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簡政珍詩學隨想 這個句子做了什麼?

花語 文/簡政珍 圖/卓美黛 美國學界中結合現象學與後現代思維的費希(Stanley E. Fish)認為:閱讀不是追問「這個句子是什麼意思?」(What does the sentence mean?),而是「這個句子做了什麼?」(What does the sentence do?)。前者強調的是文本的意涵,閱讀專注的是靜態的文句;而後者強調的是文本如何引發讀者心靈的動態之旅。 因此,閱讀的重點不只是要去追索文字的「意涵」,而是去感受體會這些文字給自己帶來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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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縫隙

文/周忍星  圖/柯適中  「天地萬物皆有其縫隙。」 你同意這句話嗎?我在深夜裡打字問你。你遲疑了一段時間,時間在既清醒又慌亂行走的過程,立刻產生了「縫隙」。我稱之為「等待的縫隙」。 你最終沒有正面回應我,只回了「我想一想」按個晚安圖就離開我的手機了。你一離開,我突然想起女詩人零雨的〈縫隙〉中的句子:「我決定投向你/那面牆與牆/之間的縫隙」。我和你之間,有沒有一堵牆?牆壁材質是水泥、木頭、磚塊、磁磚、大理石還是玻璃?應該各自有各自不易察覺或顯而易見的縫隙吧?我們的情感或是「友達以上戀人以下」的關係此刻(或是早就)有了縫隙? 縫隙裡,有生命遊走,竄出,延展,孕育新生命。 螞蟻背負「一條龍」使命,遊走磁磚縫隙間,我用玩心食指令其轉向,牠們彷彿已遙遙嗅出「家的味道」,立刻重回正常路線,不容我玩心破壞阻撓牠們達成回家任務。 綠色小草或是玫瑰,被壓制在石堆下,總有一天挺身竄出縫隙,迎接屬於自己燦爛的陽光。 小倆口每吵一次,縫隙就深一點,長一些;幾次三番後,縫隙像拉長的橡皮筋,抽高的骨骼,延展它的「不可抗力」。直到感情失去彈性而崩解或成長痛不欲生,縫隙,才有徹底喘息停止延展的可能。 土壤縫隙裡的小生物可多著呢,像:真菌、細菌、線蟲、蟎、線蚓、蚯蚓、蜈蚣、螞蟻等,躲在暗無天日的土壤裡,從事孕育下一代浩大的工程,深怕天敵或外力侵犯牠們誓死保護的家園。 還有一種縫隙,語言的縫隙。政客很擅長抓政敵的「語病」,其實就是語言(心裡話)迸出口之後,鑿下裂痕;也不管事實是真是假,都讓事實縫隙被插了一根「毒針」,等待對方中毒身亡。 然而,還有一種縫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藝術」。那就是詩人處理、製造詩句(文字)的「縫隙」手段或技巧特別高明。學者詩人簡政珍說:「假如詩的藝術展現可以解釋成廣義的美學,詩美學的成就也在於充實讀者的閱讀美學。不論空隙或是縫隙,都是詩美學依存的空間。以空隙反觀結構,空隙是詩的主要結構。書寫空隙是詩人的存在結構。因此,詩人在詩行裡寫下空隙。」 此時此刻,等不及明天天明了,我想在夢裡繼續撒嬌問你「天地萬物皆有其縫隙。」這句話,你覺得有無道理?我曾經嘗試為我倆這段生發的感情寫詩,努力完成詩行該有應有的語言與情感的「縫隙」,使你讀了之後,能夠暢快無礙的自由呼吸,以及與我並肩行走,齊心完成一段愛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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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多麼像一幅靜物畫

