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水丰尚書 城:現實冷、 文字熱 ── 序《坐看流年度》

遠眺 文/秀實 圖/盧博瑛 這裏收錄了我的散文共十五篇,都與地域有關。但不能算作旅遊散文,因為當中並無突顯敍事與描寫的部分,而滲雜了不少相關的文化述說。我參照「地誌詩」的說法,稱之為「地誌散文」。旅遊散文與地誌散文是不同的,前者是旅途所見的紀錄,述說軌跡配合旅程安排;後者是定焦書寫,旁及相關的資料,或典籍、或文化、或往日、或詩詞。 散文創作並不容易,文字上多少得回歸到訊息傳達的功能上。總不能通篇文章,並沒有作者要傳達的訊息,而僅僅是書寫一種「感覺」、一種「美」。如果是這樣,那是一篇詩體,即「散文詩」。現時散文詩與抒情小品混淆在一起,弊端不少。優秀的散文詩,很難被發見。其實這兩者差別頗大。網絡時代,作品的數量激增,水平參差自是必然。作家把散文詩理解為「詩意的散文」,而其所謂詩意,即是優美與抒情的句子。如果說文學也呼喚精英,即散文詩與抒情小品混雜不分之現象,自是必然。 散文中「我」的存在具有相當的痕跡,小說中的第一人稱,未必是作者本人。雖有某些投影,卻只能看作是一種「敘述角度」。詩裏的我雖然常是詩人本身,卻常有不同裝扮與化身,匿藏甚深。散文不同,如坐在對面,娓娓與你聊天。說者的態度、情緒,說話的語氣、語速、你都可以感受到。打個比喻,散文可以作「呈堂證供」,小說與詩不能。舉一些簡單的例子。我小說〈漠河舞廳〉(與歌曲同名)講述一段愛情故事,然我未曾到過東北。我詩〈涉及大漠、駱駝、石油、河西、玉門、祁連等名詞的一首詩〉有「大漠必然無垠無盡而我瘦成∕孤——影」,然我從未踏足河西四郡。但這裏收錄的散文所指涉的江西的滕王閣、石鐘山、廬山,福建的平和與霞浦,廣東的市橋與麻涌,臺南井腳仔鹽田,高雄橋頭糖廠,新加坡武吉知馬鐵路等,我都曾親臨其地。「紀實」的意味甚濃。散文的虛構總是如此,要不表明虛構,要不歇力把虛構當作現實來書寫,如東晉陶潛〈桃花源記〉。但只是極少數的存在,並因此出現「跨文類」現象,即介乎散文與小說的一種可能。德國評論家瓦爾特·本雅明(Walter Bendix Schoenflies Benjamin,1892—1940)在評論馬塞爾·普魯斯特(Marcel Proust,1871-1922)的《追憶似水年華》時說:「一切偉大的文學作品都建立或瓦解了某種文體,也就是說,它們都是特例。但在那些特例中,這一部作品屬於最深不可測的一類。它的一切都超越了常規。從結構上看,它既是小說又是自傳又是評論。」(見〈普魯斯特的形象〉,本雅明著,張旭東譯。取自「我的個人圖書館」。)如這般深度的論述,散文作者可以參看。 對一個詩人或小說家而言,散文寫作具有兩重意義。其一是基礎語文的訓練。詩歌的意象構成與小說對繁複事物的處理,都需要相當的語文能力。每個作家都曾有過面對題材而不知所措的情況,譬如詩裏對一個城市的定義,小說裏描述一個俯瞰的城市。用文字來表達,確不是易事。所以詩人和小說家都應保持散文的創作。另一是在語言的追求上,作出一種平衡,讓詩的隱晦與小說的駁雜,出現潛在的制衡力量。從「語言藝術」的角度看,散文的確然不及詩與小說,所以藝術散文極難出現,更多似是一種閒話家常。在接受美學的理論中,作者、作品、讀者的三角關係,散文距離最短。是以優秀的散文,與作者的修為與涵養密切相關,文如其人,應用在散文家身上,適合不過。 相對於詩與評論,散文與小說的創作較少。用粗糙的方法來作區分:詩主「情」,評論主「理」,散文與小說主「事」。而我的個性確實是重情(人),理次之而輕事。我如何,我的寫作也將如何。最早的散文集是1986年「山邊社」何紫前輩為我出版的《歲月傾斜》。