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忘機

  文/賴研 插圖/國泰 長效藥的藥效是三個小時,他在聚會快要結束時拿出藥盒子,倒出兩顆藥,轉開隨身的水瓶,喝了口水把藥吞下。我看著看著,不覺淚就湧上來了。 同學已經不是當年寡言的少年,幾十年的小兒科執業生涯已經把他淬煉成侃侃而談的醫師。然而帕金森氏症並不會因為你是不是醫師而閃躲,同學在描述他的病情時清楚冷靜,好像說的是他的病人。 他說:「怎麼樣都有比你不幸的人,這個病有三分之一的人失智,三分之一會得憂鬱症,我一個都沒有,算是幸運的。時間應該運用在把你還有的功能發揮到極致,而不是感嘆我本來可以怎麼樣。到最後你會發覺,你已經完成比正常人多好幾倍的事情。」 「我學鋼琴除了自己喜歡之外,也可以讓自己腦袋比較不容易癡呆,另外,期待一年之內可以跟神經醫學會去辦個小型音樂會,希望可以鼓勵有慢性疾病的人尤其是行動不便的人。」 幾個老男人討論這個病症,好像在討論高中時那個我們叫他「大蕃薯」的討厭教官。數著已經離我們而去的同學,好像他們幾位只是請了病假沒有來上課。 必須承認現實生活總是打得你措手不及,毫無還手之力。這幾年陸陸續續有同學發生意外或病故,認識的不認識的都有。唏噓之外,也更感到人生無常的迅猛。 最近幾個讓人難過的消息,都跟高中同學有關。四十年重聚時,有的老同學真的成為了新朋友,但是也沒有機會認識那麼多老同學。有些同學來不及打招呼,只留下了名字,還有當時的沙漠仙人掌傳奇。 以前說的是江湖路險,各自珍重,現在更想說的是餘生未晚,且歌且行莫遲疑。 有同學感嘆著如果倒下來的是自己不知道會如何?他說出了我們共同的恐懼和不想探究的答案。 約好了下一次要造訪同學在新竹的農莊,誰都不可以缺席,我們是這麼想的。至於老天怎麼安排,就像當年的數學高一期末考計分,據說最後是加一百分除以二,因此只要考二十分就會及格,隨他去吧! 我真的不記得有這回事,可見痛苦也會找到它該走的路。就這樣也很好。有一種戰爭註定要單槍匹馬上陣,即使是彈盡援絕,過去是,現在也是,未來還是。

Read More

〈中華副刊•主編精選〉巖上無心雲相逐

  文/攝影 陳玉姑 「風靜花猶落,鳥鳴山更幽」該是桶盤最佳寫照,四十人一上岸即弄縐一波波的春水。   循著一條縫夾冒出小草的碎石路彎曲而上,一片有限的草原豁然開展在眼前,再過去是險峻逼仄的岩,草原的淺翠和崖下海水的深藍相映層次。一節節、一塊塊、灰黑的玄武岩毗連環生,似巖石、若峭壁、更像一道黑色的舞臺,隔開海的急泣與草的呢喃,那孤挺、桀傲、睥睨的神情又是如何觸目驚心的巍峨壯闊。如果石頭也有生命,眼前這不凋的巖可是青埂峰下的靈石?無視裙裾下的駭浪與驚濤,永遠是一個自命的姿勢。我幾乎要為之動容膜拜,此刻的我,像一隻巖上振翅欲飛的鷹,而快門呢?永遠淬取不了它懾人的精魄。 回程,阿ㄍㄚ遞給我一枚紫紅的仙人掌果實,我小心的撥開,舔嚐著,多肉的紅色汁液流了出來,紅了撥果的指與舔吮的兩片唇,像極偷塗媽媽口紅的小女孩,吮著、吮著,男孩的唇上也有了色彩,忍不住互嘲著,我們都笑了,原來紅唇的美不只是女孩的專利。   有人說,了解一個人以後,喜歡他並不難。   而吉貝,一個孤伶躺在澎湖北方的丁點小嶼,細緻如晶的無堤金黃沙灘,一線交會涯際藍得勻透的天,喔!這是只要那麼輕輕一瞥就好,就會叫人情牽繫念,不記得「遺忘」為何物的地方。   原來,無聲的袒裸可以如此的驚心動魄。   沙灘上一口口的凹陷是女孩們尋撿貝殼的心路足跡,撿了又扔、扔了再撿,哪一顆幸運石會是女孩手中最終的一個,就不得而知了,把它交給因緣與際遇吧! 男孩們登時化成24條矯健的蛟龍,在水中竄溜,每條龍的翻騰躍姿與去路都不同,正如他們舉翅欲去的人生藍圖,縱有交會,也只不過是一段有人陪著的寂寞。誰說的,每個人的內心都像一座孤島,別人進不去的世界。 一陣破浪的騷動笑語衝天,回首眸視,原來,蛟龍在淺灘疊金字塔,各個動作迅速敏捷,我背著NIKON踏浪而來,渾然忘卻吉貝炙人一身的烈日,一味的跟著笑,此刻,脹滿心中的羨慕化成更大的衝動是想攀躍上塔,成為塔上的一員。快樂是要加以維護的東西,生活是經不起仔細分析的,如果不主動想法子找快樂,快樂絕不會憑空降到頭上來,狂歡的鐘擺不會為誰而停留,我所能抓住的只有現在。   「喀嚓」一聲,通紅的臉上浪花一迸攝入永恆的曾經裏。

