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居家工作

■周梅春 疫情關係,線上學習以及居家工作變成一個熱門現象。 回想我的工作生涯,就是在家裡寫字,一寫寫了幾十年。 1970年左右,我在台南任職的漫畫出版社藝昇書店結束營業,社裡的漫畫家大都北漂尋找新的漫畫出版社,我和六姊則轉往志成出版社工作,我寫童書六姐畫插圖。 漫畫式微,被取代的童書出版社正如雨後春筍,光是台南市大大小小就有好幾家,彼時待在家中書寫童書的我,被一個一個出版社老闆登門拉稿,稿費一家比一家高,沒記錯的話,從志成、大山、建立到恆隆、華淋出版社時,我的千字稿酬已經到800元(當時投稿報紙副刊大約千字千元,還不一定刊登。) 華淋出版社前身是恆隆出版社,我不僅為它寫童書,還寫一系列社會寫實長篇小說,總共寫了十幾本,所以,<轉燭>之前我已為長篇書寫練了一遍又一遍。 記得書寫出版社指定長篇小說期間,大約1980年代,為了方便照顧兩個不足五歲只上半天幼幼班的女兒,我把廚房當書房,餐桌當書桌,就那樣寫起來,偶而聽見巷子傳來哭聲或吵鬧立刻中斷書寫探頭出去看看等等。即便如此,回到餐桌都能接續上一個段落繼續寫下去。(這是年輕時的本事)只是,兩個女兒經常把一票小朋友引入我家客廳大玩特玩,沙發椅被整個翻過來,地上都是他們用來辦家家酒的泥沙和樹葉。 此其時,若有朋友路過,通常是連張椅子都沒得坐,只能瞠目結舌匆匆離去。 事情會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彼時為出版社書寫的長篇小說內容都是充滿夢幻與歡樂的愛情故事,卻是在柴油米鹽醬醋與孩子們的吵鬧聲中產出。 以前,我不把這些書列入自己的創作名單,真正寫的文學書十根手指頭不用數兩遍就可以算清楚;如今我通通把寫過的書納入行囊。醜孩子也是孩子。它們確實存在過,也陪伴我度過無數日月星辰。 我很珍惜自己的文字工作,它就像早期海上漁民用來辨方測位的子午星,天上最亮那顆星,在我為自己的渺小無助感到沮喪,或者失去行走的方向時;因為書寫,通常都能找回內心最原始的信念。 所以,寫作對我來說是救贖,不是天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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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去你留,金門街─明天起,不和痴情男子說春風

■陳銘磻 我在青春盛年期,背負遊子不顧返的索然焦躁,初入繁華台北謀職,大都住居城南邊陲的牯嶺街、汀州路、金門街、羅斯福路,漫長四十年以寫作、編輯和出版討生活的歲月,雖則清苦,人際通達自在,遊走無礙,成為在地老鄰居。 起居在那一條從羅斯福路橫切晉江街、汀州路,直通新店溪河堤的金門街,出入時間最久,前後搬遷三回,從初期常居左側巷衖民宅,移到右側巷尾公寓,出沒其間多少年,不復記憶。深夜閉鎖房門,隔絕眾聲喧囂,幾盞微弱燈火照進房裡,使我誤以為孤身即是孤獨,孤獨又以寂寥形式呈現在身上,我便用閱讀假裝把現實世界遺棄。 與金門街結緣,始自與封德屏共同主編出版家文化公司所屬愛書人雜誌,結識難以數計的文學家、藝術家和出版人;後來又不得不然兼及照料父親始終無法經營起色的號角出版社,更在那裡結婚生子,微妙的擺渡艱困生活。 