詩/攝影 葉莎 昨天隨手擱置的蘋果 今天剩下空盪盪的玻璃瓶   走出屋外,發覺一切更不真實 除了腳下一條紮實的小路 除了一顆心的跳動   世界已被切割 一半是虛空,黎明與朝雲的湧動 另一半也是虛空 如鏡如水面的天空   昨夜遇見的詩人有其天資 一起讀過的詩有其絕色 那時他正看著畫廊中的美少女 而我喜愛他多感的眼睛   眼前這一切 多麼像一幅神奇的靜物畫 安於靜止,也安於幻化   小路會通往另一條小路 此刻的我 正通往下一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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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珍惜 ● 擁有 夢中花二月蘭

文╲圖 林少雯 那年,在杭州希言樓小住。有一天,走下山,搭上4路公車,想到西湖邊去走走。 車子從五雲山腳下和錢塘江邊沿西湖景區開去,不必下車也能賞景。 過了楊公堤,接近蘇堤時,瞥見路邊高大的水杉樹下,有一片淡淡的紫色花海。那一抹紫,霎時抓住我的心,但車子很快開過去,沒看出那是什麼花。於是,第二天我又專程走進古老的水杉樹林裡,去尋花,去探花。 那四瓣的紫花,出現眼前,簡單而美,清麗淡雅,讓我一眼愛上她,但不知芳名,不算真正認識她。在花海裡流連又流連,心裡澎湃著對紫色,對花顏的愛慕,感覺歡喜又愉悅。 第二年再去杭州,西湖周邊南山路、蘇堤、太子灣公園的溪流邊和水杉樹下、長滿了美麗的紫花。鮮豔的櫻花,桃花,鬱金香都沒那麼吸睛,我整顆心只想著這小小的紫花,想認識她,與她交朋友。 公園裡有人在掃落葉,我請問園丁伯伯,這滿地的紫花叫甚麼名字?他說,這是二月蘭。 二月蘭,多美的名字!開在二月的紫色草花,可以夢幻浪漫到六月,帶給我喜悅、平和;讓我感受到美好、溫暖和平靜,感覺好幸福! 幸福,原來這麼簡單。 很少作夢的我,那晚夢見二月蘭。夢境中,天很藍,雲很白,大地很遼闊,放眼盡是美麗淡雅的紫色花海。紫浪中,遠遠的走過來一個人,穿著古代服裝,頭戴葛巾,手執羽扇,姿態優雅,猶如名士。 走近了,那人說,「這花叫二月蘭,也稱蔓菁,後人稱諸葛菜。」正說著,後面有人呼喊著:「丞相,丞相……,馬車備好了。」 那人,看我一眼,微笑,回頭走去,消失在紫色花海中。 丞相?三國時蜀漢丞相諸葛亮?那位安坐在城門樓上,羽搧綸巾的諸葛亮?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諸葛亮?看那身打扮和氣勢,果真! 回味著諸葛丞相所說的話,腦海裡忽然湧現出一個場景,北方大地,春暖花開,遍地紫色野花,像海浪一樣沒有盡頭。小女孩和婦人在紫花叢中採摘著,原來這是一種美味的野菜。後面一隊軍士,也在摘花。他們嘴裡說著,蔓菁的莖和葉最是鮮嫩好吃,種子留著播種,可以補充軍糧。 二月蘭的美,在於能提供能量和營養,化解飢餓,諸葛丞相駐軍在外,糧草青黃不接時,就會命士兵種二月蘭,當成蔬菜食用。 謝謝諸葛丞相,勞您來入夢,告訴我二月蘭的美和好。想必您也和我一樣喜愛二月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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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活著不過是海市蜃樓──閱讀契訶夫《凡尼亞舅舅》