Read More

〈中華副刊〉赫爾辛基 我又來了

  赫爾辛基大教堂 文/圖 余致毅 走到郵輪的八樓,先將行李寄物後,找到一個窗邊的位置坐下。拿出吐司和永熙給的柳丁,還有大蒜餅乾權充午餐,看著窗外搖晃的蔚藍海面,Slija郵輪逐漸掉頭駛離塔林港灣,此刻感覺有些頭暈。 搭乘Slija號郵輪從塔林出發前往芬蘭赫爾辛基,想起了上回從瑞典斯德哥爾摩搭夜船前往赫爾辛基的情景。當時的我在九彎十八拐的客艙走道中尋找自己的客房,小小的客房裡將上舖的床板拉平就分出了上下鋪床位,四人一室的房間裡,東西幾乎一應俱全。附有洗手台與蓮蓬頭的浴室僅容旋身,客房裡還有吹風機和梳妝台等,功能齊全。室內僅有一個對外的小窗,幸好是靠窗的房間,還可以看到窗外晃動的海平面,一整晚就在搖搖晃晃中嘗試入睡。清晨醒來,窗外的晨光照射進來,郵輪已進入芬蘭的領域,在某個芬蘭島嶼停靠,有些客人陸續下船。可以看見島上的工作人員正在陽光中升起白底藍十字的芬蘭國旗,迎接光燦的一日,看著旗幟搖曳,內心感到十分振奮。 這次從塔林到赫爾辛基只有短短兩個小時左右的船程,在一種昏沉沉的睡意當中聽見了廣播,趕緊起身拿著行李牌等著領取行李,某位好心的先生幫我將沉重的行李揹上肩。想起赫爾辛基種種,滿心愉悅的踏出船板,站在芬蘭的土地上,迎向北歐盛開的陽光。候車室的售票機無法兌換錢幣,幸好還可以在公車上購票,連忙向司機買了一日券。坐了兩站後,從15號公車下車,換搭有軌電車。候車期間看見藍天中有白雲飄動,我揹著大行李站在熟悉的電車站下,感覺到空氣流動的熟悉感與溫和,多麼自在的空氣。坐上8號有軌電車,接著又換乘3T有軌電車,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走進熟悉的小路,寬敞的體育場旁,綠油油的草皮上正在舉行足球比賽。 回到熟悉的旅館心情很好,第一次來這間青年旅館時,繞了好大一圈才找到旅館的位置,位在體育場裡的旅館,常有許多運動選手入住。那時剛好碰上歐洲盃的啦啦隊比賽,所以有好幾個來自不同國家的代表隊,擠滿了櫃檯前的空間,我只能窩在沙發邊休息等待。過了幾小時,櫃檯負責的金髮小姐滿臉歉意的告訴我,因為比賽的緣故,我之前預約的床位已滿了,前兩天的住宿要先去別的地方。我忐忑不安的揹起行李跟著金髮小姐走出青年旅館,她帶我到旁邊另一個較隱密的大門,刷了感應卡進到二樓。進了房門,著實嚇了一跳,這是一間兩層樓的小公寓。第一層是廁所、起居間、客廳與擁有整套廚具設備的廚房,爬了幾層小階梯,樓上則是有三張單人床的房間,牆邊擺著一個大液晶電視,豐沛的北歐陽光不吝嗇的照射進來,潔白的床鋪搭配床頭美麗的花朵掛圖,十分簡潔大方。很幸運的,自己能在赫爾辛基短暫的擁有屬於自己的兩層獨立公寓,是多麼奢侈又幸運的幸福!旅途中,往往順應世事的變化,也許看似波折或是繞遠路,卻總能意外的獲得更多美好的體驗。 烏斯本斯基大教堂 這一次順利的辦完入住手續,可惜沒能再入住小公寓,稍微休息一下後,便搭乘有軌電車前往火車站。赫爾辛基中央車站前的四個由花岡岩雕成的提燈籠巨人石像依舊矗立大門兩側,進到車站內,找到購票區,先預購了前往羅凡涅米的車票。然後坐著5號有軌電車前往卡伊沃公園(kaivopuisto),在附近的SIWA買了漢堡和布丁,天朗氣清,兩旁是廣闊的草皮緩丘,只有三兩行人,也有年輕人輕鬆自在地躺在草皮上談天,小山坡頂上建有一座烏爾薩觀測台,這座古老的公園總是吸引居民前來曬太陽、野餐。走在熟悉的土地上,過去在赫爾辛基遊蕩的痕跡,就像浪潮一樣又翻捲而來,站在北歐土地上揣想與臺灣之間的距離,為著能幸運的再度踏上斯堪地那維亞半島土地充滿感謝。往芬蘭灣方向走去,巨大的岩岸上有整群的海鷗停歇,大家縮著身體打盹,平靜的海平面上停著幾艘貨船,看著和煦的夕陽金光收束落入海中,眺望遠方感到內心的平靜與自在。 漫步在寧靜的街道上,眼前可見一輪特大號的清白明月掛在淡藍色的天空。前方就是赫爾辛基大教堂,潔白的教堂與綠色的圓頂守護著這座純淨的城市。經過農夫市集廣場和市政廳,想起許多在這裡曬太陽望海的時光,此時的市集都已經收攤,遊客盡散。特別貪戀赫爾辛基的白夜,已經接近晚上二十三點了,仍是一片清藍光亮的天色,散步閒走在路上,若非附近的店家都關門了,還很難相信居然已經到了午夜。在senaatintori站等待3T有軌電車,準備回青年旅館。下車後經過球場,繞了一圈回到了旅館,遇到了一位目前在挪威工作的迦納籍朋友,他親切的主動打招呼聊天。我到廚房泡了一杯粥,帶著筆電到餐廳交誼區找了窗邊的位置坐下來,想到過去在這間旅館的小日子,許多美好回憶湧現,與騎自行車而來的漫遊者一起享用二十三點的晚餐;與一群法國足球隊小男孩們圍坐電視機前,一起為西班牙拿下世界盃足球賽冠軍吶喊。赫爾辛基,我又來了,在感受這漫長寧靜湛藍夜空的長夜時,也想起二十三點晚餐時你的笑容,那些短暫匆匆而又美麗的相遇。

