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簡昌達

〈中華副刊〉入口槐花即鄉愁

文/陳赫 圖/簡昌達 午夜,他鄉,幾番夢回,輾轉難眠。我順手拿起枕邊的一本《洛夫詩集》,翻到了《邊界望鄉》一詩:「你說,福田村再過去就是水圍,故國的泥土,伸手可及,但我抓回來的仍是一掌冷霧」。讀罷此詩,我掩面而泣。可以說,每一個遊子的心中都裝著一首懷鄉的詩篇,月圓之夜,傷感之時,那種去國懷鄉的情緒會更加濃重。我不禁開始思索,如果餘光中的鄉愁是一張船票,洛夫的鄉愁是一掌冷霧,那我的鄉愁又是什麼呢? 此刻,屋外有一股清香伴隨輕風撲面而來。那是一種彌漫在空氣裡的清香,是一種能夠把全身心都包繞起來的清香。深深地吮吸一口,又深深地呼出一口,只覺得自己一下子清新了許多。 我聞香尋源,只見一棵高大的槐樹上掛滿了團團簇簇的乳色的槐花,原來是它那沁人心脾的香氣彌漫在夜空裡,隨風溢滿了大街小巷。我恍然大悟,這一襲槐花,不正是我的鄉愁嗎! 與別的花不同,槐樹花是一串串的,長的有一尺,短的有三指長,潔白淡雅,清香馥鬱。一串槐花零星地能開滿一個月,每朵花由五六個潔淨如雪的花瓣組成,細嫩的花芯像高爾夫球杆,每串多的有50朵,少的也有10朵。也許是為了保護自己美麗的花朵不受侵犯,槐樹才渾身是刺。 在我童年的記憶裡,鉤槐花始終是四五月間的一場盛事。那時候,只要放學歸來,一群小夥伴就會急忙的拿起工具,向老槐樹進發。瞧那兒,一串串白如玉的槐花綴滿枝椏,茂盛極了,看起來好可愛。近看,似一群形影不離、優雅、張著雪翅的蝴蝶,亮晶晶的翅膀上,微微的染著幾抹淡淡的青綠;遠看,如一串串令人饞涎欲滴的水晶葡萄,使人忍不住的,想摘下細細的嚼一嚼它的滋味。 初開的槐花都在樹梢,他們如同一個個小猴子一樣爬樹,大家會不約而同的比賽誰更迅速。最先拿到槐花的人,總是會先擼一把,放進嘴裡,不停地嚼啊、嚼啊,嘴角都流出了帶著甜蜜的花汁。我一直都是那個站在樹下的人,望著樹上的夥伴,咽著口水的喊到:「快!摘一枝扔下來」。 鉤完槐花之後,大家都帶著滿滿一籃子的戰利品回家,老遠的,我就看到母親出迎接我。母親一邊接過我的籃子,一邊拍打著我身上的土。嘴裡帶著寵溺語氣說道:「又去淘氣了。」我則會心一笑,知道一份美味的槐花宴即將到來。 母親最拿手的,也是我最喜歡的一種槐花的做法,就是槐花雞蛋餅。幾把槐花,幾把麵粉,幾個雞蛋,就煎成了槐花雞蛋餅。雞蛋餅雖然很家常,但加了槐花的雞蛋餅,有一種清新的香甜,每一口都是春天的氣息。 仿佛一場大夢一樣,回想起這些,竟然已經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由那個膽小羞怯的孩童,已經長成了獨自在外打拚的中年人,而母親的滿頭秀發,也已然變成了白髮叢生。 現在,我還是那個站在樹下的人。只是時光拉著我的個子,越來越高,使我伸手就能夠到一串槐花。我把它放進嘴裡,那滋味清甜鬆軟,生而不苦,恰似一份鄉愁在心頭縈繞!