文/沈眠 圖/李瑋 契訶夫(Аонтн Павпович Чехов)是俄國短篇小說之王,也是知名的劇作家,早期的作品充滿喜劇精神,而且往往立基於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其風格比擬影像世界來說,大概就是英國喜劇之王查理‧卓別林(Charlie Chaplin),香港兩代喜劇之王許冠文、周星馳,還有美國好萊塢導演、演員伍迪‧艾倫(Woody Allen)等人的作品。 尤其是契訶夫後期越來越戲劇(悲劇)而不走喜劇性的轉變,伍迪‧艾倫也如出一轍,近期電影如《藍色茉莉》(Blue Jasmine,2013)、《愛情失控點》(Irrational Man,2015)、《愛情摩天輪》(Wonder Wheel,2017)等,就哀苦得讓人難忍。 那也是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最喜歡說的喜劇殘酷性,或者是:「……消遣並不排除沉重。……把極度沉重的問題與極度輕盈的形式結合起來,這是我一向的野心。而且不只是單純的藝術野心。輕浮無聊的形式與嚴肅沉重的主題相結合,讓我們的種種悲劇(發生在床笫之間的,以及我們在歷史的大舞台上搬演的)在它們可怕的無意義之中掀去面紗。」 游孟儒新譯版、契訶夫寫於1903年的《凡尼亞舅舅》(ДядяВаня,2022年),在我看來,也正是這樣遊走於悲喜曖昧之界的作品,每個角色都緊緊擁抱自己的荒誕,比如謝列布里雅科夫是個活在學院金字塔、過去享受過吹捧與榮耀、而今卻只能哀哀叫著:「萬惡的、令人厭惡的老年。」的退休教授(這樣的形象至今都還可以在臺灣學術圈裡目睹真人實境);美艷得讓沃伊尼茨基、醫生阿斯特洛夫都癡迷的伊蓮娜(教授第二任妻子),卻覺得自己是不配得到幸福的配角;喜歡阿斯特洛夫、自認長得醜不敢告白的索妮亞(教授與第一任妻子所生);自言被生活吞噬、失去自我最終也變成怪人、強行告白伊蓮娜而且完全不懂得對方的拒絕(這好像也是現在進行式)的阿斯特洛夫;還有小名凡尼亞的沃伊尼茨基(教授第一任妻子的弟弟),愛上姊夫的續絃伊蓮娜,要死要活的發瘋,不惜與崇拜多年且奉獻一聲的姊夫槓上。 劇中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矯情裡,自悲自喜,無以復加。乍看《凡尼亞舅舅》是一部大悲劇,每一個都栽入絕望之中,沒有一個人幸福(可能只有照應全家人、堪稱八風吹不動的保姆瑪琳娜最接近幸福吧),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最後所有角色都回到原本的生活裡,於是又恢復到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動的局面,那些激烈的情感撞擊,換來的居然只是埋頭於原先的生活,喜劇也就浮現了。 戲劇的結尾,索妮亞如是道:「可是又能怎麼辦,我們必須活下去!」在無可奈何的悲傷裡面,隱隱透露著如釋重負的輕快。我也就忍不住要想:最好的喜劇總是帶著悲傷的成分,而最好的悲劇也難免荒謬可笑。 米蘭‧昆德拉寫:「幽默:是神來之筆,靈光乍現。它告訴你,世界上的道德標準是曖昧難明的,還有,你我確確實實沒有辦法評論他人;幽默:對人情世故不抱持絕對化的尺度;因為確定世間沒有什麼確定之事,因而感受到的奇特樂趣。」 