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墜落在小鎮的那些日子(下)

■殷謙 安頓好所有家當,首先要解決取暖的大事,朋友為我鋸木劈材。我在一旁舉著榔頭砸煤,倒楣的是我的左手不小心被砸傷,血流如注。妻子心疼得哭起來,用一些碎棉花為我包傷口。朋友們停下手中的活兒望著我,那種痛心的目光讓我感到很不自在。他們開始埋怨,說我就不該來這種地方活受罪,我應該回到那些可以享受高薪的單位。而實際上是,我仍然是某大報的記者,只是兩個月前因為給一個地方的農民請命而遇到了挫折,我被停薪並被責令閉門思愆。而我不想把時間浪費於檢討自己,在這裏我一邊等待著復工,一邊在認真地寫作,我不認為目前這樣的狀況有哪裏不對。 我告訴我的朋友,我已經被徹底寵壞了,只是因為我有著讓自己驕傲的才能,我不比一些高高在上的人差到哪裏去,這就是我所擁有的優越的條件,而且我隨時都有為美好的事物工作的機會。「而在我看來,那些一無所有的混蛋,看來比我想象中的厲害得多。如果他們決意和你爭奪機會,就會為了一片面包而吃掉你我這樣的家夥。競爭是殘酷的,這些混蛋往往是占著茅坑不拉屎,但他們會為了一頓早餐與你決一死戰,他們背後有靠山,而你背後只有暗箭,如果事情變得更糟糕的話,有人就會在面前一槍打死你。」 朋友開導我說:「何必要爭呢?聰明的人往往都是先為別人著想,自己才能安穩。」 「除非你像一條病狗一樣找不到方向。」我漫不經心地說。而現在我卻思考一個問題,我所有的行為是不是一種逆反心理,以至於我的話充滿了攻擊性。也許我想證明一件事情,那就是我完全能夠獲得那種舒適的職位,並且值得過上一種被人稱許的生活,占據我的心靈的正是這種公眾成就感。但當我下決心遠離他們時,是不是還天真地以為這樣可以證明我自己的重要價值呢?當然,我也關心那個地方的農民以及他們所面臨的困境,我確實由衷地關心他們。但是,當我感到受傷的手不再鑽心地疼痛時,我突然明白了過去我一直是那樣一種人:他們奮勇戰鬥,並且勤慎地開辟著他們的戰場,用心算計著這樣的戰鬥在最後的時刻對他們本人而言將會意味著什麼。 朋友說他非常理解這種心情,對於一個毫無希望感的男人來說不會有片刻的輕鬆感。他的話直搗我的情感深處,讓我備受鼓舞。 我就問他:「你有時候是否體驗過那種奇異的感覺,就是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就好像隨時都要栽跟頭似的。」 「當然有過,你應該記住那不是你的錯。你並沒有強暴過社長的老婆,難道不是嗎?現在這都是整個該死的社會造成的。一個男人是無法得到休閑的,至少對於的男人就是這樣。記住無論何時,在你抑制不住想責罵自己的時候,你就看一下周圍的世界,那是該死的社會的錯,文明正在墮落,這是邪氣當道的時期。所以這不是你的錯。」朋友的這些悅耳的話讓我感到輕鬆。它讓我拋開了任何個人的責任,將我內心的所有疑慮責難於社會體制上,看起來這種安慰的方式的確有效,我幾乎不再去想究竟自己哪裏出了問題。事實上我並不贊同這些消極怨忿的話,因為我不想就這樣向前邁上一步,與那些悲慘的男人為伍。或者不想返回過去遵循這些聽起來似乎是真理的話,我想當你把這種真理拿到陽光下的時候,也許它更像是一個藉口。 我的單位終於同意我再次出山了。我想要做的全部的事情就是安頓好我們的住處,細心地擦掉我鞋子上的灰塵,努力找到一條重返過去的道路。那天朋友們請我喝酒,但我並不為失而復得的工作而覺得應該慶祝,就像我雖然極不情願別人除去我身上的枷鎖,但也不至於情願再次套上這幅枷鎖,因此我仍然害怕去面對我的朋友。在聚會後的那天晚上,我告訴妻子我決定不去了。妻子驚愕於我的決定:「這不是你一直盼望的事嗎?」我說:「是的,親愛的,就在我還沒有搬來農舍之前,我確實非常期盼著能夠回去,可是現在我已經不再期盼了。因為我確實無法想象,回到那裏我卻必須要夾著尾巴做人。」妻子沉默,就在我慵懶地躺下來的時候,她幾次欲言又止。 我知道並且了解我的妻子。就在我說完這句話時候,她就沒有再想很遠,而她現在急需要做的就是安下心來,使這個陌生的房子在她的孩子眼中看上去更像一個家。她並沒有提前進入未來,或者飄浮于過去,為了她的丈夫和孩子她只是在這裏,而且就在當前。 兒子吵著要喝奶,當我習慣性地打開冰箱門時卻發現沒有奶粉了。低頭看著兒子時,我突然感到周圍空氣連同房間裏的一切都墜入低谷,我有點耳鳴,真正體驗到了自己的體重的穩定。我猜想這大概就是我緩慢匱竭的速度,自我五年前開始踏上一條成功的生活之路以來,第一次有了這種滲人的體驗,而且這也是我第一次沒有匆忙地將我的兒子抱到他的小床上。相反,我把皎然的月亮指給他看,它那柔腴的瑤光就像流水般沁入這座農舍的窗櫺,而且溢滿了整個房間。 夜深了,盡管妻子依偎在我的懷中,我仍然感到我的生命似乎已經離開我,並且急捷地向下墜落。不覺間,我轉過身睡著了,夢裏我仿佛又看到了那只雀鷹,我高興地呼喚著它,而我又多麼想像它一樣騰翔於碧藍的長空…… (完) 筆於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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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歹 空