1994年《星夜》由「香港青年作者協會」出版,是輯錄自劉以鬯前輩主編的《快報》副刊專欄,1998年有了第二版,由「紅高粱書架有限公司」出版。1995年《小鎮一夜蟲喧》由「香港青年作者協會」出版。第四本散文集是《九個城塔》,2008年由「匯智出版社」出版。現在這半本《坐看流年度》算是第四與第五本散文集間的過渡。斷斷續續的散文創作到現在,我很珍惜兩人集的出版,因為這是文人相扶相重的見證。文人的聲名,不像賽馬競逐,只能有一個勝利者。優秀的前輩是無法阻攔優秀後輩的誕生。頒獎臺上有足夠的空間可以站立再多的勝利者「拉頭馬」,只要你的作品有足夠水平。寫作之路孤寂,感恩藏璧兄同行。 詩人李藏璧左手寫詩、右手寫散文。已出版多本詩集,最近他累積了一定數量的文章,說想和我合出一本「散文集」。此時我們的聯袂,在文學的意義外,便多了一份深厚的情誼。故而我欣然頷首。《坐看流年度》是他擬的書名,我很喜歡,頗有一種久歷人世滄桑而泰然自若的心境。藏璧兄的散文,路數與我不盡相同,然較之我更勝真誠。真誠乃散文之魂,藏璧得之。機心之巧與真誠之巧,並不相同。前者炫如燄火,後者歛若焚香,可幸我們相互欣賞與包容。文學之為藝術,只分良莠,不爭主義。今年十月,詩人江沉自美國回港,我們三人相聚於上環碼頭美心皇宮,半生睽違,情懷未變。江沉詩有六七暴動的香港,藏璧散文不乏舊時街巷,並皆歲月留痕。碼頭上的飛翼船在洶湧的波濤中,來而復返,旅客匆匆,已非同一面目。每個人都這樣走著,德國哲學家馬丁·海德格爾的名言:「向死而生」,清楚剖析了存在與時間的關係,每個人都會抵達終點,然只要仍未衝破紅線,你的跑道都可以無限延伸。藏璧與我,都稍具對生命的無奈與悲情,然今天攜手,便既向朋友、也向自己說明了我們已狠狠地「把時間擊倒」,坐看流年渡,笑話平生事。 「如能化煞辟邪∕在通往幽閉的門的路上∕我即是最後的」(秀實〈綠松石耳墜〉,2023)願這本散文集,能給予讀者一份溫暖,在冷凜的城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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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蒲公英 之母

詩/攝影 葉莎 起風的時候 田野的風情丕變 極細微的變 騷動人心的變 根深長的不只是蒲公英 我的夜,我的夢 時常深入遙遠的異地 那裡極冷清 擁有容易讓人迷途的街道 我的母親,我那與世隔絕 而不曾與我隔絕的母親 時常送我回來 像將一粒種子輕輕托住 放在可以安然存活的地方 風也是蒲公英的母親 托住自己瘦小的孩子 放在濕潤的草地或沃土之側 然後悄悄離開 馬齒草和苘麻 時常與我一同在田野 想著世事流變 那一個似幻似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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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因果獨奏 小心剩下時間

林中路–迷蹤 文/葉雨南 圖/吳祚昌 沙漏被自己漸層的絕望震醒,紫色的混尼龍棉被像藏在天花板裡不知該如何去翻身收納生活的惦記,實際年齡已忘記,穿著繡有星星形狀厚外套的她走到剛買的沙漏面前說:「該加一些汽水進去。」那山羊形狀的沙漏被她在右側用可撞擊之物敲出一個孔,孔被倒入含有阿斯巴甜的橘子口味汽水,時間一邊剝著橘子、一邊瞻望沙漏這五年移動的所有背景。 「也買太多個沙漏了吧?」池烙妮在沙漏旁,算著這屋內有多少個不同樣式、不同希望、不同絕望的沙漏。 「這樣不多吧?也才一千八百個沙漏而已,還離目標的一萬個差非常遠呢!」 