《凡尼亞舅舅》無疑也有這樣的幽默精神,在喜劇與悲劇的間隙,深深地挖掘人性不進也不退的傷懷與可笑。從二十一世紀回頭去看契訶夫的劇作,也就更能理解經典之所以為經典、始終能夠與當代對話的跨時代性。且游孟儒的譯筆,她對人物話語的當代化微調,更讓這部多年前看過的劇作帶著近距離感,不至於有巨大隔閡,諸如「妳是怎樣」、「嘰嘰歪歪」等民生日常語讓《凡尼亞舅舅》輕鬆接軌新世紀。 劇中最讓令我心神明亮的是契訶夫透過沃伊尼茨基的嘴巴說:「如果人們沒有真正的人生,那麼活著不過是海市蜃樓。無論如何總是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好。」這是對無法忍受平庸但最終又有誰能夠不陷入世間庸俗的普通人最溫柔的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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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因果獨奏 追星落下的板塊

文/葉雨南 圖/黃騰輝 追星落下的板塊 「轉音,像回憶的傷痕,哭戲,像有或沒有理解過的解剖。」音樂節或演員簽名會,甚至運動賽事選手勝利時的怒吼當下,不需要再用聚集來讓眼球快速轉動這個社會。 「現在的眼球少了血絲。」我這麼想時,歌手進場了,不認識連名字都無知的或高或瘦的歌手,讓台下的粉絲為他們織出閃爍的絲,歌手的聲線隨氣候、隨當日身體狀況,在一種名為粉絲的稀有物種,博物館著。 音樂節裡,我問坐在一旁的女子,表示自己是來散步順勢聽賞的,她說:「我是特地來聽其中歌手表演的。」沒過問對方是從哪裡來聽賞的,但那距離對她來說,彷彿只能用只剩容顏的夢境來形容。表演持續,我心開始細數歌手的節奏是否有跟上樂手,粉絲則在眼球裡默默發芽了血絲,我在意拍子,粉絲或許在意一種磁場和夢想雷同的律動,表演結束後,形式上是散場,心事上卻是才剛展開一連串隨著深夜追星的開始。 每次世界著名運動會在電視上或網路播放,一日球迷,把運動當追劇的人們總會彼此相擁,如明星周邊商品的碰撞聲。 我在音樂節順勢過那些聲音,一日球迷或追起真正的運動賽事的人們,我曾和幾個朋友聊過他們會這樣短暫的追星緣由,得來的卻是:「平常沒有在看,難得的比賽啊!大家都在看,當然就一起看啦!」音樂和運動我平日都有在觸碰它們的神經,而一日卻像音符裡一拍一拍堆疊成的兩三四首歌,專一和熱鬧不熱鬧,像起了我看電影時,雨中奔跑的男主角,留下了一段無法用單位擺脫的很長很長的心中投射。 音符中的運動,運動中的音符,多年注視和一日觀賞,不斷帶起板塊的連動,到底追的是什麼星呢? 為一個不認識你的人落淚,為一個不認識你的人擊掌,粉絲蓋起的博物館,準備走到了另外一個展區,歌手、演員,在VR展區透過粉絲的想像,又開始連動更深刻的彷彿一種理所這樣就好、這樣的距離:「星才會閃爍。」 追星的人,擁有太多自己,太多十六分音符的連擊。 我當然也追過星,追著沒有天空包覆的星、一直掛懸在天空不移動的星,那些星不會回過頭看我,更不會為我的生活搖擺,但是不是星會越追越亮而那個越來越亮的是自己而不是明星本身呢?音樂節和運動會,為粉絲蓋得博物館拓得更寬,粉絲希望明星和他們說話,或許有些星星是不會說話的,有些星星天生話不多,所以博物館只好二十四小時不打烊,吸引那些星星丟出一句:「你好嗎?你們吃飽了嗎?」有的粉絲因為這樣就甘願打烊博物館,有的粉絲則不滿足這樣彷彿小菜的形式,把博物館的動線增加,寬到可以讓星星說更多夢境想要聽賞的話。 螢光棒、歡呼聲,彷彿已經默默連成一顆流星,落下繼續展覽的映像,我仍問我自己:「出生到現在,是追著星?