Read More

〈中華副刊〉〈咖啡˙色˙物語〉一花一壺一個人

文/離畢華 圖/盧兆琦 如果不是因為失智或癡傻,連在自己居停的城市都會迷路,朋友難免見笑。 抗疫期間,自主封城的時程一次比一次加長,除了進出都需格外小心,何況,平日本就喜歡也習慣窩在家,朋友又不多,既然沒出門拜訪,自家寒舍當然也無車馬喧。有一次甚至聽到僅隔著花牆的隔壁鄰居跟她來訪的友人說,「你說隔壁啊?經常黑燈瞎火的,也搞不清楚他們是在家或外出甚至是不是出國了?」 佛龕裡畫著觀世音菩薩和眾神的中堂,除了觀世音菩薩一襲白衣外,紅通通的兩側:「紫竹林中觀世音,白蓮座上彌陀佛」,和眾神穿得花紅柳綠,加上朱紅的供燈總是亮著紅彤彤的光,整個佛龕是光看著都覺喜氣的一個安心。朝晨日光進不來,得要等到日偏西,客廳才會映著黃菊色的天光,因為這樣,一整日,客廳都籠罩在曖昧的明暗哩,這些明明暗暗都濛上佛龕泛出的光,就愛的這個光度,所以極少開燈,難怪鄰人說是黑燈瞎火;在這樣光度的空間,似乎要讓音聲悄悄,靜悄悄得猶如雪國冬日的日常,無聲的羽雪是唯一的聲響,電視機的聲音自然不宜過大,彼此的交談自然呢呢噥噥,偶爾拌個嘴,到像屋頂上的積雪耐不住寂靜的重量而滑落一般。 習慣在午時洗過餐碗後,坐在後院樹葡萄的葉影裡。不必移步小院,那葉影自然會走進廚房餐室的一面白壁上。在餐桌上磨豆子,也不是頂好的豆子,是一支適合自己脾胃習性的豆子,水打多了就一大匙一小匙的豆,打少了,小匙就夠了,軋軋軋的磨了,被禁錮在有形豆體的香氣,這時獲得靈魂的自由,像一抹似有似無的靈感,如不及時把握便如昨夜春夢,霎時消失無蹤。因此快快舉起手沖壺,順時鐘也好逆時鐘也罷的澆淋,看那細如一線的開水緩緩沒入粉末,好像潤物細無聲的春雨,靜靜的泌如泥地,滋養了夏秋冬。原本要讓自己疏懶散漫的個性加一點理性的科學,想買一把有溫度計的手沖壺,雖然一把索價千多塊台幣,可也算是合理的便宜,但居家度日凡常得很,這一把日式風格的便宜小壺便得了。 葉影更濃時,便可以隱約聞到因為大地回溫催開並成熟了的花香,有時是前庭的玉蘭花,有時是公寓那邊飄過來的七里香和夜來香。混著濃醇咖啡香,今天怎又多了一股清甜香氣呢?原來是老妻在餐桌上擺了一朵白花,不知芳名,說是早上去菜市場回來時在前街路旁,她看著她可憐想到一句朝花夕拾,便給撿了回來。 《徒然草》那麼細的字在天光退去的這個時候,已然難辨橫豎,在闔上書頁時好像漫出黑色煙霧似的暗影,吉田兼好說酒雖可厭,也有難捨之時,譬如月夜、雪朝和花下,若能悠然舉杯也足添情趣。而我,一花一壺一個人啜著一小杯咖啡,不也把極其凡常的日子過得興興頭頭的?

Read More

〈中華副刊〉意義

詩/攝影 鍾敏蓉 1 時間 川上,他矗立著 不捨晝夜。而逝去的 只是時間   2 禮物 給落日一個天涯的地址 層層打開,是瘦馬一匹,迷了路 秋風的嘆息聲 斷了腸的,黃昏   3 渡口 船兒它根本纜不住,你 一次次遠去的衣袂 我本以為,是我

