都和漁民的補魚作業習習相關,緊緊相扣。稍一不慎,輕則干擾到漁民的補魚作業,重則破壞了漁民的網具蟹籠,引發冗長的抗爭和圍堵,甚或肢體衝突,對公司的形象影響深遠。 只要一有新海纜工程,和漁民談判漁業補償的問題,對全世界的電信公司來說,都是一件令人非常非常頭痛,不敢輕忽的大事。 補償談判通常持續好幾個月,有時甚至經年,一定是在經歷過無數次的爭論、紛擾和折衝後,才可能有一個雙方雖不滿意但可接受的結果。 和漁民朋友接觸久了,我發覺,藏在他們黝黑皮膚下的抗爭血液,不是我這個台北人招架得住的。 有一次為了新海纜施工,明明是休魚期間沒有補償問題,和XX漁會的談判結果,公司還是得乖乖奉上一筆不輕的補償費,某些漁民的心態令人不敢恭維。 有一天夜裡,緊急電話打到家裡,同事告訴我漁民撈獲一節海底電纜,漁民宣稱漁具被海纜鉤破了,要求給予巨額賠償。 為此我立刻電告長官,心裡估算著到底要不要賠,怎麼賠,賠多少? 事後經過海纜站同事現場查看和勘驗,私下苦心勸導,漁民朋友竟神奇改口說:「意思意思一下就好。」沒有像其他漁港的漁民一樣,認為是財神爺送錢來,獅子大開口要求天價賠償金。 也是退休以後我才知道,當時是海纜站同仁動用鄰居情誼和親屬關係,苦苦相勸後才有這樣的結果,長官不知情,還以為是我努力協調,功在公司呢。 同事其實可以兩手一攤說:「沒辦法,漁民的要求固然超過了點,為了彼此和諧以後好做事,最好如數賠償。」 他們的嘴巴真的好緊,把好球做給我,卻從不說一聲。 退休後為了顧孫,我得到了「媽媽手」,男人會得「媽媽手」,聽者都嘖嘖稱奇。 有一次攜眷旅遊蘭陽博物館,回程順道回訪海纜站,同事見我手戴護具,全都圍攏了過來殷殷詢問,你一言我一語。 有一位同事告知,他家有獨門藥酒,塗抹後可明顯改善症狀,要我稍候,他立刻回家去取。 如此好意,絕對是基於多年情誼,我本來不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但考慮再三,還是婉拒了。 回家後我根本忘了這件事。 沒想到他牢記在心,不久託朋友送來一瓶虎頭蜂藥劑,還紙寫塗抹方法及步驟,文末告知用完可再續贈,完全不像同事情緣已盡。 還有一位同事常到大陸開會,聽聞某種藥用貼布對「媽媽手」極為有效,也說要買回來送我。 有一天門鈴響,宅急便送來包裹一盒,打開一看,正是他說的藥布。 我以為他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他真的牢記在心。 俗話說「人在政舉,人去政息。」退休了,彼此已無公屬關係,世事人情本該逐漸淡息。 但是我的海纜站朋友們,他們並沒有從此把我當成陌生人,反而變本加厲,常常來電相邀往遊,聞名的「鑑湖堂」落羽松林因此迴盪過全家人的笑聲,梅花湖的道教三清總壇,也留下了我們父子倆虔敬的足跡。 羅文的歌〈塵緣〉說得好「人隨風過 自在花開花又落/不管世間滄桑如何/一城風絮/滿腹相思都沉默/只有桂花香暗飄過」職場裡久了,看盡官場現形,繁華過後友朋間還能深交相遊,讓人感受特別深刻。 人生參商同行,有人陪我們走一段長路,有人伴我們步一段短途;我的海纜站朋友們,感激你們與我同行的時光,過往的,未來的,謝謝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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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天有月來幾時