■陳凱琳 颱風總從這個地方上岸。 從尖山仔腳延伸而下,名為沙角窟口,正對東北角的極東點就是沙角尾。 這裡就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歹空。 美珠常聽人說起,曾有幾艘郵輪來不及靠岸就擱淺,破在港口外的。嚴重一點的,直接在浪湧下破成數塊;運氣好點的,撞上暗礁,人被救了下來。 馬崗外海的暗礁多,藏於海底,從老一輩的口中聽見的傳聞已經讓人不敢數。美珠從小就跟在阿母身後認識海,自己遇過幾回擱淺的船;並非她親眼所見,而是潛入海底時,那些被浪匯聚在石礁底部的舶來品,總讓她打起冷顫。 美珠清楚哪些地方不太乾淨,會盡量避開。 但那一回,她避不開。就像有股無形的力量,將她往海底拽;就像是船上被打散丟棄的舶來品一樣,沒入浪的漩渦裡。 那是一個拔石花的日常。 美珠跟阿母分別佔據不同的石礁,阿母速度很快,在她剛準備好潛下水時,阿母已經半個頭都潛在水裡,腰上綁著的塑膠網袋裡裝了一搓黑紫色的石花。 好快喔。美珠不由得佩服阿母。 她好勝心強,即使是自己的阿母也不想輸。 美珠坐在一塊平坦的礁石上,下頭的浪規律滾動,看不出石花長成的模樣。但她猜想,清澈的海水底部,隱隱漂浮的影子應該就是石花。 拔石花通常得潛入水底,不用太深,但若能往下潛一些當然更好。大概要三公尺以上。石礁底部的石花長得茂密柔軟,煮起來的膠質多,是良品。 美珠潛入水底,朝著剛剛坐在礁石上所盤算的方向游去。 突然網袋被猛然湧上的浪扯離她的腰際。她心一慌,趕緊拉回。但就在美珠慶幸自己贏了這一回合時,浪回身又打了過來。這回直接朝她的頭頂敲下。 美珠想放棄了,但她游不出浪所製造的漩渦。浪的力量不肯罷休,將她擠進礁石的下方。   礁石底部銳利,她低頭閃過,但浪又再一次推擠著她;像是炒菜那樣,從底部將她翻了起來,往礁石外拉。美珠以為自己要遠離礁石時,又被接著推了回去。這回,她沒閃過那些銳利的石頭,迎頭撞了上去。 天旋地轉時,吃進了幾口水。 游出去!心底的慾望叫醒了美珠。 美珠再一次用雙手推開浪,想藉由浪波讓自己前進。 可浪絲毫不給她機會,反覆將她翻滾著。美珠感覺到自己被捲進更深的底部,光源也逐漸消失……就在身體越來越無力輕盈時,迷濛中看見了同樣被浪翻滾著的舶來品。 舶來品與她一同,在浪的掌心裡被玩弄。 看見那些破損的舶來品,美珠心涼了。 她不想與舶來品一樣永遠被困在礁石的底部,寒冷又黑暗。 意志力促使著她再一次反抗──   回神時,美珠發現自己已經坐在剛剛那塊平坦的礁石上喘著氣。她不敢去想,礁石的底部最終還有多少浪流和舶來品,會不會還有自己? 阿母走回她身邊的時候已經滿載而歸,不明就裡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問她石花菜怎麼拔那麼少? 美珠驚魂未定,不敢回想,更不敢說。 往後的四十年裡,那道寒冷的浪總會猝不及防地鑽進她的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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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我最喜歡的一句祝福