Read More

〈中華副刊〉山海回望

文/圖 蔡莉莉 安如山人/安如山房 蔡莉莉 篆刻 2.4x2.4公分 2014 我嚮往「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寧定與安心,曾以之為字號,為齋名,並琢磨成書畫用印,一朱文「安如山人」,一白文「安如山房」。 車行至山頂,天空是湛藍的,海面閃動迷眩的光。海灣遠遠近近的樓房灰黑一片,港口泊著一艘遊輪,如白色的礁岩,靜止不動,延伸成海岸的岬角。 一排巨大的英文字母立在山的最高點,不覺連想洛杉磯寫著「HOLLYWOOD」標誌的山頭,也想起京都夏日夜晚的「大文字五山送火」。晴天的基隆,俯視下的基隆港,熟悉又陌生,眼前舊舊的沉默山海,彷彿隱藏著沒有說出口的什麼。 上上下下於曲折窄巷,紅磚牆,老樹和貓,不斷重複,不斷浮現,光陰的臉寫滿海雨,山風與故事。轉角一座二層樓的老屋,染了歲月的苔色,忍不住在心裡畫起來,知道再也無人居住。突然,一雙細瘦的枯手推開木門,銀白的髮絲在夕暉下顫動,想是獨居的老人,一堆一堆雜物,屋內全黑。 上這山頂來,是為了一間書店,一間開在基隆山上已經廢校的小學。是的,一所回不去的校舍,一座再無小孩笑聲的操場。那就是時間的篩選,光陰留下的姿態,有一點潮溼,有一點寂寞。 站在昔時太平國小的校門口,彷彿碼頭邊那艘巨大的白色遊輪被施了魔法,瞬間移動到山頂。我看到人為的搶救,從廢墟到書店,就是要大家正視老建物的保存與山村的活化。老屋不是只能消失在歷史的煙塵裡,憑藉大環境的再造,可以重新兌換一次青春。 走入書店,打通樓面的挑高天花板,填滿天光。走上木梯,通過掛滿基隆地方文史照片的甬道,空中懸著海浪般的弧形掛布,軟化空間線條,區隔出樓層。抬頭,柱上留一掛牌,寫著「圖書室」。 站在面海的玻璃窗前,端起咖啡,我的身影疊印於一道無聲的山海風景上,不禁想起在師大美術系的自己。彼時,總愛畫老街,老屋,老人。年輕的我,不知「老」是怎麼一回事,也不知住老屋漏水透風發霉的種種不便,入眼的是,豐富多變的層次與耐人尋味的色調,可以容許我一再地皴擦點染,不嫌多的刻畫層層質感與肌理。 如今平安長大,終究老去,我依然愛畫老屋。然而,面對傾圮屋舍,浮現心頭的卻是杜甫的〈茅屋為秋風所破歌〉:「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風雨不動安如山。」我嚮往「風雨不動安如山」的寧定與安心,曾以之為字號,為齋名,並琢磨成書畫用印,一朱文「安如山人」,一白文「安如山房」。 離開這座濱海的山村,一條寂寞的窄巷,一株長鬍子的老榕和樹下重聽的老人,我知道這個以石階串接的灰黑色山村,會在未來的日子裡出現更多無人居住的老屋,也會在節慶來臨之時繼續進駐年輕人的創意市集,一攤又一攤,在竄長著羊齒植物的矮牆之間。 夕陽下,車子滑行於彎曲的山徑,望著海天不停變幻色彩的雲朵,我的腦海想起鄭愁予的〈賦別〉: 「念此際你已靜靜入睡。 留我們未完的一切,留給這世界, 這世界,我仍體切地踏著, 而已是你底夢境了。」