時過境遷,最終發現堅持己見則自縛手腳,我壓根是個不擅長管理事業的人;關於與人互動謀取生意關係,賺取微薄利潤,一時間確實無法達成應允父親積極壯大出版社的承諾,不免愚懵無能的陷入困厄處境,猶如外表光鮮,花蕊兀自乾枯的玫瑰,嫌惡地感到自己實在碌碌無為。 如此苟活到二十好幾,就近三十的後青春,仍不改窩在金門街小房寫作、編輯的習性,從未覺到有何異樣。偶而還會突發跟同行友人一起在辦公室飲茶論企劃到半夜的雅興,然後又繼續茫無頭緒工作,怎麼看都搆不上未來會是個有任何作為的人。 對從事文化出版著實困惑,拿不出不可多得的成績,總感覺違背給父親充分信任的承諾,有一種一籌莫展的內疚不斷糾纏,尷尬境況,好似「住在金門街的角落生物」。 反應拙笨,又一味在意別人眼光,最是愚蠢。我這樣告誡自己。 話說回來,時間是一條河流,現在、未來,都將流逝成為過去,如果我能從當下茫無頭緒的心境,構思新創意取代不清明的智能,也許在時空流逝現在,讓過去的逶迤詰屈重新再一次來過,一次又一次重複生命因果的循環狀態,或能遇上一條大有作為的出路。 生活即工作,工作亦生活,營運愛書人與號角舉步維艱的日子,只能祈求從勤勉中找到生命意義,為了抑制可能被歲月扼殺的意志,遂於二十九歲隻身搭機奔赴日本,與父親在成田機場會合,探訪關東、關西近一個月,兼之學習編輯美學,精進心得。年年如此,積聚到六十歲,這些旅行經驗,後來都成為我寫作日本文學地景紀行的豐華素材。 金門街老舊街道,何止我一人走過,已故音樂人梁弘志常在深夜攜帶沉重的寫歌壓力,以一種被逼進毀滅的感覺,走進約定的餐飲店,我會邀來從事設計的孫進才,打字公司的黃樹風,和幾位經他認定可以談天的對象,一起聽他閒聊創作心得和人生哲理;身為虔誠天主教徒的他,總有心情鬱悶時,而使人雀躍的是,隨工作成長,逐漸形成特有的自我。他說:「創作中的『感動』是重要元素,光有情節技巧的安排,文字花俏的運用,絕無法成就為好作品。」他在作家林文義主編的《文學家》雜誌受訪時,如是說道。 他和我頗有幾分相似,性情本溫和,若遭逢不爽快的事,難忍到非要動怒,絕不強顏歡笑,管他天皇老子,名仕要人,今生決絕不相往來。 然,他終究因病棄世,時間並未站在他那一邊,徒留〈恰似你的溫柔〉、〈讀你〉使人緬懷。 一開始便勤快作陪梁弘志暢談的黃樹風,力拚事業期間,每日準時從廈門街到金門街號角編輯部取、送稿件。俊俏男生,穿著一身白衫,騎乘白色偉士牌摩托車,宛若白馬王子翩然飛進街巷,認命充當我的近侍,照料對家事一無所長,獨愛擁抱頑強不屈的任性靈魂,實際是個生活白痴,好比廢渣,沒幾樣稱心長處,我這個「偽少爺」。 和梁弘志同姓的導演梁修身亦為金門街常客,他是我的兄長,因為個人受邀撰寫中影年度大戲《香火》劇本,他飾演要角,因緣際會而熟識,加諸平日喜愛閱讀,談話交流不無話題,時常同桌品飲高粱,經歷一件又一件大小事,積累我這個不識家務,形成如今略懂人情世故,差強人意稱之為大人的小男人。 不久後,承他安排,在金門街完成人生大事,生育一女和一雙孿生子。自此,必得獨自面對三十之後,依仗自己的能耐支撐起蕭疏生計。 人稱硬漢的兄長,無不期盼我可以更加長進;想來,他大概也只能期望,處處受他關照的這個小男生,日子過得開心就好。 我身無多少本領,就略懂寫點文字,編個書,若要將這些熟能生巧的文章轉換成真實人生,或許要追溯他耿直性格對我深刻的影響,所以才會說,懷想金門街,當時的號角出版社和梁修身,對我來說,盡是特別的存在。 金門街好似作為成就我和號角出版社,明顯有力的出版基地,無論風光與否,都曾留在一些人的腦子。我常從巷口走路前往廈門街爾雅出版社,和作家隱地會面討教出版經營。他是個溫文儒雅又敦厚的書生,做事、講話條理分明,謹慎而不失分寸。