■謝奇均 我們從小就被教導祝福是一種美德,祝福的深遠含意是非常觸動人心的,儘管只是幾個字也能讓人領會到背後的心意,更包含了我們最真誠的期盼。 祝福的形式千千萬萬種,所運用的場合有所不同,在這些祝福的言語中,最讓我傾倒的一句話便是祝你幸福,這句話看似簡單,卻讓我非常有感觸,因為幸福這兩個字時常被提起,不過真的很少人能夠做到。不管是情侶間分手的祝你幸福,或是離別前的祝你幸福,說出祝你幸福這四字的那一方,常常是在無法給予對方幸福或是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那樣的無奈感夾雜著期盼對方更好、一定要快樂的心情是任何祝福都無法超越的。 我爸爸自我小時候就在外地工作很少回家,小時候的我懂的詞彙並不多,卻深刻記得爸爸離開前不斷告訴我要過得幸福,他努力工作就是為了讓我幸福。 幸福到底是甚麼,好抽象,也根據每個人的想法而有所不同,我摸索了好久,直到我再次看見爸爸,那種喜悅感讓我好像真正明白幸福的意義,當他又要離開時,換我告訴他,祝你幸福。 因為生活我們不能夠時常見面,但因為這句話,期盼著回到彼此身邊,祝你幸福,讓彼此都能夠在那之前更努力的生活,等待下一次見面的幸福來臨。祝你幸福,對我來說就是那麼浪漫的一句話,儘管會有分離、難受,但更多的是希望對方比自己還要更好。 生日的時候我們會說祝你生日快樂、健健康康;畢業的時候我們會說祝你畢業快樂,每一個祝福後面好像都象徵了自己到達或是即將跨越一個新的階段,所以大家給予祝福讓你能夠繼續前進,祝福的用意不只是帶給人力量,還包含了最深刻的期盼,這也是為甚麼在這邊我要說祝你幸福,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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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飲酒詩──致父親

■李佳靜 你還睡在我童年的照片裡嗎? 但春天,即使醉了 也要讓憂愁醒著   我看著烏雲開始為落花寫下遺言 酣醉的夕陽蓋上郵戳說要為我寄往有你的地址 我想著要附上母親的叨叨絮絮   我的夢開始發芽 變胖的風斟了一杯凝凍的時光 邀我倆乾杯 終於,我們只隔著一首詩的距離   你邀著我坐上夢的列車 我卻一直趕不上 趕不上你提早上天堂打卡的腳步 最後,你醉臥在月光的胸膛上 聽不見我生鏽的吶喊   懷念你腆著啤酒肚 為我醞釀踉踉蹌蹌的夢想 如你留下的感傷遺產   我想滷一鍋有音符在跳舞的美味 再為你烤串詩句 讓你在天堂,下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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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山城(二)

■王崢 車流繞著 超重運送秘密 後視鏡的眼神 避開前方的霧氣 風突然小聲 細長、模糊地 發出些嘆息,鳴笛 在山前停下的 只有金屬的儀器 目光猶豫著 要把昨日和今日說清 進入隧道前 總有人背對黑暗 望向光明的小口 像一個吻 如車禍般致命 在山體的內部 所有閉唇說著腹語 風向變了 黑暗並不通向光明 身後的呼喊不論 說出口的 都成了噪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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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畫圓

■暮云 它緩慢移動白天 熟練地跨過橋 懸在溪水的頂端   當時那早春跑在起點 被幸福的一朵花圍繞   更多時候 感覺到,微風吹過來 樹接著路 緊緊相依   如飛鳥 向左看向右看 像是已體驗過了一切 才又繼續平凡   如夕陽 繼續日常 畫出一道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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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妓女