Read More

〈中華副刊〉〈黑森林幸福華爾滋〉明年繼續努力

文/攝影 李燕瓊 歡喜唱著感恩聖詩的天使們放送祝福。 終於,全世界很努力「抗疫」到了歲末,又來個超級Omicron,雖然不少學者專家還是不看好2022年,我努力蓄積能量火力,準備好繼續正面迎戰。 而我實驗發現,在擔憂和不確定性的病毒威脅之際,簡單的問候,或雖然戴著口罩、但仍然可以從眼眉感受到的微笑,在冬寒天裡更顯可愛溫暖。 只希望今年快快過去;蔣勳老師說得真確:捨得,或捨不得,時間都不會停留。 是的,only one way往前看、向前走,今年也不容易,疫情持續不斷,看盡潮汐漲退,生死存乎一線之隔,彷彿生命浪濤倏忽捲起千堆雪般,好不驚心;生命如浪潮,潮來、浪去,花開了就會花謝,這是大自然的如常;但生活偶之無常,時間的「相」把我們帶到充滿挑戰和偏離正軌的疫情中,生活存在著無明的變數,難免害怕,但佛法教會我們:接受、面對且處理它。 佛法說「無相」,是不要把「相」停留在心裏,外離一切相,過去就過去了;莊子也說:「至人用心若鏡,不將不迎,應而不藏」,正是教導我們「事情來之前不相迎,事情過後也不留」,隨順平常心自在看待。 是的,用平常心如常過日子。這二年,不少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任務圓滿、雲遊遠去了,有專訪過的企業界領袖,一起跑新聞的友報記者朋友,有著革命情感的報社舊同事…,他們的影像彷彿昨天才見面般真實著,卻已遠在天涯了! 人若能像小草,學習微小謙卑,也欣賞大自然的風吹羽扇輕舞,春夏遠山如黛,秋楓冬雪的歲時紀律,花的綻放是為延續生命,享受自在美好的生活。 因為疫情而更居家,更餘裕從容地體悟到:生活如開車,是否在在急促之下按喇叭前,更有耐心地再等一下?或許就會看到不一樣的答案,或真正重要的事情。 我在小病小痛中學習把美好存放心中,感受更多被照顧的愛和感謝所有的付出。人們和世界需要更多正能量來恢復正常,希望日子持續運作美好,歡喜把日子過好就是好日子;更相信,黑夜會有盡頭。我是這樣鼓勵自己的。 到郊外剪了幾叢聖誕樹枝綁了聖誕門飾,掛上充滿喜氣的「春」字,還有甚麼比這「春」字更美更滿滿希望、朝氣蓬勃的呢?期待春到福到日日好。 歲末新歲之交,我用看到的勵志短片的這句話互勉大家:Damit Sie sich um das kümmern können, worauf es im Leben wirklich ankommt.意思是:照顧好生活中真正重要的部分(事物)。如:家人、朋友、工作或興趣,尤其自己。 當然,我會繼續和深愛的文字談戀愛到海枯石爛,絕不變心,明年繼續努力。