我從最初對他的敬畏,直到時常接觸,明白他就是台灣出版史的專家,之後,愈加強烈感受,想要從他身上獲取出版技能,遠不如從行事作風與做人態度學習智慧,更能有所得。 經常和他各走一小段路,在金門街與廈門街交接處,站在路旁談話、互換新書,甚或聆聽他表述對出版的真知灼見,充滿諧和、喜悅。 記憶中的金門街,當年因齊集不少出版社、雜誌社,無數知名作家出沒,顯現這條老街彌漫優雅的人文氣息。 倏然想起往生多年的小說家洪醒夫。四十多年前,他到訪金門街號角,共進午餐後,許諾我到台中必要「回敬一頓」,並在名片上繪圖「畫押」作憑。某年颱風夜,一場突如其來的奪命車禍,小說家不幸身故,那一頓飯再也嘗不到了。謝世未幾,我為他出版《懷念那聲鑼》,中學國文課本裡的〈紙船〉一文,即出自該書。 斯人成仙,僅能從名片和書本懷念。 離開台北多年,仍舊常回城南,從金門街漫步同安街,日治平松家族建造的紀州庵,想去文學森林探望館長封德屏和行銷總監邱怡瑄,賞庭園幾株盛放的富士櫻,無意間看著落日餘暉照映金門街底的河堤,璀璨而豐盈的夕陽輝映晚霞餘溫,全部給了這一條可以取暖的玲瓏小路。 怎麼就恍忽想起曾帶領小孩,從同安街尾,扛起單車,登上路橋,再從河堤自行車道騎到大稻埕碼頭,靜看悠悠蕩蕩漂流過的淡水河。 追憶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淒涼。離去金門街,若有遺漏任何回憶,那會像在深海中失去氧氣的人,感到窒息痛苦。好比面對現實想放棄回望過去無分別的好壞,頑強放掉虛空,認真度過更久的未來,但一不小心仍會被牢固不破的記憶牽絆,讓好不容易消逝的追憶猝不及防降臨。 我大概記不得多少事了,店鋪改裝、馬路翻新、房子重建,那是什麼奇異現象的啟示?回顧經常出入王貫英圖書館借書、查詢資料的時刻,驀然驚覺隱晦的現實世界,總是帶給人前所未有的孤寒感受。 過去經歷的事不能當作沒發生,而我確實可以跟以前一樣,跟熟識的人繼續相處,與密密實實的工作態度存在同一空間;我去你留,各自呼吸不同思維的空氣。偶而懷想,思念起曾經看過春季金門街巷衖人家的櫻花,去過夏天新店溪畔的河堤,走過秋日師大操場的林蔭大道,喝過冬寒南昌街的濃縮咖啡,以及攪動不少生活風暴,共同涉足的悲喜歲月。 回憶是件奇妙的事,時常遭情緒篡改成自己想要的樣子,渲染成想要大有成就的人,這時總會記起司馬遼太郎的話:「所謂英雄,就是走正確的路的勇敢傢伙!」我喜歡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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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失眠

■羽毛 一年之中,總會有那麼幾天失眠,整個夜晚數著綿羊也睡不著,而且腦海明明知道,若再不睡,隔天一定鑄成熊貓眼,大腦仍接收不到睡著的指令,越是在心裡想著要趕快睡,卻是怎麼也無法入眠。 失眠的原因眾多,有時是蚊子整夜惱人,零式戰機的嗡嗡聲在耳邊縈繞,不久身上多了幾個隆起的小包,抓了又破、破了又抓,實在痛癢難耐。有時是揪人觀看恐怖片,劇情結束後,面對關燈後的黑暗襲來,心裡想像力爆棚,不啻將電影情節也搬到現實中,幾天內半夜上廁所成為了害怕事,更多的時候是期待出遊的心情,隱藏不住的喜悅與澎拜又雀躍的心,早已遠颺。 大部分的失眠,在床上翻來覆去就能妥協的睡著,只有少部分的失眠時分必須立即清除腦袋的雜事,或是裝入新東西取而代之,自己等待孩子與老婆都入睡,選擇脫離被窩,伺機悄悄地溜進書房,不論是看書或冥想,盡情享受孤獨一人的寧靜,亦有種「眾人皆睡我獨醒」的意境。 