「我知道妳從小住在沙漏裡,看透了太多沙,心也剩下潟湖,但不要去在意時間對妳會比較好。」 「為什麼會比較好?沙可以給我完全的意識。」 「沙漏,妳們沙家是大家族,妳父親沙茗、妳大哥沙海、妳二哥沙墨、妳三哥沙塵、妳四哥沙俊、妳妹妹沙蔓,為了經營鐵塔凍公司,長年都居住在卡納斯沙漠,妳一定也知道,卡納斯沙漠,是世界上最殘酷的沙漠,那裡每日都在下雨、沒有帶刺仙人掌、也沒有駱駝、更沒有沙洲、只有滿地的沙漏聲。」 「烙妮,沙家一心想開墾一種遠比人工智慧還要發達的工具,但他們都不知道沙漏才是他們真正自我所需要的。」沙漏的名是二哥沙墨取的,二哥沙墨已經去世多年,他在卡納斯沙漠步行時,看到兩個沙漏,第一個沙漏裝滿魚刺、第二個沙漏裝了四分之一的醬油,他蹲下身,眼睛緊閉,過幾秒又張開眼,突然出現幾隻鶴在沙漏附近,鶴看見沙漏開始發出振翅的聲響,這些鶴都沒有喙,牠們的翅膀是螺旋形狀,牠們的食物是沙漏,每吃下一個沙漏,牠們就可以增加飛行時的距離,牠們原本飛的高度像鏡中的幻覺,但只要吃下一個沙漏,牠們翅膀的拍翅共鳴便可以控制著空氣中更自然更科學的焦距。 幾隻鶴的黑色螺旋翅膀把裝滿魚刺的沙漏拍碎了,沙墨想拯救剩下四分之一醬油的沙漏,他起身,先吼了一聲但這些鶴最不害怕的就是聲音;沙墨是開發防毒軟體的工程師,他用開發防毒軟體的概念,設置一個長得像沙漏的器具,拋出自己懷舊的仰望,自己心中的蜃樓,鶴群在他的仰望中瞬間消失,沙漠帶走了四分之一醬油的沙墨,幾天後,他得知自己的妹妹快要誕生了,就立刻和人正在鐵塔凍頂樓想著研發計畫的父親說:「名字就叫沙漏吧!」父親問他為何取這名字,他身體後退了一步說:「前幾天我在卡納斯沙漠發現裝有四分之一醬油的沙墨,拿回來之後,發現這醬油竟然不會因為這沙漏意識的流逝而改變,父親,你不覺得我們沙家,就需要這樣的沙漏吸取精神嗎?」沙茗眼睛一亮:「好主意!就取名沙漏吧!希望這孩子長大能把世界的絕望都全部流逝掉。」 「這五年,妳住在沙漏裡,知道嗎?」嚼著口香糖的池烙妮說著。 「我就是想要住在矜持的沙漏裡。」沙漏非常肯定地說著,像水晶色的沙、像活在時間體驗軀體的定律。 「房子不也是沙漏的形狀?」 「所以我才說沙漏妳還在讓時間過問號之路。」 「我花了五年打造這沙漏型狀的房,進來的人都會忘記時間,只記得身上不斷被灌溉的沙。」 沙茗已經一年沒有洗過澡了,他沒有實際年齡,鐵塔凍公司,是世界上唯一生產大型沙漏的公司,公司的建築是由一顆一顆沙傾斜串聯的鐵塔,每天在公司工作不能待超過七個小時,不然身體會立刻被凍僵。有次沙茗待在公司十個小時,全身無法動彈,公司裡擔任研發部負責人的三哥沙塵一發現,便跑著去叫擔任公司設計部的負責人大哥沙海,沙海看到被凍僵的父親完全不訝異的說:「誰叫你要去洗澡,我們沙家,一輩子都不能碰水的,這是宿命。」沙海慢慢走向右邊門上寫著「泡沫」的房間,這房間非常紊亂,像兩個打結在一起的沙漏,他在破舊的窗簾下方,用小指擦了擦那簾的痕跡,有兩個醬油罐子:「怎麼有被打開過?」沙海搖了一下醬油罐子,明明罐子沒有裂開或破洞,醬油卻像跳繩一樣攬住自己的下墜。 沙海拿了醬油,把醬油用力拋在地上,醬油像衛星導航自動去判斷沙茗的方向,醬油找到沙茗之後,自動往沙茗身上一滴一滴濺濕,沙茗瞬間就被解凍。 沙漏的房裡,有戒指形狀的沙漏、牙刷形狀的沙漏、鬧鐘形狀的沙漏、北極熊形狀的沙漏、她自己樣子的沙漏…等,每年父親沙茗都會給她一個大型沙漏,但她都會拒絕:「我的房裡只放小型的沙漏,太龐大的沙漏是無法找到自我的。」 「沙漏,明天去卡納斯沙漠嗎?又到了那個節日了呢!」 「唉!所以啊!我才喜歡沙漏,沙漏能釋放時間。」 「明天就是卡納斯沙漠的靜止節了,每年這時候妳大哥沙海都會開跑車載我繞卡納斯沙漠一圈,周圍除了鶴,還會有蜻蜓、冰虎、黑蟒蛇、會行走的雨傘,他還會特別強調,會行走的雨傘是他用大型沙漏和鸚鵡的羽毛基因改造而誕生的。」 