還是想追著星?或是當一個被追星的人?」答案是星,閃著,但不給我承諾。 那些震懾過的自以為的眼神交會,我有時會想,在路上若突然遇到平時就有長期在關注聆聽的歌手時,是要只要求個合照?還是問那位歌手:「你覺得當一顆星星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季節只有四個,一個人卻可以追超過四顆星,不停頓那樣如電影中男主角因為女主角的死去而哭泣,但幕後花絮,其實,男主角是想著自己的身世而落下淚水的板塊的。 人類究竟追了什麼星?還是人類準備停止追星了呢?彷彿忽然瞬間的強震落下一種緣份匯集的板塊,讓博物館的心室交錯草皮、跑道、球的迷惘。 粉絲?他們追著自己的信心,不需要方向燈、不需要停車的位置,一個沒有形狀的沸騰,讓我想起在某次自己觀賞演唱會時,台上歌手赤腳彈著吉他,星就自己形成行星,不管距離也不管想像,只憑板塊沖刷在現實中的平靜,想要讓那些平靜,長出血絲,而喊著安可安可的粉絲,是第二個板塊在任何連動後自己都沒發現的星的碎片,鋪出來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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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在巴斯陪珍·奧斯汀散散步

珍的塑像就站在「珍·奧斯汀遊客中心」門口,她仰起那張聰慧美麗的臉龐,看向巴斯的天空。 文‧攝影 翁少非 昨日從史特拉福到史前巨石陣參觀,夜宿巴斯(Bath)皇后廣場附近的旅店。晨醒,窗外貓霧光的天空上,有好幾隻海鷗在屋宇間不停地穿梭,好似在巡守這座城市。 十多年前在宜蘭羅東行旅,醒來望見海面上的龜山島,彷彿是一隻衛戍城市的大鯨魚,這奇特的晨醒第一眼,啟動了你的聯想,而想起羅東當地的大作家黃春明、賴西安。嗯,今天的巴斯一日遊,可以去探訪哪位心儀的人物呢。 在西班牙龍達,你想起用龍達為背景寫《戰地鐘聲》的海明威;在孔蘇埃格拉白色風車村,想起寫《唐吉訶德》大戰風車的塞凡提斯;來到英國的貝斯,自然會想到以《傲慢與偏見》等多本膾炙人口小說聞名的珍·奧斯汀(1775-1817)了。 巴斯,位於倫敦西方一百六十公里處,離布里斯托海峽七十多公里,因亞芬河谷擁有豐富的天然溫泉,西元一世紀時就被佔領的羅馬人當為礦泉浴地,十八世紀初冒險家里查·納許來此,將水療與休閒結合,帶動城市許多公眾建設,吸引貴族名流、仕紳淑女前往,成為英國最有名氣的「時尚度假溫泉城」。 珍和她的父母、姊姊卡珊卓曾在巴斯生活五年之久,之所以來此,跟溫泉有關。一八00年她的父親退休,把教區牧師職和家產傳給她的大哥詹姆士,不久就到巴斯找房子住,除了方便於泡溫泉有助健康外,母親也希望珍和姊姊能在此遇到如意郎君,畢竟她倆的年齡都在婚姻市場拉警報了。 珍聽到父母宣布這個移居消息,據說當場震驚到昏倒。離開二十多年朝夕相處的家園、鄰居和好友,父親出售五百冊的藏書、她彈奏多年的鋼琴、大批的音樂收藏,連手稿與檔案都歸詹姆士所有…,這簡直刪掉了她往昔全部的美好記憶。 珍感覺被放逐,用陰影、煙霧和混亂字眼反映了她的心緒,大概是因為這樣剝奪了她的寫作動機與樂趣,足足有幾年都沒寫出作品呢! 他們先暫住親戚家,再到能俯瞰雪梨花園的雪梨廣場四號賃居,而後因經濟拮据搬到格林公園住宅,一八0五年父親去世,遷居於蓋伊街(Gay Street),隔年七月離開巴斯。 