Read More

〈中華副刊〉中華現代詩獎 徵文辦法

一、主協辦單位: 主辦:中華日報、中華中道領導文化總會、中華國際財經創意交流協會、聲動創意公司 協辦:中華民國新詩學會、上海商業銀行基金會、台灣文化藝術聯合會書法家協會、秋水詩刊、文訊雜誌社、中華民國筆會、野薑花詩刊 承辦:中國文藝協會、中華日報副刊、中華民國新詩學會   二、對象:凡以中文創作者(不分國籍)   三、主題:感恩與傳承相關,題目自訂   四、徵選獎項: (一)創作詩獎:20-50行,優選3-5名,每名獎金新台幣貳萬元,佳作10名,每名獎金新台幣壹萬元,獲獎作品均由書法家協會聘請書法家撰寫成帖,並刊登於中華日報「中華文薈」專刊與「中華新聞雲」電子報。 (二)卓越貢獻獎:具中華民國國籍,五年內現代詩創作著有卓越成就並出版3本以上詩集者,甄選乙名,獎金新台幣貳拾萬元整。   五、投稿方式: 請以掛號方式寄至臺北市士林區福華路128巷3弄12號 中華國際財經創意交流協會收 (一)創作詩獎:將報名表同徵選作品一式6份 (二)卓越貢獻獎:將報名表參選著作各一本 以上於文件外封註明「應徵中華現代詩獎」。 (三)以郵戳為憑,逾期恕不受理,且收件截止後稿件恕不予變更。請自行留底稿,入選與否一律不予退還底稿。   六、作者簡介與作品格式: (一)填寫作者資料如報名表。 (二)參選作品以電腦繕打為原則,內文新細明體12級字型,並編列頁碼。作品題目一律見於第一頁最前端(置中),以A4紙張雙面列印(請於作品的左上角以訂書針裝訂,勿另加封面或特殊裝訂)。作品上不得書寫個人姓名或任何相關資訊。 (三) 繳交資料: 1.參加徵選作品印紙本一式6份。 2.報名表一式1份。   七、徵獎時程: (一)112年11月30日截稿,以郵戳為憑。 (二)公佈:113年3月間公布得獎者,屆時請詳主協辦單位FB專頁,並個別通知獲獎人。 (三)頒獎:113年5月5日得獎詩作得以由名書法家撰寫,並於五四藝文節展出(地點另行公告)。   八、注意事項: (一)除中華日報與主協辦單位同仁外,凡海內外各地區華人均可參加。得獎者另須提供較詳細之個人資料、照片及得獎感言。 (二)參加徵文之作品,必須未曾在全球任何報章雜誌、網路、部落格等發表或公開展示及出版者。 (三)嚴禁抄襲,經檢舉屬實者立即取消參賽及得獎資格,並依照相關法律追究,凡參賽作品有「化用」和「沿用」他人作品,未註明來源出處,皆視同抄襲。 (四)參賽作品文稿及檔案不得標註姓名、筆名或附加任何可資辨識作者身分之記號。 (五)所有得獎獎金均須依稅法規定,由主辦單位先行代為扣除應繳稅額後給付。 (六)本辦法如有未盡事宜得予隨時修訂並公布。

Read More

〈中華副刊〉 踏莎行/被風吹淡的人

詩╲攝影 葉莎 來到此地 坐在田埂邊 漸漸成為被風吹淡的人 水田和天空相合的時刻 風暖暖的,是片刻也是永久 我深信這一切是真 而昨日深埋,宛如一場幻境 也許深愛藍瑩瑩 也許擁著綠茵茵 有人朝朝在繁華中醉生 也許想起炊煙灰白 也許嘆息月墜花折 有人暮暮在寂靜中夢死 淡淡的人,看淡淡的花 獨自走完淡遠的路

Read More

〈中華副刊〉<褪青衣>中西詩學中的「無可如何」

文/蕭宇翔 圖/簡昌達 「蓋中國傳統無可說解之理念,若能援引域外相似的景況以襯映之,更能彰顯其無可如何之特質,這往往是我們透過比較文學想達致的目標之一。」見於許又方教授,《陸機文賦校釋》述評一文。 按陳世驤以「論靈感」(on inspiration)為《文賦》分設出一段「若夫感應之會……吾未識夫開塞之所由」。楊牧感嘆:「陳先生深入陸機此段落所說的本質,以「論靈感」標出,表面上看似簡化前人之義理,其實他想以中國古典文論與西方傳統理念相結合,其用心良苦,是可以揣摹想見的。」 則徐復觀提出,陸機所未能解決者(開塞之所由),《文心雕龍》已提出確切的方法。楊牧卻說:「然而進一步檢驗玩味之,……問題並未解決。」也仍然肯定先師徐復觀闇合西方心理學的嘗試,為靈感的製作尋求出路,可備一說。 許又方在此肯綮處,毫不藏刃地點出:東方無可解說之處,西方也無力通析,在此,然則,「無可如何」之發現,使比較文學有了意義。 葉維廉近年也有所盤整,中國文論中所謂「氣韻」者,德國畫論家稱之為「kraft」(力),龐德提到過「energy flow」,而王夫之稱之為「勢」。余蓮(或譯朱利安)也曾著專書《勢:中國的效力觀》加以闡釋,赫然發覺東方詩學之不同,乃在於,似乎東方人頗能安於「曖昧」、「不確定性」之「動靜之間」,恰似濟慈所說的「negative capability」。 這種「動靜之間」,陳世驤釋「詩」字的遠古字根為「ㄓ」,便自帶「足踏地面」之象,有舞蹈之際的跳躍語境,誠如愛默生:「語言是詩的化石。」則訓詁似是詩學的考古證據,可愛而可親。 王夫之說的「心自旁靈,形自當位」,「以止為行」的那個止,「以勢盡意」的那個勢,當屬創作者之主體情志一時壓縮、加速、觸類旁通的時刻,果真要有非凡的膽識,才敢以止為行,以藏鋒來造極(洪聖翔語)。 東方的藝術是重姿勢的,機動性(dynamic)的。語言在最好的狀態下,乃成為姿態。西方人懂得這點,無怪乎提出了「kraft」、「energy flow」、「negative capability」云云,然而這究竟是「無可如何」的。 無可如何真好,無可如何豈不就是太好。趁著這世界還未讓進步主義與理性主義給完全毀掉。 (本專欄作家為台大台文所、北藝大文跨所碩士生)