「我還是不去了!那沙漠根本不是真的,去一個假的沙漠有什麼意義?」 沙漏走到廚房,拿了一個吉他形狀的沙漏,用那沙漏彈奏她自己寫的歌曲「只好忘了」這首歌曲是她在二哥沙墨死在卡納斯沙漠第二天寫的,她不斷唱著副歌:「遺失在遺失之間沉澱,生命在沙漠面前轉圈,要留戀?要留戀?盤旋在盤旋之間隱約,沙漏在生死眼裡遮掩,要閉眼?還是一直往前?」 靜止節當天,卡納斯沙漠湧入十萬名觀光客,鐵塔凍公司派出一百名員工,守在卡納斯沙漠的出口和入口,因為在靜止節是不能有節奏的,也就是每個動作都會被靜止,但會靜止的只有動作,大腦和說話反而會比平常日的運作還要敏銳,甚至每年的靜止節鐵塔凍公司都會舉辦吃沙漏餃子大胃王比賽,今年池烙妮是第一次參加,她在吃沙漏餃子大胃王比賽的第一輪,限制時間三十分鐘內裡,吃了一百五十三顆的餃子,擊敗了去年的冠軍阿爾美。 阿爾美是卡納斯沙漠的冷熱族,冷熱族在卡納斯沙漠目前只有十個人,一百年前冷熱族曾經是幫助鐵塔凍公司搭建大型沙漏空間的一群善心、喜歡楓葉搖滾樂的純樸之人。 「吃吧!吃吧!吃吧!但靜止依然,像沙漠留下空心吉他,最終的勝利者,在未來五年,都會忘記自己的悲傷。」沙茗大聲說著,又立刻匆忙在人群中找到池烙妮問說:「沙漏呢?怎麼沒有來這?」池烙妮搖頭說:「沙漏在夢中、在時間的拆解,彷彿秒針、彷彿這樣是她自己的真正意識。」沙茗知道池烙妮曾是阿爾美族,但因為某年的靜止節,池烙妮撿了地上的陀螺形狀沙漏,拿那陀螺形狀沙漏回去給沙漏,而被冷熱族訓斥,因為陀螺沙漏是楓葉音樂的主要創作樂器。 陀螺沙漏,只會旋轉兩次,裡面的沙粒非常粗糙,只要用手掌一拍就會落地,落地之後,就會發出像雷的聲音,常常被用來當作楓葉音樂的歌曲主旋律,但數量稀少只有二十個,又只存在卡納斯沙漠的出口附近,因此長期被阿爾美族人守護著。 「沙漏她已經五年沒來靜止節了,這樣靜止節明年會直接停辦妳知道嗎?池烙妮。」 「靜止節的主辦人不是沙茗你自己嗎?」 「妳真的不知道嗎?」 「主辦人不是我,是沙漏。」 沙漏作夢,夢到時間,醒來沙漏房子剩下陀螺形狀的沙漏,她突然被靜止了,窗戶突然自己打開,一群鶴朝這裡飛來,沙漏變成真正的沙漏,漏出一滴一滴隧道,隧道外面有個人說:「不是盡頭,沿著自我的鐵塔,捏出一顆一顆泡沫形狀的沙漏。」 靜止節停辦了,沙漏持續地走動,絕望被貼上標籤,池烙妮抱著就要消失的沙漏說:「保有自我、光還有點燃沙漠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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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電影配樂的魔力

歡樂時刻 文/青峰 圖/盧俊翰 我小時候住在非洲衣索比亞 (Ethiopia),當時那裏很落後,去電影院更是一種奢侈的享受。記得首都阿迪斯阿貝巴(Addis Ababa)唯一的一家戲院是座宏偉的老建築,擁有很高的天花板,華麗的裝飾和特別豪華舒適的座椅。有一天晚上,爸爸帶我去看了《齊瓦哥醫生》(Doctor Zhivago)(1965)。 以俄國革命和內戰為背景,《齊瓦哥醫生》講述了一位被捲入了這個動盪時代風暴中的醫生詩人尤里·齊瓦哥(Yuri Zhivago)和女主角拉拉·安提波娃(Lara Antipova)的愛情故事。由於劇情曲折又複雜,要等到我成年後,再觀賞時才看懂,從男女主角多舛的命運中理解到人生是多麼的無常。 我當時年紀太小,不懂電影想要表達的深意,但卻被電影配樂深深吸引。令人陶醉的旋律把我帶入另一個世界,我感覺自己來到了遙遠的俄國,進入了被大雪覆蓋的遼闊平原,親歷了電影中的每個場景。這是之前我從未有過的體驗。