■周柳靜芝 我對陶器製作的細節並不熟悉,但我非常喜歡一種被稱為matte的手工陶器,它的表面雖然沒有光澤,可質地天然渾厚。 有次我在一家手製matte陶器店看到幾個不同形狀的杯與瓶,它們的共同點都是顏色柔和清淺,都在器具頂緣處懸著個小而黃的圓點,簡潔的圖案設計,使我不自覺地想起李白那句對時空的迷惘:「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我將那位陶藝師的精品照電郵給瑪格麗特,我的一位酷嗜陶藝的朋友。瑪格麗特是骨科醫生,做事嚴謹,雖不苟言笑,可為人淳厚良善。她像一位勇猛藝高的武士,精練武藝;堅持在忙碌的專業生活裡,奮力勤做陶器。 她對藝術的一條直線式的熱情,令我感動。但我也希望她能看到那盤李白的月亮。 她一路接受美國常春藤的精英教育系統,內裡自具一份驕矜,我對她的陶器創作,確實欣賞,卻總覺少了一丁點,少了一點軟軟的細緻。然而,藝術就是最寬容的,每個人都可有他個人的角度,我也就沒向她講出我的觀點。 這次如同以往,瑪格麗特看了我寄的陶藝作品,回信時只詢問有關陶藝技術。我終於對她旁敲側擊地講了心裡話,我說:「我完全不知道那位陶藝師的技法,我只是喜歡欣賞各類藝術品。妳作的陶瓷不容置疑地精良,而若果多了些屬於妳自己直覺上的想像,作品的層次該就更豐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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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栽心

■胡同 秋 在我的心田栽了一排欒樹 它就在樹梢 一只風箏停了半晌 等待。等待風起 似乎整個秋天 以及,整個秋天的寂寞 全晾在那 天知道怎麼也不著急 只是凝視,不經意地凝視 九月原是一道多愁善感的坎兒 遲疑了少年熱戀的眼睛 梟梳開靜夜 間或吐息光亮的露水 圓月垂下白髮 麻花結辮成鞦韆踮起影子,擺盪 以多變的角度發呆了一宿 其實不需要微風推搡 依然擺盪,不自主擺盪 感受花瓣雨漫不經心的消遣 稍有空虛,正好 填入春天的樣子 秋在 我的心田栽上一排欒樹裡 盡是質地偏硬的舊鬱與脆弱的新愁 開落,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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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幸福代號

吳坤峰 你幸福嗎?我想此時此刻阿男是的。 阿男還過著送國三兒子阿魚上課的日子。早上七點一刻一到,阿男喚阿魚起床。時間壓在那,一個阿魚能多睡一瞇瞇,但容不下一絲不願,或賴床念想的時點。像粒沙跑進眼裡,你淚流滿面,也要努力趕走它。 離開床,阿魚用最短的時間,洗漱,穿好衣襪,背上書包,出門。阿男早在機車旁等著阿魚,在七點二刻遲到前,將人送到學校,跨進校門。只不過到校前還有件事要做,去買早餐。阿男的老婆會打電話先訂好早餐,讓阿男順路去早餐店拿。 「我要一份巧克力土司,一份蛋餅。」 阿男一停下車,阿魚熟門熟路,徑走進店裡,土司拿著就走,沒付錢,沒賒帳單。沒了時間的擱淺與等待,勉強在7點半前到學校。帳,等會老婆來拿蛋餅,過來清。 而有時,老婆也會在家附近北興街包子店買肉包、饅頭,一早買好回來放進阿魚的餐袋。父子倆連停車,進店,取餐的時間都省下。 那天,電話變成「我要二份巧克力土司,一份蛋餅」。那天,包子店買回來的早點「多了一顆黑糖饅頭」。那天,阿男特別快樂。 阿男懂,二份巧克力土司,有一份是老婆買給他,老婆知道他愛吃。家裡桌上早餐多了一顆黑糖饅頭,他知道是老婆買給他的,全家只有他饅頭愛好黑糖口味。 老婆記著他,記得他愛的食物,買回來給他的。阿男總能看得見老婆心上放著他,因為阿男把她放心上。 波瀾不驚的淡淡日子裡,心裡有著彼此。一份巧克力土司、一顆黑糖饅頭。原來也會幸福起來。 早上,她對阿男說「有一份早餐是給你的」,她做的。白饅頭夾上香嫩蔥花蛋和鹹甜旗魚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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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逍遙遊

