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踏莎行/雪的別名

詩/攝影 葉莎 看著人群向更深的雪走去 背影是屬於天地的 厚重的衣裳和巨大的寒冷也是 落葉殆盡,徒留殘損的身子 我在生病的世俗中擁抱苦悶 和幾株樹說了一些話或不說話 彼此視線交集又移開 與世界格格不入的人 註定要成為另一種雪 大部分時候在虛空中游移 在某個季節降落 輕易成為流淌的字詞 春暖之後 水漥或鏡子,短暫的河流 甚或一粒種子的奶水 皆是雪的別名 我將在眾多別名之中 揀選最溫潤或最清明的一個 做為此生修行的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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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珍惜‧擁有 倒影

文/圖 林少雯  倒影,如夢似幻,美麗異常!景物倒影於波平如鏡的水面上,看去總是比真實的景物來得清晰美好,尤其壯麗的自然界景象,如日、月、大山、大石、樹和花等倒影於湖水中,當水波不興時,那山影、樹影,恍如真實般的令人讚歎!也讓人眩惑,如此虛幻的美景,為何真實到比實物更為吸引人! 人生也是如此,歲月中所經歷的美好和困難,回首顧盼皆已成煙,但是卻仍歷歷在目,許多人和事長存內心難以忘懷,雖然已成了鏡中花、水中月般虛幻,且是無實影的記憶。雖如此,但是人生所經歷過的酸甜苦辣,已刻印於心的深處,崁入你我語言、思想、笑容、待人、處事,甚至已深入臉上的皺紋和風霜裡。這讓我想到,過往雖如雲煙,但是歲月已成風情,沉澱為你的倒影,如影隨形。 猶記得小時候住在鄉下,泥土路上被牛車的鐵輪壓出的兩道深溝,溝中還有一個個坑洞,於雨後的月夜,每個坑洞中皆有一個皎潔的明月,在小小水面中隨風晃蕩,那月如此虛幻不實,卻又清晰在目,此景象在心中永存;長大後,讀到「千江有水千江月」這樣的詩句時,終於了然於心。是的,千江水映千江月,江江皆有月,但是月月皆虛幻不實,因為那只是倒影,只是海市蜃樓,稍縱即逝。一如人生中曾經的繁花似錦,如雲煙般最終散去無蹤;人能留下甚麼,只有一生的倒影,在親人友朋師長學生的心目中,你是一個甚麼樣的人,那留存心中的印象,即是你的倒影。 每每於鏡中見到自己,或見到各種景物映現,就會領悟到,當自己或景物移開時,境中甚麼也沒有。鏡,能映物,卻不留物,更不留痕。能留的是此人或此物在人世間給人的映象和印象,這映象在人辭世後,即成了看不見卻是在想像中可觸及的倒影。 珍惜人生的每一刻,那將是每個人倒影中珍貴的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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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因果獨奏 出國病