Read More

〈中華副刊〉在最美的時刻

文/攝影 蔡碧航 久違日月潭! 來過不止十次,但很少能走遍各個角落,也很少能全覽湖光山色。 幾十年來日月潭有著極大的改變,曾經繁華興盛遊人如織,也經歷過九二一大地震的重磅摧殘。幸好中央山脈不會倒日月潭不曾涸到底,重建之後清風明月水色山光依舊在,撫慰著歷劫的創傷生靈,只遺憾邵族原民文化備受蹂躪難以完整復原。 昨日來時,黃昏微雨,遠山籠著輕霧,湖面水氣煙迷。人在薄霧中特別有一種仙氣,心境空靈清透,盡滌塵囂俗濁,靜美氛圍讓人流連忘歸,直到夜露沁涼。約好了今晨朝霧碼頭看日出。 看日出,其實我心中是猶豫的,因為不一定天晴,而且我想我是起不來的。向來貪愛夜晚的寧靜,看書聽音樂甚或只發呆胡思亂想都覺是莫大的享受,晚睡晚起自然就睡到日上三竿酣眠不覺曉。所以要我早起真是不太可能的事,除了某些不得不的原因,例如趕車趕飛機或旅途中錯過可惜的景點。 臨睡前我還是設定了鬧鐘,日出時間AM5:40。 來到朝霧碼頭,我猶在半昏矇狀態,眼睛尚未完全睜開。天色也是半昏濛的,潭面輕風細浪水波不興,只有漣漪悄悄微笑。泊岸的船也還沉睡,像搖籃一樣輕輕、輕輕的晃動。 抬頭望向中央山脈,遠近群峰濃墨淡煙,深的藍淺的灰霧的紫,層層疊疊洇染成一幅潑墨山水,如夢似幻禪境幽遠映示著天地大美。 晨光曦微,一輪初日慢慢的衝破雲層,從水社大山的上方露出臉來,瞬時萬道金光輝燦炫目,湖面閃動著粼粼波光。鍍著陽光金粉的景色更加明麗了,晴陽豔豔,青山綠水,蔚藍天空浮著朵朵白雲,好一片江山似錦! 徜佯許久,臨離去時我醺醺然,遺落了一句詩在湖面。   逆富士倒影絕景難遇 這情境堪比當年痴心去追河口湖逆富士的心情。 那年迢迢由JR水戶車站一路轉乘,經上野、新宿到河口湖,就只為了親睹富士山的倒影。 到達的時候也是黃昏,投宿在湖邊的旅店,推窗一望,驚見一抹彤雲罩在富士山頂,心中真是驚喜莫名。眼前有湖有山,一幅好景讓心情大好,睡前調好了鬧鐘,告訴自己一定不可賴床,一定要早起去尋逆富士的蹤影。 一夜淺淺的睡著。披衣出門時是清晨四點五十分,天才濛濛亮,沿湖的旅館和商店,仍然燈影迷離,將醒未醒。 走到湖岸,曉露沾衣,但見湖心幽藍,富士山的投影隱隱約約,將顯未顯。許多人架好了相機靜靜的守候著。 隨著晨光初透,湖面的逆富士倒影漸漸清晰,不多時山頂染上胭脂紅,是清晨霞光映射,這難逢的美景多麼動人心弦,舉著相機咔喳猛拍,心中滿溢著感動。 然後沿著湖岸走向河口湖大橋,天色漸漸亮了,來了一群水鴨,又來了一葉扁舟,攪動湖面,圈圈漣漪向四周擴散,富士山的倒影也搖搖晃晃乘波而去,漸漸消失了。 心滿意足的沿湖散步徐行,然後回旅館吃早餐喝咖啡,舉杯向著富士山: 「早安您好,感謝美好相會!」 昏濛破曉 旭日東昇一日初啟是十分驚天動地的,兩次湖上觀日出都令我心神為之震懾,我想人生的至美就在這一刻吧,尤其日出前的那一段昏濛幽境,正是至真至美至純的一刻。 每個人的心中或許都藏有一幅至美山水,彷彿生來內建,一生就懷抱著這幅山水尋尋覓覓,遊走他鄉,去到遠方,有時幸遇有時錯身。 幸遇的感動無以言說,然對於這至美卻又常常不知足不珍視,過了一山又一山,渡了一水又一水,山重水複行行重行行,永遠在追尋,永遠在嗟怨。直到有一天驀然回首,最美的時刻已遠去,錯過的豈止萬水千山。 幸好山水一直都在。 等待人們塵世輾轉風霜滿臉回頭再來尋,此時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迷霧散去照眼會心,心中一定會滿懷感激。 幸好山水一直都在。