apple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 那一年,我們聊到莊子〈逍遙遊〉;雖然莊子的理想境界極為崇高,可望而不可及……我們也非至人、神人、聖人那樣的無私、睿智、超脫,但透過莊子字字珠璣的文字,領略他深遠、浩大的智慧中,總能期許渺小的自己可以依照先天秉性、條件,在有限的時間與生命裡,追求夢想,實現與創造無限奇蹟,達到自由與快樂的逍遙人生。我們彼此想法相近、很有共鳴……儘管那時我已不再需要到校上課,儘管老師年紀明明小我很多。老師說,現在我們是朋友了!但我還是習慣喚她:老師! 前陣子,無意間與一位年紀更小的朋友,再度講到〈逍遙遊〉。厚瀏海齊貼眉毛、慧詰的明眸閃爍、穿著短版露肚臍T、寬大直筒褲飄揚著、金屬製的耳環左右晃動……她就是一般時下的年輕女孩,渾身上下顯露著陽光、朝氣,漾著無邊的青春氣息…… 「鯤,明明就是魚卵,幹嘛自不量力,非要變成一條極大的魚?又變成展翅高飛的大鵬鳥?是有事嗎?」 「蟬與斑鳩,活得好好的不好嗎?我為何一定要怎樣?我只想像蟬、斑鳩一樣,安身立命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沒有遠大抱負、理想。不行嗎?」 「大樹無所可用,就不會被砍筏,沒有危險、也就更安全、無憂啦!」 「莊周為何會夢到蝴蝶?我想他是日子過得太無聊,以致連小小的蝴蝶都要招惹。」90年後的她不死心的引〈齊物論〉的莊周夢蝶接著說。 類似這樣顛覆的新解,層出不窮。我們都能幽默、訕笑,沒有距離、無界限的討論著。儘管感受不同,我們沒有衝突,不影響觀感、一樣友好著。女孩與老師不管在穿著打扮、個性談吐、知識學問……無一相像。我不禁想念起老師!懷念起那段時光,那段我中年後再踏入研究所讀書的單純歲月…… 在我碩二老師才上我們的小說課。她總是很貼心的將教材資料印好、即便報告的繳交,也讓我們直接上傳至她信箱,省去我們自己花錢的影印紙本與往返時間。老師年紀不大,有著標準巨蟹座一貫的嫻靜外表、優雅儀態,總是輕聲細語、不慍不火跟我們講授當代小說。原以為年輕的她上課會相當跳脫,或搞創意的讓人措手不及。但每每看她課堂上紮實、豐富的課程內容,就能知道她在備課上投入多少的心血,讓人難以忽視,不敢怠惰,深怕愧對那麼認真的她!也讓我難以翹課,總以為要有些人撐住場面、不致讓教室太過冷清。 那一學期和老師並無額外的互動,卻在期末小論文繳交畢,因為不想以後和老師再無交集,或從此不能見面;我在郵件上表明若老師願意,我們能延續這份緣,故我留下LINE的ID。因為我是那樣的喜歡老師!喜歡一個人總是沒有原因,喜歡一個人也總是有各種理由,也許就因為我瞧見了課堂上那個美好的她而已。沒想到老師立馬答應,知道我是魔羯人之後,更傳達她雀躍之情。老師說她喜歡魔羯人!因為家中5位成員有3位魔羯座,大學時期最好的朋友也是魔羯座……所以那一年夏天開始寫論文的我,不再至那間學校任教的她,我們在師生之外,多了朋友的關係。也就繼續的保持聯繫下去…… 在臉書、IG作為現代人普遍使用的社交軟體後,它的功能或更大意義,有時是讓人拿來炫耀輝煌足跡,或是記錄感動日常之珍藏地;無所謂好壞,也都尊重!偶爾見到朋友PO的訊息我也歡喜!就只是個人選擇而已。但對我而言,LINE比臉書更適用、實用,雖然LINE上有些話表達較不清楚,有時卻能掩飾不想見面的尷尬,偽裝某些事態的真相,或純粹不想太有接觸,卻又想維持基本人際與禮儀的需要。只要不中毒成癮,將時間都耗費上頭,其實是很便利的呢! 我與老師,總是在LINE上分享任何喜怒哀樂與祕密。我的生活點滴,老師家族親戚陳年累績的糾葛、紛擾,似八點檔連續劇才有的誇張情節,年邁生病缺人照顧的外婆,辛勤的母親、父親,她們晚年的情感、對她的依賴……或有好劇推薦、好書介紹、兼聊是非八卦……,妳來我往,勢均力敵;很少有這樣可以在賴打上長長一串句子、甚至像短文的朋友。真得不多!但講求隱私、不太願意自己行蹤過渡公開、透明;讓使用LINE幾乎成為我、我們每天的習慣。