那晚,法國作曲家莫里斯·賈爾(Maurice Jarre)所創作的電影主題曲深深觸動了我的靈魂。這音樂一直陪伴著我成長,發現自己會經常哼著這些旋律,想起它們所伴隨的畫面。如果沒有音樂,這部電影不可能如此美麗和感人。 《齊瓦哥醫生》引起了我想要深入探索音樂與電影之間關係的好奇心。我發現電影中使用音樂的歷史悠久,可以追溯到電影誕生時期。在無聲電影時代,音樂被常常用來營造氣氛,幫助講述故事。隨著有聲電影變得更加普及後,電影中的音樂使用也變得更加精緻。專業作曲家開始為電影創作原創音樂,以完全配合影片的需要。 想到無聲電影,我們腦海中浮現的大多是伴有配樂的美國無聲電影畫面,但很少人知道,為電影配樂的最早例子實際上是一部法國無聲電影。 在1908年,法國作曲家卡米爾·聖桑(Camille Saint-Saëns),當時歐洲最著名的作曲家之一,受委託為一部名為《吉斯公爵的被刺》(L’Assassinat du Duc de Guise)的法國無聲電影創作配樂。該電影講述1588年法國國王亨利三世,在布盧瓦皇家城堡 (Le Château de Blois) 召見吉斯公爵,並親自策劃將其刺殺的真實歷史事件。聖桑決心創作一個既戲劇性又氣氛感十足的配樂,希望能夠透過音樂呈現出影片的懸疑和刺激,以及公爵死亡的悲劇。 聖桑首先創作了一系列的主題旋律,這些是與特定角色、想法或地方有關聯的反復出現的音樂主題。配樂中最著名的主題旋律就是《公爵之死》,一個緩慢、哀傷的旋律,當公爵被刺殺時播放。 聖桑還使用了多種其他音樂技巧,以增加戲劇感,比如使用特別尖銳的不和諧音來體現緊張感,以及慢速、持續的和弦來強調預兆感。 結果這個配樂不但得到音樂界極高評價也在商業上取得很大成功,奠定了聖桑作為電影音樂領域領先作曲家的地位。 然而,在所有電影配樂作曲家中,我最喜愛的是集編曲家、指揮家、小號手和鋼琴家於一身的意大利作曲家恩尼奧·莫里康內(Ennio Morricone)。莫里康內創作了多種風格的音樂,但以其在意大利式西部片中的作品而聞名世界,如《黃昏三鏢客》(The Good, the Bad and the Ugly)(1966)和《西部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the West)(1968)。他的配樂常以獨特的口哨聲和吉他旋律為特點,並且將旋律的使用提升到了新的水平,充分突出電影角色和主題。 在莫里康內的所有音樂配樂中,我最喜歡他為意大利電影《天堂電影院》(Cinema Paradiso)(1988)所創作的作品。在這部電影中,音樂用來表達故事主人公對往事的懷念,以美麗的旋律完美地襯托出影片的情感,令人感動難忘。 莫里康內用音樂喚起了影片主人公Salvatore在西西里小鎮成長的回憶。這個配樂充滿了惆悵和憂傷,描寫出一種懷舊感。音樂也助於《天堂電影院》傳達故事裏的希望。當Salvatore離開家鄉,開始新生活時,配樂令人感到振奮和樂觀。 除了懷舊和希望外,《天堂電影院》中的音樂還描繪了悲傷、愛情和失落。比如Salvatore第一次見到他愛的女孩Elena,或者當他目睹童年朋友Alfredo 在火災中雙目失明時,配樂都用於強調這些片段的情感時刻。 最打動我的一幕是當年幼的Salvatore第一次見到天堂電影院的場景。音樂隨著他踏入戲院,看到銀幕上如魔幻景象般的電影時,迸發到頂點。音樂闡述Salvatore的驚奇和興奮,就像我自己孩童時在非洲衣索比亞第一次去電影院時所感受到的一樣。 另一部我非常喜歡的電影是具有標誌性歐洲風格的法國音樂電影《秋水伊人》(Les Parapluies de Cherbourg)(1964)。故事講述了位於法國西北部Cherbourg地區雨傘店的女孩和修車廠的男孩相戀,而這份愛情卻被男孩應召入伍參軍所打斷的故事。