米克諾斯2 文/葉雨南 圖/陳兆聖 「票價突然變便宜,當然要出去異國闖闖玩樂,玩樂七天像懂異國一輩子!」 「汰換自己心聲才好,但隨波流動才有那種搖滾吉他手的感覺!」 郭很享,頭撇向那放有忘了澆水的棉被草盆栽的診間不屑說著。 診斷結果是出國病末期,醫生告訴他在家,看一看立體風車、帆船、深褐色草原的鋼琴明信片或放了太久有些異國感的雜誌上那些右上角,像街角旅人不知道要為什麼而踩踏總選擇低頭和他們自己都無感的一種對意義的理解。「這樣才能稍微緩解你思想的疼痛。」說這句話時,醫生心想已經放在那十年的棉被草盆栽是不是該移到外面了? 這位醫生卜閃爍,在進入醫院診間前兩天,他的妻子瑤犁,剛因肝癌而去世,卜閃爍行醫五十八年了,他是「出國病」權威,也是他發現世界有一群賣車、賣道德、賣大量珍寶,或不奢侈的吃喝,睡在如沙漠背景的荒地、拚命工作賺來的錢去不同的空間看幾天風景、在不同空間吃些美食然後醒來又忘記他們的味道,都願意離開原來的土地去原來以外的動向疆域,這樣的行為大量的衝擊正常大腦該留下的前途,於是他將這樣的異變舉動命名為「出國病」。 國際、國內媒體接連大量報導他的命名,他卻和那些媒體說:「可以停止這樣的報導嗎?我一個只去醫院看診之外,在家興趣就只觀賞盆栽的醫生,只是把長久大家都不去思考的問題提出來而已,不需大驚大捧。」媒體中一個剛畢業的實習女記者郭亮掩,今天採訪居然忘記帶麥克風,只得直接擠進一群記者中大聲叫喊才有辦法讓卜醫生知道她的存在,她剛剪短的髮,彷彿代替麥克風不回溯的飄出了問題:「想請問卜醫生,不出國為什麼是病?我從小到大,春夏秋冬都一定要出國,異地那麼廣,可以看到我們看不到的東西。」卜閃爍突然閃爍地說:「有思考哪裡都是異地,自己要去創造,人往往忽略原本的美好,不知道真正的新是什麼!」「例如妳前面有一幅畫,畫中央是金色的傘、撐開傘的是一個穿著禮服的女子,女子旁邊有一個賣著祈雨糖的攤販,以這幅畫來說,祈雨糖是這醫院附近最多小朋友喜愛的糖果,但大人卻寧可去異地吃完全不一樣的糖果,就算原因是吃膩,也可以把祈雨糖加近其他料理。」 郭亮掩不認同卜醫生的話,她認為是人都要有看過自己地域沒有的地方,且自己的地域又無法發展,人該放棄的時候,就要像起床時刷牙那樣她常常皺眉想著再撐一下,就可以在飛機上做夢了。她接著對卜醫生說:「那卜醫生,您的見聞從哪個地方而得來的呢?」卜閃爍笑著說:「見不一定聞,聞也不一定見,我只是喜歡思考,出只不過是一個人類喜歡命名的動詞。」郭亮掩被卜醫生這話一激怒:「那您要不要放棄行醫?畢竟您的話都是自己的果斷認可。」卜醫生還是笑著說:「您是郭亮掩記者吧?狠享有在診間跟我提過妳,我只要入睡,都是放棄行醫,我一醒來就到了另一個空間移動,所以我應該是放棄了吧?」 「妹,聽說妳跟卜醫生起衝突了?」 「哥,我只是說事實,卜閃爍真的只閃爍他自己。」 「卜醫生其實常常出國啊!在醫院裡,醫院是他的國度,除了她妻子去世時,離開過醫院一天,其他時間都在醫院鑽研新的醫療研究和看診。」 「他沒有兒女?醫生還是需要適當休息吧?」 「他有一個兒子,現在在開計程車,偶爾會拿便當或涼麵到醫院給他。」 「涼麵啊?他還真的是涼麵,應該是卜涼麵醫生才是!」 「醫生要做到這種地步嗎?很多醫生不也都常出國。」 「卜醫生常跟我說,我們腳下、我們身上、我們眼睛一閉,都是一種寄託,那不就是出國了嗎?為何不看近的地方,都要看那麼遠的地方呢?況且遠的思考非常難以組嚼,除非是長期待在所謂的遠,才能有一種出或者是走的一種思考中在大腦大海某岸處閃爍燈光的涼風。」 「他真的懂出國的涵義?哥,你就這麼相信他的診斷?其他醫生都說你是心臟衰竭,他雖然也幫你用儀器檢查過心臟,卻是唯一說你不是心臟衰竭的疾病而是那,彷彿在故事書中才有可能會跑出來的,小丑得到的幻想。」 「因為,我確實完完整整像個棉被草盆栽,被他救活過。」 棉被草,在這國度是聖草,非常的堅韌,有一股非常像檸檬巧克力的味道,但因為又俗稱「離別的孩子」所以幾乎很少人願意去栽種。 郭很享從事帆船業十年,卻因為父親反對他繼續開帆船,經過如出國般那樣複雜的起飛和回程打消這直行的念頭。