因LINE頻繁使用後漸漸熟稔;我們像似非常親近的人,交代彼此行蹤、毫無保留。更會相約聚餐,也才發現老師與我一樣怕冷,我們大概都算是脂肪較缺少的那類。老師與我彷彿變成知己、摯友一般!我始終認為老師是我碩班生涯裡很大的一個收穫!是心上一枚重要的印記! 在很久很久的後來,老師因為眼疾,不得不放棄好不容易盼到的正式教師職缺,她曾經沮喪、也有不甘,最後卻只能看開!放下!我們漸少了聯絡,因為老師需要一個人好好理出頭緒,調整好自己後再出發。在更後老師捎來的訊息裏,她表明未來將遠離紅塵去修行,只因眼前師父怕她日後悔、遺憾,勸其多留時日陪伴父母,盡孝道後放下執念、看破人間再決定出家也不遲。我曾經一直以為那是老師逃避一切不順遂的藉口;後來我終於想通,可以毫無顧忌掙脫桎梏、羈絆;就像莊子的逍遙遊一般!或許那裏有老師想要的世界,也才是老師身心安頓之所在。暫時不再打擾、也不能打擾她,雖然我總會不時的想起她!也許我只能等待,有一天老師處理好、安置好一切歸來時,我們能再敘舊話從前,即便只是短短見上一面。如她所言,因緣俱足時,我們總會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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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渺光之律 李康莉俳句

彷彿天使翅膀的白雲 冬日午跑   窗外行人繽紛的傘 熱帶魚泅泳   尋覓千年的成仙之道 忍冬   外婆起霧的老花眼鏡 山東大餛飩   黑夜沁入指尖的溫度 合歡雪景   苦等奧德修斯返鄉 忍冬   海神揮舞三叉戟 巨浪   林間豎起耳朵的鹿 佛陀說法   挺胸立正的波斯菊 升旗典禮   苦楝 夜晚白頭宮女的私語   掄槍怒瞪的京劇名伶 劍獅   (華文俳句社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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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能再聽幾遍?

■南峽 娘家八十幾歲的媽媽,近幾個月來,常常這個吃不下,那個也吃不下,讓我們頗為煩惱,眼看著她身形日漸消瘦,體力一天比一天差,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總得想想辦法找到她愛吃的東西,我們左思右想,忽而福至心靈,思及先前曾帶她到餐廳吃buffet時,她吃得既快樂又滿足,嘴裡還一直念著「真好食」,於是和姐姐商量,就帶她去餐廳吃buffet,希望能喚起她對味覺的記憶,重拾對食物的熱情和喜愛,不再吃不下東西。 然而帶媽媽出門著實是一大工程,雙腳不良於行的她,只能倚賴輪椅,又因我和姐姐家裡都沒有多餘的汽車,所以我們只能仰賴大眾運輸工具——輕軌,帶她前往目的地。 雖說輕軌內有停放輪椅區,但要下車時,卻因車廂與月台間的空隙,讓我們的輪椅陷於其中,我和姐姐實在力有未逮,怎麼用力都無法將輪椅抬起,眼看著人來人往,真是欲哭無淚,忽然一隻溫暖的手,及時將輪椅抬高,讓我們順利脫困,這及時雨,讓我們對這位朋友感激涕零,抬頭一望,是一位老外朋友,「落地成兄弟,何必骨肉親」我們對他的善行真是既感動又感激,雖不認識他,但謝謝他,這來自陌生人的善意,也為此行添了些美好的色彩。 到了餐廳,姐姐先用輪椅推媽媽逛了一圈,然後回到座位區,再詢問她想吃什麼。拿了一些食物給媽媽吃。我發現到媽媽用筷子,竟無法夾起食物,於是她索性就用手拿取,為了訓練她拿筷子,我一步一步的教她要如何施力,而螃蟹、蝦子之類的就幫她先把殼剝好,魚肉就先將魚刺挑出,讓她能夠順利吞嚥,此情此景,我感覺彷彿回到幼時她教我如何拿筷子,以及先將螃蟹、蝦子、魚肉等處理好,再讓我練習拿筷子吃的場景。