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莎
「時光荏苒,光陰匆匆……」年少時寫信常常喜歡用這樣的辭彙來開頭,好像一開頭就將自己的情緒壓低,達到了水波不興的平和狀態。適時年少,反倒故作老成,卻不料,此後最讓人懷念的也是過去那段懵懂純真的時光。有一日,無意之間,我打開了母親過去用來放置重要物品的紅木箱子,過去那個上了鎖的「保險箱」如今被我偶然打開了,看到的是母親保留著我的年少時寫的一些未寄出去的信件。讀之,五味雜陳,如此清澈見底的心性全然與文字相融,竟不敢置信,這真是過去那個遙遠的自己。
小學、初中時期最流行寫信,不過那時的我們,寫的信更多的是給予同學。有時候是同班同學,有時候是隔壁班同學。對於寫信,我們總有種沒來由的重視感。信紙是必不可少的,紅色的線條如同一個醒目的符號,分割著內心的段段句句。圓珠筆寫信太過絲滑,行筆之間缺少了「抑揚頓挫」的轉折之感,給人一種輕浮的錯覺,故而我很少使用。鋼筆被賦予的文化底蘊,一直薰陶著我。況且,鋼筆書寫之時,要求寫字者對於「橫撇豎勾」有堅定的落筆,於停頓之中,思緒日漸充盈。因而,我總覺得寫信必須得用鋼筆才能將我的情真意切,以字字句句的形式慢慢流淌出來。
思緒上來時,鋼筆卻正好沒了墨水,往往「意興闌珊」。故而,用鋼筆寫信前,我總得先將盛裝墨水的筆桿子清洗乾淨,再充滿儀式感地拿出晶瑩剔透的墨水瓶,小心翼翼打開瓶蓋,將鋼筆的筆肚餵飽。我喜歡黑色的墨水,總覺得這種黛色,給人一種雲影如浣的美感。寫信的嚴謹,與使用鋼筆時的「小心翼翼」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寫完以後,反複的研讀與修改,既怕其中字句不通惹對方會錯意,又怕寫錯字失了自己的顏面。每一個字,都是我內心的傳達,所以必須字字精准、深諳我心。
剛寫好的信,我習慣將它放在書桌上,待其字跡乾透,再將其裝入信封。裝信時也是很有講究的,如果能對應信封的尺寸,將信紙最大化折疊的方式塞入其中,那自是最好不過了。畢竟,那一道道折痕,雖然充滿著思念的幸福感,但也容易破壞紙張原有的完整感。不過,那個年代我裝信封也是少有的事。畢竟,彼時的零花錢很難讓我們的所思所想得願以償,唯有反其道而行之,方為至勝。然畢竟是同校筆友之間的信件,所以為了讓信件更具密封性,我們往往會將信件折疊成千紙鶴、愛心、兔子等形狀。這樣,收信人收到信件時,不僅能從這些千奇百怪的形狀上感受到對方的心意,也能更大程度地保護隱私。
實際上,那時的我並沒有太多遠方的朋友,哪怕自己有滿腔的寄信之心,也很少有將信件寄出去的時候。僅有的兩次寄信,一封是寄給了遠方的姑姑,一封寄給了一位在外地讀大學的姐姐。
儘管未能收到回信,但這兩次寄信的經歷,讓我如今想來,仍覺得溫暖異常。第一次在泛黃的信封上,寫上郵編與地址,那種嚴謹的態度令我全神貫注聚精會神。還有用膠水貼郵票時,就感覺好像自己蓋上了一個偉大的印章,而充滿了成就感。更別提,當我在郵局門口徘徊良久之後,終於在一個四下無人的時間點,將信件輕輕塞入綠色的郵筒,直到聽到郵筒裡傳來似有似無的信件落底的回應,我才安心地逃離此地。最終,我帶著滿腔的竊喜與悸動,默默地期待郵遞員快點將我的信件寄出。
關於這兩封信,年少時羞澀,總覺得遺憾。但反過來說,沒有回信,說不定我那些無厘頭的話語,仍然處在絕對安全的地帶,倒也讓少時的我安心。也是數年後,一個偶然的契機,我才發現原本我的信並未寄送出去。原因是我書寫信封的方式有誤。不過倒也無妨,總歸是美麗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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