他現在是一個廚師,鍋碗瓢盆像四個國家,被一一放在各個該被放置的位置,他有一間快炒店,生意不佳,他時常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味覺出了問題?或是自己理解的國度不夠多?因為別的國度有太多這個國度沒有的物種,如果出個國可能料理就會變得更好更美味。」因此他有段時間在國外,又回來,都是待短期幾個月、幾個月的逍遙和學習其他國度烹飪的知識,來來回回,卻那麼像現在進出醫院看診的速度。 「很享啊!你病情在惡化了!」卜閃爍嘆口氣說著。 「我最近都沒有出國啊?而且我都有按照卜醫生的指示,甚至還在自己的房間裝一個風車裝置藝術呢!」 「剛剛量血壓後你的血壓太高,且我發現你還是滿腦子都想要出國。」 「我沒有想出國了啊!」 「昨天我碰到你父親了,在醫院走廊,他說要去骨科那。」 「你父親告訴我,你交了一個國外女朋友,但其實交國外女朋友是完全沒有問題的,比較有問題的是,你父親告訴我,他在某個咖啡廳門口,看到你和你女朋友不斷聊著想要她故鄉的回憶、想知道她故鄉的風景、那個故鄉的料理,你父親在旁邊抽菸,足足抽了三個小時。」 「一直聊其他國度的事情就是出國病?」郭很享難得動怒,他的眼神像帆船剛拉扯時,那些不太平整的紋路。 卜閃爍說:「其實我年輕時曾經當過兩年的導遊,去了超過十個國度,從走馬看花一直到通貨膨脹,甚至當地飢荒,都面臨過,當時有一個醫生叫「舒懷町」是我帶的其中一個團,當時她當醫生剛滿三年,卻常常跟我說,卜先生你知道嗎?每次我出國完回來後,都會直接回到我工作的地方,剛開始我還完全不知道原因,後來我才知道,我工作的地方就是出國。」 「抒懷町是我的母親。」郭很享很自然地說出真實。 「這樣啊!你看!這不就是出國嗎?緣分在移動,跨過任何障礙呢!」 「但我母親後來不當醫生了。」 「是什麼原因呢?」 「她忘記了初衷,後來她去了好多個國度,幫助那些國度的孩子,不是醫療幫助,而是教他們如何欣賞植物的美。」 「那很享你的初衷還記得嗎?記得啊!就是想要出國。」 「你看!你看!我就說你病情惡化了。」 「我還能活多久?」 「你可以活一輩子!」卜閃爍很肯定地拍著郭很享的肩膀很有信心地說。 「可以活一輩子叫做病情惡化?」 「昨天郭記者又訪問到我,她還是對我非常的不滿呢!所有記者裡我最佩服她了!而且希望他以後都不要攜帶麥克風,只有她那不放棄的心,是那麼像空間移動。」 一隻飛得不太沉穩的蜜蜂,從夜晚醫院老是異常難以開關的窗縫隙飛來,像小型的客機,不小心碰到思想投幣界線的空間,思想的氣流不斷地上升,出國的人依舊在某個國度的街角記得又忘記、回到自己的空間才想起真正的出去,是像帆船沿著水花,還看得到完整的自我。 明天有節日,陸續有醫生離開醫院大門。 醫院裡的棉被草盆栽死去了,卜閃爍拿了一把桌上的梳子,用那一把梳子慢慢地把盆栽裡有時代味道的土壤撥開,這天晚上郭很享帶了她的女朋友來到診間說:「卜醫生我妹妹兩天前去世了!」卜閃爍緊盯著自己衣服上的風車,彷彿不斷被用力地旋轉、消化,轉到空氣變得更薄更薄、更像一種在全新線條彎曲又迅速移除的走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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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小雅