Read More

〈中華副刊〉五味雜陳牛番茄沾醬

文/照片提供 Tory 之前老婆跟著同事一起出遊澎湖,先在南部高雄過夜,然後就在手機中發了一張圖片給我,說:「老公,我終於吃到拍到你小時候吃的怪怪沾醬啦,就是那種酸甜辣甘鹹的沾醬啊,沾牛番茄吃的,你看看這我在高雄拍的,就是你說過的童年滋味了,對不對啊!?」 我看著這照片,就不免又落入童年的酸甜辣甘鹹,五合一的沾醬滋味中了,沒錯,就是這滋味,但那時的童年吃起牛番茄沾醬多過癮啊,比起這照片中那寥寥酸楚似的幾片牛番茄,那時,我們孩提時可吃起來過癮多了,因為那時的牛番茄在冰果室裡就很便宜,幾塊錢就能吃到一大盤滿滿的又脆又多汁、有點酸又有點甜的青綠與紅顏色搭配的牛番茄,就是因為有酸有甜,所以演變出怪怪的南部沾醬吃法。 這可以南部人童年的夏日最美滋味啊! 我印象裡的沾醬中,有薑泥、甘草粉、白糖、醬油膏,和酸梅粉,所以呈現酸甜辣甘鹹五味雜陳的怪怪沾醬滋味,但這就是流傳多年的南部特調的古早味啊。我們小時候,在酷暑的夏季,那時街頭小巷裡到處是大大小小的冰果室,各種水果放在大大有冰管結成厚厚白霜的玻璃冰箱裡,擠得滿滿的,點的時候,老闆才將牛番茄從這冰箱中拿出來,兩三下就切出一大盤冰涼誘人的牛番茄切片,同時附贈一大碟這種超酷的沾醬,在馬路邊的小桌上就大快朵頤起來,而且每次吃的時候,非得將整碟沾醬沾完吃完不可。如果碰上大方的冰果室老闆,沾醬不夠,他就會再免費送你一碟,而我們小時候就特別喜歡這沾醬的五味雜陳滋味,為了多嘗那沾醬,也能慢慢享受,還刻意將每一片牛番茄咬成小口,每個小口都保證沾滿了沾醬才入口。在南部的夏季,冰冰涼涼又爽口的牛番茄,遇上酸酸甜甜辣辣甘甘又鹹鹹的沾醬,那簡直是童年最佳最棒最好吃的夏季水果了,可見那時多受我們南部小孩的歡迎,誰能不愛呢,誰又能敵擋那冰涼中帶有酸甜辣甘鹹的夏日童年滋味? 只是,那時我們小孩都太貪戀這滋味了,往往忽略要讓給老爸老媽多吃一點,這也是懷念牛番茄沾醬滋味之外,另一味苦苦的滋味。

Read More

〈中華副刊〉天然的曬碗場

文/攝影 洪金鳳 在澎湖的離島,都可以看到一些我們成長期曾經親身體驗過的場景。 就像這個曬在戶外的碗筷一樣,我長大後,有了烘碗機、置碗籃,就不曾看過把碗曬在戶外的景象。 這天幸運如我,還能在東吉島上看到這個天然的曬碗場,又讓我懷想起小時候成長的記憶。 店家主人說,鍋碗瓢盆經由紫外線強光曝曬,乾淨消毒,才能放心盛用食材,保障遊客食的安全。 我不但來島上旅行,也上了一堂免費的自然課。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