Read More

〈中華副刊〉一定要,愛著點什麼

文/劉惠芳 圖/劉錦華  昨晚夢中匆匆一瞥,讓我看見逝去的父親與姑姑。夢中他們人面桃花別來無恙還只是中年人,我少女,我歡喜,我快樂,僅管三人只是短暫重逢,而且是在水一方,所以有舢船,還有故人,還有曠野,還有我…… 我先看到爸爸,我再看到姑姑,看過去,看過去,船那塊舢板搖過來,搖過去,然後,然後我正向畫家老爸提問「用筆四勢」的石青墨寶,更同意他的筆法帶有五代荊浩的「思者,刪撥大要,凝想形物。景者,制度時因,搜妙創真。」,他正解說畫藝時,讓我夢裡想到宋代郭熙的「林泉高緻」筆法,那也是中國山水畫的特殊透視法;老爸正在解說時,我走神再看了一眼姑姑,夢卻醒了,讓我完全迷亂,甚至有點情急了。 我住在市井深處,拼命想那個夢,想得愁苦…以為愈是想得苦,夢會愈清楚。醒了,卻是啥也沒了,假夢中我與兩位神仙老人進行對話,苦苦請教父親「搜妙創真」的石青墨寶幾個筆法,想透過自然的山山水水形之於畫,發揚光大他曾2003年被文化部(文建會)選入國家文化資料庫 (http://nrch.cca.gov.tw/ccahome/) 第39號,行政院史留石青個人專長文史資料是國畫、蠟染及蠟畫。 凌晨,仰臥在床上,隱約可見天花板的慘白,和剛剛夢境的底色一樣,更像老爸跟姑姑都露出笑容中的大白牙顏色。我們仨相逢都在曠野上,沒有狂風也無暴雨,好久不見,相信我的笑容也是迷人的。想像天光雲影共徘徊時,生機情趣無限,父親與姑姑都故去多年,他們在天家安居陋巷,一簞食一瓢飲,兩人不改其樂,我縱然夢到了,也是稍縱即逝;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一定要,愛著點什麼,就像曠野之外有源頭活水,相信盡頭也有半畝方塘一鑒開。 夢醒了,一切都沒了,雖是鬼月的夢我也不能落寞,這是何等快樂的一件事,我不坐在失望中傷心,因為我能分辨情感和事實,空虛和盼望。 中元節早過了,中秋節還沒到,月光把一株株楊樹的鬼影子映在我家窗上,楊樹足見高大挺拔。 今天不是星期天,坐在畫桌前,喝咖啡啃瓜子,讀王鼎鈞和蔣勳的好文,別是一番滋味。京派作家的代表人物也被譽為「抒情的人道主義者」汪曾祺曾說:「一定要,愛著點什麼,它讓我們變得堅韌,寬容,充盈。住北京多年的我想念各地的家人,想起夢裡的曠野上既平靜更清明,從這一頭往那一頭望去,有藍、有白有更多綠的景色,一株一株的樹,還有天上的星星,讓人看了非常爽快,先人倆身上仍釋放著慈愛,讓我動手畫畫了,就從那些山景水景樹景動筆吧。 再想到真實的生活,和生活中的負擔,不禁一切釋然,就像夢境中的曠野是有草原,有樹林,甚有水有人安營,不是缺少水源缺少樹林的荒原。知道寫字作畫總要有激情,明知情緒總為一人、一事、一朵花、一片色彩感動而有愛的行動,所以才會動人。再又看幾幅古山水畫直像真境山水,享受無比,啟發無數;無意看到鼎公的「情人眼」有文「自然」:「這裡那裡,一直到山頂上,都有密密層層的樹林……」。 「心情微近中年」時我便愛上畫畫,人生下半場了仍把心中之情畫出來,為求心中的凈化與寧靜,因為我知道一定要,愛著點什麼。