文/潘玉毅 圖/黃騰萱 生命的綻放 小雅發乎於心,表現於行,是人內在的一種氣質,非附庸所能得。 小雅的中心詞是雅,雅與俗相對,而雅的修飾詞是小,小與大相對。如果說雅是被陳述的對象,那麼小是它最鮮明的特色。換而言之,小雅是一種小清新、小格調、小情趣、小確幸。因其小,常常被人忽視,然而也因其小,可以時時被人裝在心頭。 小雅似清風朗月,似枝頭寒梅,似小家碧玉,似人心裡的小小歡喜。以人的妝容作比,小雅濃淡相宜,看起來剛剛好。用宋玉《登徒子好色賦》裡的話說,便是「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著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小雅很好地避開了太素和太豔兩個極端,讓生在俗世裡的人短暫地告別了俗韻,但同時它又不至於雅到讓人敬而遠之。 所謂「大雅近俗」,反不及小雅來得親切可人。事實上,相比於大雅,人們也確實喜歡小雅更多一些。小雅有時來自於人的視覺,有時來自於人的聽覺,有時又來自於人的感覺。 當小雅出現在人的眼眸時,它是一種淺淺的顏色。像人間初開的桃花,紅中帶粉,如夢似幻,好像開啟了相機的美顏功能;像牆邊綠竹掩映的梨花,點點白色,如一片雪或是一捧雪落在梨樹枝頭,吸引著過往的行人紛紛駐足觀看;也像湖邊暗香浮動的梅花,影是疏影,斜是橫斜,就連樹枝穿過的水面也是清淺照人。人只需看一眼,心裡就有了「小雅」二字。 當小雅徘徊在人的耳邊時,它又是一種淡淡的味道。這個世界上花草樹木數不勝數,它們或濃或淡,各有各的芬芳。有些花無色無味,開跟不開一樣,有些花馥鬱深沉,一開十裡飄香,而小雅是這樣一種味道,它沁人心脾,卻又不至於冒犯到別人的嗅覺。 當小雅潛入到人的腦海時,它則是一種靜靜的感覺。無論城市裡是熱鬧是喧囂,似乎我們總能找到一處靜謐的所在用以安放自己的內心。說「詩意棲居」也好,說「遠離嘈雜」也罷,總之叫人感到歡喜。譬如湖上泛舟,賞雪賞月,無論有酒無酒,皆得十分意蘊。 當然,更多的時候,小雅是一種逸致閑情。 暮春三月,身著春服,約上五六個朋友,帶上六七名童子,去沂水河邊沐浴,感受春夏之交的煦煦和風,心裡可得無限愜意,以至於連時光的流逝都不曾察覺。待到夕陽西下,方知一日將盡,於是,大人與小孩挽著手、唱著歌,心滿意足地跑回家去。這樣的日子無關錦衣玉食,更算不上大富大貴,卻又不失趣味,是為小雅。小雅令人嚮往。當年孔子問門人的志向,當曾皙說出自己的小雅理想時,就連孔子也不淡定了,忍不住擊掌呼應:「吾與點也。」 論及對小雅的喜愛之情,明朝的歸有光較孔子不遑多讓。他有一座項脊軒,小而破舊,」破舊到「塵泥滲漉,雨澤下注」,甚至連陽光也很難照進屋裡來。歸有光對它進行了一番修葺,使雨水不致滲漏進來,又在牆上開了窗,在庭前種了樹,還在架子上擺滿了書,使無人問津的小閣樓瞬間變得詩意起來。尤其三五之夜,「明月半牆,桂影斑駁,風移影動,珊珊可愛」,連著書外張望的我們也變得憧憬起來。 那屋中可有讀書聲,可有人的囈語,可有蟲唱鳥鳴,可有一個小後生在打盹……似乎,當我們在琢磨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時,我們的狀態已近乎於小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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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深不見。底