就在當時,我深刻感受到,原來生命就是一種綿延的守護,是用生命影響生命的過程,只是我們的角色互換,守護的前後有別罷了。現在的媽媽就是個老小孩,正待我們一步一步細心的呵護與照料,只不過孩子是走向成長的道路,而讓人感慨的是,媽媽卻是逐步走向生命的終點啊。 一頓餐下來,媽媽果然又是吃得開心和滿足,我們又聽到她說出「真好食」這句話,但看看佝僂的身驅,巍巍顫顫,如風中殘燭的她,我們還能帶她去吃幾次大餐?而這句「真好食」,我們又能再聽幾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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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片片桃酥傳真情

■紀方亮 妻從娘家回來,給我帶了幾包桃酥。岳母知道我愛吃桃酥,特意去老字型大小的店裡買了些,讓妻捎給我。 桃酥,是兒時的稀罕物。那時只有逢年過節走親戚時,才能看到此物。那時的桃酥,得去供銷社去買。一片片桃酥整齊地擺在套著油紙的紙箱裡,誘人的香甜撲鼻而來。 母親買桃酥時,我常跟在她的身後。桃酥是論斤稱的,稱好後的桃酥,擺成四摞,放在黃褐色的包裝紙上。售貨員熟練地折紙把桃酥包好,再用麻繩系上。這一斤桃酥,是一份很有面子的禮物。 桃酥大小不一,論斤稱最後總有小塊添稱。不用說,這小塊總能落入我的腹中。記憶中的桃酥,脆而不硬,酥而不膩,軟糯香甜。咬上一口桃酥,那酥脆的桃酥會掉下不少渣渣。吃完桃酥的手,總是油汪汪的,手上沾著的渣渣,也被我舔得乾乾淨淨了。 現在回想起來,桃酥就是我們小時不可多得的美食。它的地位,可以比肩現在孩子們眼裡的漢堡。 小時就曾因這饞人的美味而挨了打。那時我還沒上小學,一次姨去鎮上趕集,順路來我家,捎來一包桃酥。母親在街上送姨走的當口,我被饞蟲驅使著,手忙腳亂地去解桃酥紙包上的麻繩,想偷偷拿出一塊桃酥再系上。小時不會解繩扣,一來二去,麻繩竟成死扣了。桃酥裡的油洇亮了外面的包裝紙,桃酥的香氣向外溢散,心更急了。 越急越亂。搗鼓的時候,竟把牛皮紙給捅破了,油汪汪脆生生的桃酥露出了一角。想要從破的小洞掏出一點來吃,誰曾想,把一整塊桃酥給拖出來,牛皮紙破了一個大洞。 母親進得屋門。我那時已經把第一塊囫圇吞棗地吃完了,正在細細品第二塊。母親氣不打一處來,她原本想著過幾天去舅爺家,把姨給的桃酥當禮物送過去,不想讓我給包裝紙整破了。 母親打了我幾下,我哇哇大哭起來,卻仍把桃酥緊緊抓在手裡。母親把我抱在懷裡,眼淚也在眼眶裡打著轉。 那包被我拆了的桃酥,最終全進了我們幾個孩子的肚子。那時很天真,拿了一塊桃酥問父親母親吃不吃,父母總是說他們不愛吃,吃了燒心。那時的我心想:這樣好吃的東西怎麼能燒心,我情願天天燒心。 長大後,桃酥不再是稀罕物了。而我,也終於知道吃桃酥多了真的燒心。而那時的父母,對我說的則是一句美麗的謊言。以前他們都捨不得吃桃酥,哪裡會來的燒心。 工作後,總買桃酥回家,因為父親喜歡吃。父親喜歡早晨吃幾塊桃酥,把桃酥蘸著熱牛奶吃。他很享受這個過程,桃酥酥脆,親情軟糯,甜香悠長。中年時的父母,拉扯三個孩子,生活過得清貧,日子過得艱難,卻不失溫暖。但凡一丁點好吃的,他們總要留給孩子。現在自己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對此也深有體會。 妻帶回來的桃酥,我分了一半帶給父親。桃酥仍跟以前的桃酥一樣。但相比以前的日子,人們飯菜裡不再缺少油水,就會覺得桃酥油膩了,上了年紀的人吃多了反而對身體不好。帶些給他,讓他隔天少吃點,這畢竟是老一輩人的喜愛之物。 兒子晚上下自習回家,我讓他吃點桃酥當夜宵。他說:我不餓。爺爺喜歡吃桃酥,等周天我捎給爺爺吧。 我聽了,把臉轉到一邊,眼淚立刻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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