Read More

〈中華副刊〉文學院手記/每個小鎮都有自己的詩──趨勢詩劇場《海鷗詩學》觀後

《海鷗詩學》第三景「塔克拉瑪干」。 文/林宇軒 圖/趨勢基金會提供 近年「文學轉譯」的潮流興起,取材於台灣文學人物與作品的電影、漫畫、非虛構寫作都越來越受到重視。在這些成果中,趨勢教育基金會對現代詩的轉譯是極為重要的推手,每年都重磅發表不同主題的詩劇場作品──從楊牧《愛是我們的嚮導》、羅智成《光年》、黃春明《日日是好日》到今年的陳育虹《海鷗詩學》,都持續地為台灣的藝文愛好者帶來驚喜。 《海鷗詩學》以陳育虹的名作〈之間〉開場,隨著小調為主的音樂交替行進,五度音在和諧與不和諧之間來回穿梭,帶領觀眾迅速進入氛圍。既然是以陳育虹的詩為底本,最困難之處就是呈現其獨特的音樂性——詩的音樂性要如何透過展演而「在場」?在往後的展演中,可以見到大提琴、單簧管、鋼琴三種樂器(以及偶爾出現的手風琴)的配置,展現出音樂設計的苦心。 第二景〈讓雨〉以舞台上垂降的流蘇狀布幕為核心,角色在這些擬仿雨絲的物件間來回穿梭;第三景〈塔克拉瑪干〉以大型布幔和背景的沙漠影像建構情境,舞者彷彿與這些鼓動的沙丘深度對話。我特別注意到某幾個景的光線動向存在巧思,舞者站立於相同的位置卻能夠產生多重的陰影,如此流動的生命狀態正體現出《海鷗詩學》獨有的韻律感,隱隱契合陳育虹的詩美學。此外,淡水雲門劇場的半透明布幕是以往國家圖書館的場地沒有的設備,在演繹神話相關的詩作時,雙重的影像設計呈現出多層次的時空交疊之感。 談到整場詩劇令人驚豔之處,便不得不提及〈只為那桃花梨花的盛會〉的京腔和作為襯托的聲樂,兩者在文化意義上看似衝突卻又莫名契合。讓我最為傾心的一景是〈中斷〉的演繹:舞台中央的書桌是詩的基地,獨角以麥克風現場即時錄製,而後透過人聲效果器的循環播放,關於詩的種種聲響便在相同的時長內反覆疊加。這場獨角戲是詩人與時間的辯證,原先單一的聲響在循環樂句中,成為富有特色的樂段;而在樂段越來越豐富、終於進入高潮時,一切聲響卻戛然而止,被陳育虹的詩朗誦所取代。如此形式與內容的設計精準而涉險,其間除了詩句的口白、哼唱的人聲,吹風機、撕紙、倒茶的人造聲響都是即時呈現,節奏安排上沒有任何失誤空間,現場的表現極為精彩。 除此之外,也有許多令人印象深刻的部分,比如〈小鎮〉展演生活圈的共同體之感,演員的眾聲喧嘩傳遞出社會關懷的面向;〈海鷗詩學〉以口白搭配大提琴的泛音擬聲,海鷗彷若真的在場鳴叫;〈你眼睛有一枚蝶〉最後的櫻花灑落,營造出極為動人的情境,舞台設計十足令人驚喜。 《海鷗詩學》在選詩上擇取了較多的情詩,景和景之間沒有關聯性,因此在故事性與娛樂性上稍微淡薄,取而代之的是濃厚的抒情特質。值得討論的是,設備問題確實影響到了觀賞體驗──最後的櫻花灑落本該是無聲的情境,卻因為吹風的聲音過大,聽覺上的留白被斷斷續續的機械聲響給破壞,實為可惜之處。 若說《愛是我們的嚮導》體現了人文典範的同情與智慧、《日日是好日》展演日常記憶的流行與童趣、《光年》緊密結合愛與文明的時空,今年的《海鷗詩學》就是以抒情演繹了人類生存的共同處境。陳育虹在〈小鎮〉寫道「每個小鎮都有自己的愛、慾望與疼痛」。走出雲門劇場,以各種感官閱聽與享受這些作品的我們該是多麼幸福?畢竟,我們在愛、慾望與疼痛之餘,還有趨勢詩劇場,還有陳育虹的詩。   (本專欄作者為台大台文所、北藝大文跨所碩士生)