詩/葉莎  攝影/hua-jung 那時,涼亭正在冥想 不可驚擾 草木森林在一夜風雨之後 以碧綠將湖面切割 天地間傳來的咒語 低嗚如迂迴不去的風聲 我們歷經的許多次生命 像湖水一樣,深不見 底 關於無始無終的生命之流 悟了,就作啞 關於遷流不息的事物 懂了,就裝聾 任一切在不說中止息或再生 在碧綠之側的一根浮木 是我們狹窄的床 孩子,你且縮起單足 假寐,好讓夢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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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珍惜˙擁有 山河與小舟的對話

文/圖 林少雯 那座山,一年四季,每日24小時,都在我的窗口,也在我的心上。那是觀音山。 與觀音山面對面,日日相望,已超過二十年。 觀音山,跟我故鄉抬頭可見的巍巍高山比起來,只能算是座小山,但在離開小時候仰望的大山後,心中的山,以觀音的形象現身於我的生活中,如此溫柔婉約,讓我日日月月時時刻刻,都能學習祂的莊嚴與慈悲。 山,總在那,穩穩地。山腳下,一泓流水浩浩湯湯,奔流入海。水日日夜夜不停息,卻也帶不走山的絲毫。這是山在告訴我,要不動,如山。 山,更加委婉柔美的,向天、向地、向人間,娓娓細述著祂的慈悲喜捨。我總是靜靜地聽,讓那寂寂的語言,一字字的植入心中。 山腳下,那一片水域,是台北市的母親河—淡水河。河的溫柔,河的廣闊胸懷更不必說。從天現魚肚白,至夜幕低垂滿天星斗,河,不分晝夜全都無私的收攬進它的懷抱,任天地在她懷中優游,任日月星辰流轉不息,任歲月在她身上悠悠流去。 清晨,自大屯山照耀下來的金色陽光,喚醒觀音山和淡水河,山和河開始了一天的對話。他們談紅塵中人們的悲歡離合,談藍天白雲多麼自在,談風多麼快樂,談雨多麼任性;山和河無所不談,最後他們談到一葉小舟。 山說,小舟,很小也很大。河說,小舟很大也很小。很大有多大?很小有多小?山和河為小舟起了爭辯。 小舟拉長耳朵,聽著,微笑了起來。因為,山說,小舟雖小,但不怕風不怕浪,它就是大舟。河說,小舟雖大,要看它乘載甚麼,若滿載慈悲,就是大;若載滿塵泥,就顯小。 山,說的有理;水,說得有智慧。小舟,聽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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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閱讀時差/身處充斥著暴露(失去)自我的時代,當然我(們)也無法免俗

文/姚時晴 圖/黃騰萱 這是一個極度需要暴露(失去)自我的時代,每個深夜有幾千幾百萬縷魂魄,窩居狹小巷弄的頂樓或窄仄房間內,藉由一條條虛擬的交通線路,以彼此自以為獨特,實際上卻是再平凡不過的集體電流不斷相互導電或相互絕緣。我是我賣力書寫於此端的我?而你又是賣力按著字鍵出現在彼端的你? 一個極度喧囂的時代,壅塞著寂寞與寂寞的快速道路,塞在車陣裡的我(們),依靠玻璃窗上的衛星導航,鎖定傳說中共同的秘密地圖,每個人都自認為是獨一無二的景緻,縱然,風景早已被踐踏過,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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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代文豪:契訶夫