電影大膽嘗試全部對話均以歌唱形式演出,配樂由法國現代作曲家米歇爾·勒格朗(Michel Legrand)創作,融合了古典音樂和爵士音樂,完美地塑造了電影的浪漫氛圍。為男女主角分離、重逢兩場重頭戲所創作的男女合唱凄美動人主題曲“I will wait for you”(Je ne pourr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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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感觸良多的再見捌捌陸

文╲攝影 王克崇 相對大器的眷村客廳 爸爸給我買的是來回雙程票,但我竟將埋骨台灣。 ——齊邦媛,《巨河流》,2009   在這句話之前,我駐足沉思了許久,方寸之間感觸良多。 從捷運站租賃了一台Ubike,晃過了海軍營區門口,朝著一旁的建業新村前行,這個素有將軍村之名的眷村,著實讓我頗有期待。 數個道路交叉口的圓環、棋盤式規畫的道路,相較於周遭的左營舊聚落,顯得大方整齊許多。自行車滑過社區公佈欄,一撇上面還有海報貼著,再深入社區之前先來到再見捌捌陸眷村文化園區。 園區文史老師訴說著再見捌捌陸的的前世今生,原來捌捌陸來自於統計數據下台灣共有886處眷村,也算是種致敬。 稍聽了一會便迫不及待得走向第一棟建物——眷村.潮,首先以「兩個天空」為主題介紹著民國38年國府來台後,海峽兩岸在同一個時空下的對比;爾後,在後眷村時代,眷村改建與活化,如何在文化保留與城市共存之間取得平衡點,成了台灣眾多老舊眷村需面對的課題。 緊接著下一棟——眷村聚樂部,以往日軍人與其眷屬在眷村中的藝文與生活,不論是軍眷必備的眷補證(糧食補給證);中山堂、中正堂等交誼空間;美軍顧問團帶入的俱樂部文化或是軍中電影文藝、文學創作等,讓眷村生活的多彩多姿成為眷村子弟人生中的回憶。 最後走到講述歷史的眷村時代館,一進門就被箱子上引用自文學大師齊邦媛作品《巨河流》裡的一段話所震懾。他鄉,故鄉,何處是家,原以為只是短暫居留的地方成了下一代的故鄉,而原本的故鄉反成為他鄉。回想到自己留學時也曾想留在他鄉落地深根,無奈天不從人願,毅然的打包行囊,回到了從小到大的故鄉。雖然偶爾魂縈夢牽回到那個他鄉,但之後是福是禍總得蓋棺那日才能見真章。 從回憶與感觸中抽回情緒,我回到1949年大批帶著家當與家人,承載著各自記憶與歷程的大時代遷徙故事裡。影片中投放的是時代歷史,展館內展示著早期眷村居家場景,曾經眷村住戶們的生活物件,一一陳列於客廳、廚房與書房中。因貴為將軍村,陳列的物件於相對大氣與豐富許多。 離開再見捌捌陸眷村文化園區,漫步於建業新村裡,夏日蟬鳴不絕於耳,原本期待著可以遇見眷村居民的日常生活,但眼前所見的只剩下空蕩的房屋與寬闊卻杳無人煙的街道。 走到早先自行車滑過的眷村公佈欄前才驚覺裡面裡面張貼的海報已是多年前的活動。如今建業新村已是人去樓空,雖難掩心中的失落感,但也不得不面對這是現今大多老舊眷村的現況,相信未來在眷村文化的保留與振興會是各級政府值得深思熟慮的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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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詩學隨想 一些批評家的兩種心態