Read More

〈中華副刊〉簡政珍詩學隨想/政客只是一枚銅幣

〈地山景〉Ⅱ 文/簡政珍 圖/吳祚昌 有些人努力使自己變成雕像,但在詩人的眼光中,雕像最主要的收穫是:每天可以在酸雨中沐浴,每天可以用巨大的肩膀與頭顱收集鳥糞。 有些人嚮往政客在政界和金融界裡翻風覆雨,但在詩人的眼光中,政客只是一枚銅幣,在人們的手指間輾轉發亮,漸漸地喪失了顏面。 詩人不因循既有的價值成規,也不因循日子一再重複的步調。只有寄望明天不是今天的重複,今天才值得活下去。

Read More

〈中華副刊〉水丰尚書 新上里──我常把敲打鍵盤的聲音比擬作雨聲

文/秀實 攝影/紅紅 一九年末我結束臺北文山區戶籍,南遷高雄左營區新上里。至此卜居於保靖街水丰尚。房間不在高層,陽臺對面是兩層平房式的建築,一邊是中醫院,一邊是寵物店,讓高雄的藍天予我精緻的一方。下臨明華一路,馬路旁那些高三層樓的廣告板花花綠綠的展示了這個城市的色彩。窗扇大半朝南,三民區雜亂的城市景貌布列其上,然並無可觀之處。雨水天時,打在平房屋頂上的雨聲清脆而沉重,我常比擬為敲打筆記本寫作時的鍵盤聲。南窗可辨陰晴,西窗為毗鄰所阻,故常以「洞穴」喻所居。「巖穴之士,趣舍有時若此」,儼然有亂世中隱居之意。而自此我便成了「高雄人」。 房間二十一坪,除了衛生間外,都開放為一個空間。我買下的原因是:設計與一個旅館房間無異,只是多了一個晾衣的陽臺。二十年來飄泊浪遊,已然習慣了旅館式的生活。床畔寫作與烹茶,累了便躺在床上滑手機,或泡一個熱水浴,極困倦時就倒在床上。有時時來風送,迅抵夢土;有時船過黃牛,輾轉無眠。 大樓建設質量甚佳,疫情荒廢的三年,並無半絲異狀。房間設備也頗可觀。有高級的電子大門鎖和智能座廁,友人並送來地板機械人與汽炸鍋以賀新居。其餘設備一應俱全。我倘佯其中,常想及劉禹錫的「陋室」、杜甫的「茅屋」與蘇東坡的「放鶴亭」來。改不了這種附庸風雅的陋習,最終為此居停取名「秀實居」,並附一行小字:「這個房間因為愛的牽引而繫於港都之上。」後來我寫下組詩〈疫間行臺〉,其中〈水丰尚〉一詩,四節十六行如後:   我已安頓下來,而水丰尚卻在漂流著∕既非拜倫航向拜占庭的帆船或韓波的醉舟∕也非青蓮散髮明朝的扁舟或漱玉的蚱蜢舟∕柳宗元獨釣寒江雪之孤舟,庶幾近之。 就這樣,孤寂的水師駐於左營∕判斷那是一場持久戰。我伐木造桌與椅∕置柴與皿待炊,並屯積過多的可燃物∕那一堆堆的書靜待著網絡的一場烈火。 唯一的議和機會出現,漂亮的使節叩門∕在棧貳庫晤談。第一階段後突然來了暴雨∕在倉八延續第二階段,三時後走過旋轉的大港橋∕在微熱山丘聚餐。然後會議結束 常用空城計。門以指紋辨識開啟∕走道設感應燈。仍在徵兵制與募兵制間取捨∕城上的浮雲從未停歇,高懸的旗幟上∕「婕」字在風中飛揚為派別。   保靖街的店鋪少,晚間極為安靜。寫作完畢,從打烊的MINI D COFFEE沿富民路走回。最熱鬧的是那一排排的路燈與二十四小時無休的小北百貨。康富萊和全家,偶爾還有小貨車的商販在路邊擺攤。偉岸的高雄城沉寂下來,卻仍有暗暗騷動的氣息,不眠的人方才知曉。有時我會順道到滷味店帶回豐盛的夜宵,以供我深宵寫作。一屋靜止,只有我的思想在忙碌。時漏滑行,一晃便是寅時。我才不捨溜進夢鄉。 富國路與保靖街交界處的富國公園面積不大,修繕也缺乏。我騎共享單車繞行時,腦海裡常會為此作出空間規劃,那裡種季節的花卉,那裡設涼亭竹棚。休憩椅子與健身器械如何擺設。也構思了多種不同的公共空間藝術裝置,如「雕塑家展品」「詩人半身塑像」等。樹木雖則挺拔蒼翠,但草坪欠缺維護,大面積露出泥土。圍欄不足,曲徑蒼涼。常有喜鵲、烏鴉等雀鳥流連,那時經常出沒在欒樹下那隻孤單的蒼鷸,最近已不知所蹤! 共享單車劃出了我日常生活的圓周,北至高鐵驛,南抵火車站,東連澄清湖,西接美術館。有時會突破到更遠的鳳山。山古城與六合夜市。偶爾去巨蛋商場,當一個豐衣足食的「普羅」。薄暮時分,常在河堤路上溜車,穿過社區景物的忙碌,時光往往比車速更快,不覺街燈與霓虹點燃,便找一間愜意的小店晚餐。 高雄城宜居,也宜詩歌創作。高雄的雨聲一如我寫作時鍵盤的聲音。