星夜 文/圖 林明理 安東·帕甫洛維奇·契訶夫(Anton Pavlovich Chekhov,1860-1904),是十九世紀末俄國最傑出的小說家、作家;其作品注重描寫俄國底層人民的生活與同情,藉此反映出當時社會統治階級的殘暴現況及對醜陋社會現象的嘲諷,也抨擊了沙皇的專制制度。他的祖父和父親都曾是農奴,嚴父慈母;因而他寫道:「我的天賦源自父親,但我的靈魂源自母親。」他在進入莫斯科帝國大學醫學系時,完成了處女作短篇小說《給博學的鄰居的一封信》,這是一篇針砭時弊、諷刺社會的佳作,能發展成像音樂那樣的充滿吸引力,以致他的名聲遠播。 大學畢業後,他的創作轉向描寫勞動者的困苦,變得更清楚明晰。畢業時,他認為:「醫生是我的職業,寫作是我的業餘愛好。」更進一步,對黑暗的現實探索,繼續發表戲劇創作,與小說的創作相媲美。此階段的作品傾向樸實無華、文筆細緻,能製造出獨特與思想深刻的效果,作品更具有了強烈的社會性批判精神。 三十歲時,契訶夫隻身來到政治犯流放地庫頁島進行考察。就在他三十三歲那年,因照顧病人時感染了當時是不治之症的肺結核,健康出現狀況,因而轉往尼斯休養。四十七歲時,他發表了劇作《萬尼亞舅舅》,這是契訶夫一生的代表作之一,曾多次在莫斯科藝術學院上演。之後,他決定獨自前往烏克蘭東部旅行,歸來後,他完成中篇小說《草原》,被俄國科學院授予「普希金獎」。他的小說也在彼得堡皇家劇院演出。 當契訶夫四十八歲時認識了俄國現實主義文學奠基人高爾基(1868-1936),兩人很快就建立起深厚的友誼,他繼續發表了《短篇三部曲》,內容則體現了契訶夫除了注重作品中人物性格的塑造、反映社會現實外,他認為,一部作品「越是嚴密,越是緊湊,就越富有表現力,就越鮮明。」因而,高爾基曾說:「俄羅斯的短篇小說是契訶夫、普希金、屠格涅夫一道創立的。」 直到四十歲,契訶夫當選為俄國皇家科學院名譽院士,隔年他結婚後,健康就每況愈下,四十四歲那年,便英年早逝了。他的遺體被運回俄國,之後,葬於莫斯科。他的作品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善於透過對生活表層進行深思,將人物與物體的動作、現實與隱蔽的動機結合在一起,表現出自我風格的標誌與藝術象徵。」而他所有的作品有著「文短氣長」的簡潔之美。他就像一隻雄鷹,緩緩的穿越一片高山與原野、溪流,呈現出一種崇高的氣氛……因而被譽為「世界三大短篇小說之王」之一。迄今,在俄羅斯文學乃至世界文學史上,契訶夫,這名字,占有極為重要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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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詩學隨想 意象不說明意涵

文/簡政珍 圖/李瑋 意象促成結構,又從既有的結構中脫軌。 詩的源起可能是一個新鮮的意象。如「頭皮屑是思想的排泄物」,由意象推演成敘述,而一旦有敘述,就隱含牽繫的結構。 另一方面,意象使詩在既有的結構或邏輯中脫軌。在常理邏輯中,「頭皮屑」和「思想的排泄物」兩不相干。 意象是思維的轉形,是詩人觀察、聯想、哲思的濃縮。意象滲透讀者的心靈,以凝聚的沈默反襯口語的冗長。 意象不說明意涵,「顯示」(show),而不「告訴」(t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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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此心安處