早餐後,你信步走到這條蓋伊街,珍的塑像就站在「珍·奧斯汀遊客中心」門口,她戴一頂深藍色的寬繫帶軟帽,身著淡藍色的高腰連身裙,腹前雙手十指交握,仰起那張聰慧美麗的臉龐,看向巴斯的天空。而你,總覺得那雙深邃的眼眸,藏有一絲絲的陰鬱,也許還在療傷。今天在巴斯,就陪她散散心吧。 珍從小就喜歡散步,童年時在史蒂文頓老家,常跟姊姊繞著外圍小徑散步,走好幾里的路到波紡巷拿家裡的郵件;離開巴斯住五哥法蘭克在南安普頓的住宅時,也時常沿著海濱走到伊欽河。珍的姪子說散步是她寫作靈感的來源,是「文采的搖籃」。 攤開貝斯一七七0年代鼎盛時期的地圖,亞芬河彎曲成S型呵護著小鎮,現今巴斯的建築物,大多數是十八、十九世紀興建,羅馬浴場、普爾特尼橋、皇后廣場、皇家新月樓、圓形廣場、雪梨花園都還在,這幾處也是她喜歡駐足的地方。 「珍·奧斯汀遊客中心」有穿著那時代衣服的工作人員引導,展示有關珍的生平、作品被改編成電影的劇照,還有提供遊客用羽毛筆寫字的體驗活動,這讓你想起珍二十歲時,父親特別從城市買「配有抽屜、玻璃墨水台」的桃花心木書桌當生日禮物。父親對她寫作才華的賞識,激勵她隨即寫出第一本小說《愛蓮娜與瑪麗安》,以及《第一印象》的初稿。 皇家新月樓是巴斯最壯觀的建築、最昂貴的住宅,一七七六年由小約翰·伍德所建,珍時常在新月廣場參加「散步舞會」,散步舞(Spasirka)捷克民俗舞蹈,是男女朋友相偕去散步的舞蹈,當時在巴斯很受歡迎。 珍沒在這兒締結良緣。她曾有短暫的戀情,只是對方意外過世了,後來有富二代向她求婚,她允諾後隔天又拒絕了。在麵包、愛情與婚姻上,她有如《傲慢與偏見》筆下的女主角伊莉莎白,不認為父權社會下的女性必須做出妥協與犧牲,因此拒絕了柯林斯的求婚和達西的第一次求婚,當達西的姨母企圖阻止她嫁給達西時,則勇敢地回嘴「我只按照我自己的意思去追求幸福而已」。 讓你不捨的,珍才華洋溢,卻英年早逝,要不然就可以結識同時代的安徒生(1805-1875)和狄更斯(1812-1870),繼續寫出更多曠世巨作。安徒生發表《年邁的街燈》那年,第一次到英國旅行,在倫敦認識了《孤雛淚》的作者狄更斯,從此兩人惺惺相惜,結為親密朋友。 要離開巴斯前往倫敦了。你依依不捨的回望珍·奧斯汀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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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森寂寞的下雪聲

晨光 文/黃筱婷 圖/簡世哲 從晴空萬里但卻略帶寒氣的東京,搭乘新幹線一路北上本州最北之處,不長不短三個小時的車程,足夠看完一本書,或是稍稍補個眠,但我總喜愛帶上一杯咖啡和三角飯糰,在急駛前行的車廂中,嚼著飯糰並看著那瞬息萬變的窗外景色;我總愛吃那加了海鹽的海苔三角飯糰,是的,就是僅有白飯佐以些許海鹽調味,外面再裹上一層海苔的三角飯糰,或許是樸實的海鹽提味讓米飯的味道更加增色,也或許是我固執己見的認為,只有手裡這單純的海鹽三角海苔飯糰,才足以襯托出手邊咖啡的濃醇風味。 還記得有一次趕時間,便急匆匆的在便利商店裡隨手拿了寫有「筋子」的海苔飯糰和一瓶熱咖啡,待我滿心歡喜的坐在車廂內,喜孜孜的咬下一口飯糰時,悲劇僅在幾秒之內隨即上演,無法吃生食的我,沒有想到手中飯糰的內餡竟然是鮭魚卵,怎麼會是鮭魚卵呢?這個問題尚來不及在我腦袋中打轉,一股濃烈嗆鼻的腥味如同颱風天的浪花般,正往我的口腔陣陣翻湧襲來,那是灌下再多咖啡也止不住的惱人味道,霎時間,我已無暇顧及窗外的景色究竟如何美好,當下滿心滿眼只想著要如何除去殘留於嘴裡的那股可怕的腥味;這雖然是不甚美好的一次難忘體驗,卻也讓我更為加深對海鹽三角海苔飯糰的喜愛,是的,我再次確認自己是海鹽三角海苔飯糰的忠實擁戴者。 