Read More

〈中華副刊〉 踏莎行 說了,即是煙塵

文╲攝影 葉莎 每座深山 都養著多情的雨露 成群的野獸和孤獨的隱者   每一個旅人都懷抱自己的海 漸漸走遠的愛與恨 不願提起的洶湧   聚合。離散皆有定數 一為傷之因 一為傷之果 當談及心靈的鬼和最暗的歌唱 最亮的詛咒都沉默了   我與溫柔的雨露為朋 也與身懷巨爪利齒的野獸為友   靜靜回望走過的旅程 不道姓也不說名 說了,即是煙塵

Read More

〈中華副刊〉珍惜˙擁有/孔雀對鏡

文/圖 林少雯 那隻孔雀,總是高高在上的站在樹梢,俯瞰。看甚麼,看紅塵諸事。 滾滾紅塵中煙塵瀰漫,孔雀懂得多少?我抬頭仰望,凝視孔雀優雅的身影,心中想著,不懂最好……。孔雀如此傲視群倫的,從高處往下望,看到的是樹下人來人往以及圍牆外的車來車往。人的話語聲,車揚起的塵埃,在孔雀眼裡,自有牠的解讀。一如我,望著藍天,望著綠樹,望著孔雀,有我的解讀。 有一天,那隻孔雀,飛到大殿前的遮雨平台上,看見了偌大的圓拱形玻璃窗,牠放下了傲視的眼神,好奇的望著窗內的另一隻孔雀。那隻不知哪來的孔雀,跟牠長得一模一樣!窗外的孔雀,震驚了!窗裡的孔雀,跟牠有相同的體型,相同的羽色,相同的華麗,這點令牠訝異! 更奇怪的是,窗裡那隻孔雀喜歡學牠的樣子,牠向前,牠就向前;牠向後,牠也向後;牠歪著脖子,牠也歪著脖子;太不可思議了!於是,牠走向牠,用嘴喙去碰觸那隻憑空降落的孔雀,牠的尖喙敲擊處,竟發出「扣!扣!扣!」的聲響!孔雀疑惑了?為什麼會這樣?對面的朋友明明是我的同類,為何如此堅硬,會發出這種奇怪的聲音? 於是,窗外的孔雀,持續不斷的去敲擊窗內的孔雀,對方仍是「扣!扣!扣!」的回應牠。牠敲累了,休息一會兒再繼續敲!連續敲了兩個小時,窗內的孔雀都不理牠,牠才悻悻然地飛走! 孔雀啊孔雀,不懂甚麼是鏡子,鏡裡的孔雀其實就是牠的反射。這讓我領悟到一件事,當人們去看一個人,總是以自己的認知去判斷對方,好人眼裡看到的都是好人;壞人眼裡看到的都是壞人;菩薩以慈眼看人,人人都是菩薩;魔鬼以魔眼看人,人人都是魔鬼!不知孔雀眼裡的孔雀,是好人還是壞人?

Read M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