榻榻米房 文/攝影 莫云 暮夏午後,禪噪乍歇,天氣依然燠熱。 抵達新港的「培桂堂」,這一路長途行車的疲累,彷彿也在滿院匝地的綠蔭與安適的氛圍中逐步靜定下來。 映眼那棟紅瓦圓柱、白泥磚牆的古厝,是一幢結合西式、日式與閩式的建築——這是舞蹈家林懷民先生幼年的故居,已被列為縣定古蹟,也經重新整修。左側鄰街的店面依舊保存著幾扇鑲嵌玻璃窗櫺的木門,簡潔的室內只見一座櫥櫃、一張長條候診椅,與一架白色的木製屏風;屏風後狹仄的空間與書桌,就是林先生的祖父開泰醫師當年治療病患的診間。 診所後方是大片豁然開朗的庭院,茵綠的草地上有石桌石椅,還有一口加蓋的圓型古井。內堂門前擺置兩口荷花缸,一個身穿紅衣的小男孩正佇立缸前,不知是賞花抑或觀魚。陽光朗照,葉影婆娑,眼前的畫面恍惚被切換到一甲子之前的時空,彩繪了一幀年代久遠的照片,也舞動了那個喜歡在簷廊下比手畫腳、踮趾劈腿的幼年林懷民。 很多年後,照片中那雙從小就慧黠的眼神,也經常在一齣齣令人心蕩神馳的舞劇謝幕時,在掌聲久久不絕的舞台上出現。炯然如炬的目光,環照全場一周後,再深深一鞠躬,往往引爆了更熱烈也更欲罷不能的喝采。 進入前廳,大堂中供奉著祖先牌位,最醒目的卻是兩旁及壁上懸掛的書法作品,或沉穩內斂、或飄逸奔放,滿紙淋漓墨瀋,盡是幾代書香的積蘊。廳堂右側是「新娘房」,牆上貼滿林氏家譜與多張黑白的結婚照;左側一間擺設棋盤與風琴的榻榻米房內,還高懸著一幅作為家訓的「公爾忘私」書法橫匾。 踅出廳堂,內院的場景讓人倏然心生似曾相似的既視感;院中以長方天井隔出兩排廂房,恰是早期鄉紳家族用來採光兼具通風的建築設計。其中最特別的是尋常人家少見的「讀書間」,儘管室內的家具大都騰空,訪客們彷如還能從牆上陳列的照片中,懷想這曾被當地居民暱稱為「博士窩」的書房裡迴盪的琅琅書聲。走入主臥室,赫然瞥見紅眠床上踡睡著一隻大花貓,原來是蔣勳先生的展畫。後廊左邊的「食飯間」留置著一組樸實的木桌圓凳與食櫥碗盤,毗鄰的「灶腳」內有座磚砌的大灶與一籮筐未碾的稻穀;最吸睛的卻是廚房近門的牆上,貼著一張林懷民的母親以日漢文書寫的食譜筆記。娟秀的鋼筆字跡,教人翩然臆想起〈心經——母親最後的教誨〉一文中,那個堅韌耐勞,喜愛蒔花弄草,還曾童心大發地在夜半喚醒年幼的兒女,隔窗觀看一窩兔子在月光下吃草的慈母。 回到前庭,一晃眼,那個熱愛跳舞與看魚的小男孩都已不見影蹤。可那一幕幕曾在光影流盪中激濺起無數驚嘆號的畫面,早已存檔心中。那身軀觳觫靈動,擬真幻化的青蛇;那荷塘月華圓滿,臨水自憐的湘夫人;那三春諸芳去後,花謝花飛的紅樓夢醒;那以肢體做筆,舞躍遊走如龍蛇的行草;以及那橫渡黑水溝,直面生死的薪傳;還有那光束中源源灑落的金黃稻穀,譜出一曲撼動靈魂的流浪者之歌……。 從島嶼展翅高飛,艷驚海外;又從國家劇院回歸民間,踊舞鄉土。想起在庭院內剛過目的一幅字,那是蔣勳先生在新冠疫後為眾生祈福,用林宅滿佈歲月滄桑的障子紙書寫的《金剛經》經文:「還至本處」——初心不忘。雲門一幕幕如花火燦放的風采與傳奇,想必都從這古樸的宅院裡啟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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