好不容易腥味逐漸退去,我終於可以靜下心來,好好欣賞窗外列車行過的景致;短暫的時間內,窗外那多到數不盡的高樓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連綿的平坦稻田,只不過本應是青綠的稻田此刻已然染上了雪色,儼然成為一個被白雪所冰封的奇幻世界,而我,就在這奇幻世界裡,悄悄地往未知的遠方漂流而去。 我總喜愛在萬籟俱寂的夜晚時分,一個人靜靜地聆聽著窗外寂寞的下雪聲;儘管屋內的我正懶洋洋的在榻榻米上隨意變換著各種姿勢,但那絲毫不影響我的聆聽,許是白日裡的旅行讓旅人略微感到疲累,許是喜愛榻榻米那無多餘添加物的單純草香;我總愛在梳洗過後,極其自然地任由自己躺在榻榻米上頭,聽著自己的呼吸聲,還有窗外那片片飄雪緩緩墮入雪地的細碎聲。 青森的子民對於雪可說是再熟悉不過的,這點在太宰治的作品中即可窺知一二;他在《津輕》書中竟然將雪的樣貌區分為粉雪、粒雪、綿雪、水雪、硬雪、糙雪、冰雪這七種類型,若不是雪國之子,怎能夠對雪有如此驚人的理解與判斷呢?魯迅在《野草》書中亦有收錄〈雪〉一文,他寫出江南與朔方兩處的落雪之異;先生提到江南之雪滋潤且美艷,朔方之處的雪則如粉如沙似的燦爛生光,肆意旋轉飛騰,飄散瀰漫並且閃爍於各處。 我實無太宰治與魯迅之文才,著實寫不出飄雪之意境,在步出火車之時,眼前之景可謂蒼茫一片,月台邊恰好停靠著兩輛平行的火車,車廂已被漫天飛舞的白雪給悄悄覆上白色,即將步出車站之際,我見到窗外不遠處的青森港灣大橋,儘管被那翻騰飛雪當作主角給簇擁著,這座港灣大橋卻發散出寂寥的味道,這便是冬季時節的青森落雪;綿密的細雪緩緩自天頂蒼穹飄下,落在行人們的肩頭,大家無暇顧及飄落的雪粒,只是加快步伐迅速往目的地前進,在此時此刻這蒼茫遼闊的雪白世界裡,大抵只有我一人,正仔細的聆聽著青森那寂寞的下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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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妳們的瘦是月份

詩/攝影 葉莎 我來,來看寒冷 寒冷中的荒田 荒田裡一群娉婷的女子 妳們的瘦是月份 面容是深冬 逃出夢中囚徒的困境 今天穿上月光黃 看著風來,白雲散 難以擺脫的命運 低低懸著 像那顆將墜的夕陽 寒冷來,來看我 荒田如此瘦 我如此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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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埋霧日記 窗戶與馬格里布

詩/圖 劉梅玉 是一根根螺絲狀的物件 放在夢境的尖銳處 凌晨3:50分的野樹 鑲嵌在玻離窗上 遺忘的枝芽 從舊有的撕裂處長出 黃昏在瞳孔裡晃動 底層的黑夜 不斷被翻攪起來 有些黑色在黑色中 變得更黑 收藏在盒子中 那年的卡薩布蘭加 馬格里布的天空 老去的窗戶,可看見 大西洋的水藍 吹過純白色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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