■Teresa 「我想做妓女。」 「為什麼?」 「因為我爸說我媽是妓女。」 當時,「妓女」二個字,從初中閨蜜口中說出來,我沒有感到驚訝,至少沒有表現出驚訝。當時,我認為我明白「妓女」是什麼意思。我只是聽她說說話,妓女聽起來沒什麼不妥的。 不是我笨,其實我大概知道一二。記得老師在課堂上,才剛說老師為什麼當老師,下課後閨蜜就湊過來告訴我,她的志願。她的爸媽離婚不久,媽媽留在台北工作,爸爸把她轉學到台南讀書,經常數落她媽媽的不是。她不想住在台南,她覺得上課無聊,同學無聊。雖然我是台南人沒錯,但我自認不是無聊的人,當然不會對「做妓女」大驚小怪,而且是跟媽媽做相同的工作,並沒什麼不好。 放假時,她經常化妝打扮成大人,其他比較有聊的人請她吃飯、幫她拍照,不是寫真集清涼暴露的那種,而是從情境故事中走出來的女主角那種,像OL、護士、女僕、店員、空中小姐之類的,她的一顰一笑一從容,一蹙眉一嘟嘴一怎麼的,真是不知道要如何形容了。我仔細看,並發自內心稱讚,她靦腆笑笑,從有厚度的雙唇露出的貝齒,洋溢著幸福與嬌羞。我知道自己也在她的視線中,同樣地說著笑著,空中凝結成交心默契的氧氣,好像我們可以手牽手穿著制服短裙,輕鬆跳過眼前的小水窪那樣開心。 那些比較有聊的人,我猜應該都是男生,除了幫她拍照外,有時候會跟她來一下「那個」,有時候會順便在一起「這個那個」。我猜「那個」是接吻,「這個那個」是做愛加上接吻。或者「那個」是做愛,「這個那個」是接吻加上做愛,只是順序前後,沒有太大問題。但是,有些時候她卻說是「那個那個」或「這個這個」,有些時候大聲點說,或小聲點說,到底是做二次或吻二次,還是指的是另外別的事,至今我仍搞不太清楚。我喜歡聽她說話,聽她說她想說的話。也許我喜歡她,可是從來沒告訴她,不過我知道她知道。 後來,她如願以償搬回台北,跟媽媽住在一起。剛開始經常互傳照片分享彼此的生活,沒多久可能覺得我無聊,就不跟我聯絡了。我常想,不管她現在變化多大,或美肌修圖技巧如何高明,我一定可以馬上認出她來。我對她的記憶,就停留在她的志願,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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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各有執著

■琹涵 他們雙方都各執一詞,而且堅持自己是對的,也讓站在中間的我感到左右為難。 先生說:「我太太就是捕風捉影,常因此吵鬧不休,根本就沒有的事,還鬧得家庭失和,一團混亂。」 可是,在太太的眼裡,丈夫四處招惹,老愛以「大情聖」的姿態出現,恨不得天下的女人都為他癡迷、魂牽夢縈。 太太很氣,丈夫卻認為她無的放矢,簡直是跟大家都過不去了。 怎麼辦呢?兩個人都自認自己是站在道裡的那一方。 顯然,冰凍三尺,早已非一日之寒。這嫌隙看來已經很久了,為什麼一直都沒有改善呢?是溝通不良?是等閒視之? 我有個同學在國中教書,國中的女老師那才多著呢。舉目所見,幾乎都是,男老師反而屬於「小眾」,何況,他教的是「國文」! 他跟我說:「除非是公事上的接觸,我跟學校裡的女老師,完全沒有私下的交往,即使是校外研習,若有可能接觸,一律事前告知太太。」 如此坦蕩磊落,也杜絕了可能因之引起的誤會和不快。 由於雙方的誠意和審慎的態度,也確保了長久以來婚姻的美滿。 的確,在我眼裡,兩位丈夫的個性是很不一樣的。前者活潑,人來瘋,到處傳曖昧;後者安靜,謹小慎微,考慮周詳。 是因為個性不同,引發的結局也大相逕庭嗎?我以為,可能有一部分來自體諒和溝通。 前者的妻子,恐怕很難不心中委屈吧? 陸游有詩〈二月四日作〉,是這麼寫的: 早春風力已輕柔,瓦雪消殘玉滿溝 飛蝶鳴鳩俱得意,東風應笑我閒愁。 意思是:早春的風輕柔暖和,把瓦壟上的殘雪都給融化了,但是背陰的溝渠中卻仍滿是積雪。飛舞的蝴蝶。飛舞的蝴蝶,鳴啼的斑鳩,全都很快樂,只有我還帶著淡淡的憂愁,恐怕連東風都要笑話我了。 早春有的是宜人的景色,在這個欣欣向榮的季節,無論蝴蝶斑鳩都顯得輕快和輕鬆,然而,心中事、眼底愁,那樣的孤單和寂寞,又有誰能真正知曉呢? 世事多紛紜,請不要堅持「唯有自己才是對的」,傾聽意見,找出合宜的謀略,才有可能會是「雙贏」的局面。 其實,所有的個性都有它的優點和缺失,優點要多加發揮,缺點須加以節制。在我看來,前者的丈夫比較本位主義,希望妻子處處予以配合。後者的丈夫,事先考慮了妻子的觀感,而不要旁生枝節。 婚姻美滿哪裡會是容易的呢?總希望能各退一步,保持和諧為要。 畢竟同船過渡已是難得緣分,何況,夫妻是憂戚與共。如若讓配偶時時覺得委屈,這婚姻還能走得長長久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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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個周六的下午