文/簡政珍 圖/黃騰萱 此地有些批評家有兩種極端的心態。一種是檢驗一個時代的前衛藝術,越前衛,越有被討論的可能性。另一種心態是,假如詩人是「鄉土」作家,批評家原先的前衛準則,完全自我棄守,因此再粗俚的作品也仍然受到青睞。批評家以這樣完全對立的兩種準則,篩選作家,而忽視了真正最值得注目的作品,可能在這兩者之間。 批評家以如此「二元」對立的傾向看待作品,因而在美學上也呈現雙重標準。前衛的作品,被譽為走在時代尖端的想像,而忽視掉作者沒有足夠的想像力面對當下的人生。「鄉土」的作品,批評家完全棄絕美學,不論這些作品是否有沒有想像,而以意識型態作為論證;換句話說,詮釋所謂鄉土詩,不是討論詩,而是討論意識型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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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閱讀時差 我們將不再用筆在紙上構築心靈的屋瓦,只是偶而路過曾經美麗的古蹟

文/姚時晴 圖/盧博瑛 守候 以網路搜尋生活、消費、新聞、娛樂和各種龐雜知識資訊,在電腦前迅速由這個版面切換至另一個版面的閱讀世界。紙本閱讀漸漸被擠壓成少數人的閱讀習性,閱讀書寫介面的質變和改革儼然成形。 我們閱讀的習慣已快速改變,當書寫發表以網絡的面貌彈劾傳統閱讀,以無國界、無障礙、無時差的速度在生活中蔓延,紙張裡的文字未來將演化為某種復古,某種遙想當年。就如同現在我們遙想當年倉頡如何造字、蔡倫如何造紙、文字如何在竹簡絹布絲綢紙張裡展現語言的視覺線條與美感。 文具慢慢演變成書房內裝飾性濃厚的家具,它取悅眼睛的目的將遠大於實際書寫功能的最初本質。我們挑剔一支筆的外型,更甚於它的書寫是否流利,像精緻微小版的明式家具被展示並宣告它的書寫建築美學,以點綴書寫者的生活品味或展現書寫工具的古典雕飾特點。 我們將不再用筆在紙上構築心靈的屋瓦,只是偶而路過曾經美麗的古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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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刪節的抒情

詩/葉莎 圖/游麗美 靜靜看著一幅山水畫 漸漸褪色的我 許是最遠的山影 煙霧是茫茫的推手 推著一樹又暈染一樹   天邊一群雁子 從來不提飛行的陣式 徘徊許久,不願離去   我記得 曾經走過的澗邊長滿幽草 行過的深處總有黃鸝 我記得 當年白紙深諳愛恨 詩句不住枯腸   站在山水之前 暮色流淌,寫一首刪節的抒情 說說淡淡的山影,淡淡的雁 只是不提從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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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珍惜‧擁有 速寫台北

文/圖 林少雯 時光流轉,一去不回。台北城隨著流光更迭著城市的面貌。 我出生的台北城,幾經蛻變,已由純樸變為華麗。當我離開台北,搬到後山花蓮,並忙著長大,再回到她的懷抱時,她已不是從前的她,就像我已不是從前的我一樣。 台北城,已成為現代台北市。舊時的城內,被城牆包圍,那是一座真正的城。城內和城外,是分明的兩個世界。 城牆消失了。有誰記得城牆的石塊,是從現今榮總門前的淡水河支流,將打石工人日夜以鐵鎚敲打出來的長方石塊,順著流水運送進城來修築城牆的?奇岩,這地名就是這樣來的。這些大石塊,採自現今陽明大學所在的這座山。如今城牆已消失無蹤,僅存一堵舊時監獄的石牆,在公園裡任人憑弔。