■何田玉 這周六的下午,只有我在家,整屋寂靜,突然覺得真好,這空間、時間都是我的。 先出門買毛筆,再到中國繩結店為玉石配新線,然後慢慢踱回家。煮個簡易青菜湯,填餵自己一些食物。清清淡淡。開啟音樂,煮杯咖啡,將手機調成靜音,試試新的毛筆,練習書法,筆墨行走在練習紙上,時間就在橫豎撇捺之間過去。 職場工作上總有衝突、不平與委屈,有時也會向家人或好友傾訴,但大多是噤聲將這些複雜吞下。周六家人都在也很好,只是心要分散,雖然孩子都長大,心還是會掛在他們身上,看看他們在做什麼,是否需要幫忙,多了,有時還會相互嫌礙手礙腳的。所有種種填滿我的日子,一而再的步調,經年累月以後,品質已是無所謂好與不好,就是生活而已。近年,好友常對我訴說空巢期來臨,總是一個人在家,惶惶不知如何好,有莫名的慌恐,我卻覺得,偶而,再回到簡單輕鬆有孤獨感的時間,似乎是一種奢求。 我愛熱鬧,但也愛孤獨,相較之下,應該是喜歡孤獨比較多。如果,每日都是一個人,我是否會喜歡呢?不知道。獨自的午后似乎是無聊,但,我能做自己的事情,沒有其他人在眼前。 屋外是晴朗天氣,軟軟的光線落在紙上悄然移動,有微微風透窗來,偶有汽車不耐的叭叭聲,亦無能干擾我。此刻,可以小憩午寐,我卻捨不得,可以閒適的時光怎能用來午睡呢。其實,安下的是心而已。於聒噪於靜默之中,都可以喜歡了。 日前讀《我知道你是誰》看到一句:『你所愛的,和你所惡的,其實只是同一個對象,只不過,有一個名叫「時間」的傢伙曾經走過而已』。接下來,我要遁入書本裡去,離開現實的雜事,此刻,我沒有牽絆,也確是要「惡」這周末時間太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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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文字獄 ─一首詩的誕生

■林淵智 一場火的撲滅需要另一場火 譬如密室,我們不斷 在腹語的房間轉身,在天窗之下 種下每顆因夜色跌落的牙 期待它蔓生如鐵欄裡 一隻巨象終其一生 期待一場馬戲   1.   倘若寫下幾句詩,任其懸空 水平挪動像史書試圖拼湊 古老的文法。主詞動詞 在宇宙中開始並序 長出蕨類的紋理,時間被攤平 意識與其反面彼此裸裎 思緒至此便有了浮力   2.   以另一種背光的型態剖開 文明切面,一場無盡的實驗 我們謹慎地鉗起字彙 放入斷行並祈禱 可預期性的爆炸或拖延   3.   下個時代斜斜壓上我們的 左肩,睡意靜謐地演化 語言的血液赤紅滴落 成為黎明,滿地鐵蒺藜前 我們都是獄卒,反覆將自己 鎖在夜與晝之間 守衛越獄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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