但仍有幾座城門仍堅守岡位,成為古蹟。 城內三線道依然車水馬龍,它的名字叫中山南路。閩式、日式、巴洛克建築、竹節101聳立,古今錯落,述說著各自的故事,也成就著現代台北城的與眾不同。 紅磚牆縫中的小草,依舊迎風搖曳,呼吸著二十一世紀污濁的空氣。小草抬頭仰望,林立的高樓與老舊公寓並存,新舊雜陳間,汽車廢氣與摩托車的煙塵,有著古老與現代交會的氣息。 煙霧繚繞的凱達格蘭女巫之家,北投,是平埔族人的聖地,溫泉熱氣和硫磺味,氤氳著台北盆地層層疊疊的翠綠裙邊。三萬年前的台北大湖,已乾涸,凱達格蘭人不再搖櫓,獨木舟已成歷史,大湖已轉化為台北盆地。 淡水河是台北的母親河,三面環山的台北盆地,為母親河開了一個口,讓她在淡水匯入大海。三條流過台北平原匯聚而成的更為壯大的淡水河,映現著高樓的玻璃帷幕,夕陽流雲飛上高樓,虛虛幻幻,閃閃發光。入夜,萬家燈火,猶如繁星點點從天而降。 捷運飛馳而過,跨越新店溪基隆河淡水河。車窗外,流過舊的城市回憶,流過新的城市繁華。時空,以千種風姿,以萬種風華,妝點城市,讓台北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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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保加利亞風情──幽麗秀雅的里拉修道院

修士修行的四層樓三百房間宏偉景觀 文/攝影 陳得勝 幽藏保加利亞里拉山秘境的里拉修道院(Rila Monastery),位於首都索菲亞以南僅六十公里處,竟是如此幽麗、秀雅,如詩如畫。以聖母飛天教堂主建築為首,輔以四周依高牆而建的四層樓三百房間,及背後高聳古塔,架構出一座如仙似夢的堡壘,美得彷彿天上人間。 所有建築重門疊拱綿延迤邐,拱門典雅弧頂如朵朵層疊有致的浪花翻湧而來,拱廊、拱柱黑白相間的條紋則如斑馬般一路奔馳,豐盈了視覺、浪漫了想像。而聖母飛天教堂無論堂內堂外穹頂、牆壁、拱廊、拱柱皆以濕壁畫鮮豔彩繪三十六幅聖經故事及當地生活情景,金碧輝煌,華麗耀眼,公認是東正教的藝術瑰寶。 修道院東側博物館則珍藏宗教藝術品與文物,鎮館之寶是一個高50公分的十字架,竟精雕細琢650幅聖像和133篇聖經故事,乃1802年Refail僧侶費時12年始完成,功成之日Refail已全盲,教人肅然起敬。 歷史上里拉修道院亦曾歷經地震、祝融之災;鄂圖曼土耳其帝國佔領的破壞;無神論共產黨執政時期的禁止信仰……諸多蹇阨險巇,惟更堅毅保加利亞人重建與信仰的決心,群策群力費時28年於1862年重建完成,1983年榮獲聯合國科教文組織名列「世界文化遺產」,里拉修道院象徵了保加利亞傳統宗教、文化和民族精神的堡壘。 凝望四周這三百個供當年修士修行的房間,緬懷他們信仰的虔誠,於此簡樸了物欲,華美了心靈,是修道絕佳幽境。如今仍有八名修士於此修習,觀光客有時多如市廛,但大隱隱於市,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修士們在這崇山峻嶺中不為外物所誘,享受孤獨、欣賞孤獨,潛心清修,令人動容。 是的,凡事專注了魂就在那裏;感人的力量也在那裡,修士修行的專注;保加利亞人保護修道院的專注;Refail雕刻十字架的專注……幽麗、秀雅的里拉修道院讓我看到的最美風景無異就是「專注」!今後自己的人生也應找尋能感動自己;亦能感動別人的事物真誠專注才是,離去時,里拉修道院似乎也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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