此刻的書房無須額外播放音樂,以壓制周遭生活的雜音,這時的寧靜來自於一個自己打理的空間,沒有龐雜外務介入,也沒有手機訊息侵擾,房門更不會突然被打開,能夠盡情地將自己的視野放大、眼界放遠,情緒昇華,身體也隨著放鬆,猶如陶淵明所述的「心遠地自偏」一般愜意。 待上一段時間,睡意又開始侵襲,回到臥室後,雖然能睡的時間已不多,但能擁有這樣獨處的機會,或許一輩子寥寥無幾,有時一刻的失眠也算是另類找尋自我的助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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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角落

■王映涵 躲在一個可以看到天空的角落,我抬眼望向天空,空氣微寒中一片清澄,輕撫過身,冷不防一遍涼意泛過全身;深邃如夢的藍色迷濛中,有種柔和撫平內心淡淡的惆悵。 每每看到雲的飄動,就可以覺得自己住在雲上,軟膨膨輕飄飄的白色世界中─我就這樣的長大─自己跟自己遊戲,不去打擾別人,也不讓別人找到我。到今天依然改不掉這個習慣,每到一個新環境便先要找一個自己的角落,然後從熟悉那一方小天地開始,慢慢熟悉環境中的人事物,慢慢的習慣著其他。 自小我不斷聽著大人的安撫並在親友間流轉─乖,下課先到伯伯家住幾天,明天就去接你;姑姑家的表姊很會說故事,你去住一天,明天就去接你;你長大了可不可以幫爸爸去照顧奶奶一天,明天就去接你;爸爸很忙你先去叔叔家玩,明天就去接你─一個星期睡八個地方的我,只是很想跟爸爸回家,想回自己的那個小角落。 雖然屬於我的角落只是一個小閣樓,只能看見一點點天空,雖然只能睡在小木板床,雖然爸爸總是不在家;但是,小閣樓就是我的家,我可以說故事給自己聽,可以讓左手跟右手猜拳。 我只想回家,可是,爸爸始終都沒來接我,而我年紀太小找不到回家的路;伯伯說:你去外面的樓梯口玩─那時樓梯就是我的角落。樓梯會跟我說,選乾淨的地方坐;姑姑說:表姊在寫功課,不要吵,自己去玩─那時神桌下就是我的遊樂場,它會提醒我要小聲一點,姑丈在睡覺;奶奶說:阿媽要睡午覺,你去一樓,不要吵,那時一樓就是我的小戰場,它會警告我不要打破瓷娃娃;叔叔說:我去買便當,你乖乖待在房間,那時我就在房間探險,它會安慰我,已經天黑,叔叔快回來了,再等一下…… 每次我問:我爸爸什麼時候要來接我?他們都是說「明天」,可是為什麼明天一到,又是別人來接我,又去別人家?於是,我變成一個最壞的小孩─我打破奶奶收藏的瓷娃娃,我故意砸壞姑姑的眼鏡,我在路上尿褲子,在叔叔家尿床,在伯伯家一直大叫,不管他們打我罵我,我就是不哭也不道歉─只要我爸爸接我回家! 後來,爸爸到奶奶家接我了,他一見到我立刻狠狠痛扁我,那時床底下的角落,就是我的避風港,根本不敢出來,躲在最裡面也不敢大聲哭。 「豁出去啦!」角落裡的我似乎聽見這句話!從床底爬出來,一邊被扁一邊喊著:「為什麼要打我?你都不來接我?是你騙我還打!我只是想跟你回家!」   回家之後,我跟爸爸根本不說話,只會躲在房間;有一天奶奶來接我,說爸爸這幾天沒辦法照顧我,要我過去。其實我很喜歡奶奶家,因為奶奶家的後陽台可以看到天空,雖然奶奶不愛理我,不過沒關係,我也不愛理人,這次去奶奶家乖乖的住了。 那一年我六歲,每天睡醒就帶著玩具去後陽台流浪,我會選一個舒服的角落,看著天上的雲,我只記得那感覺是,天空藍藍的有點懶懶的,雲感覺是柔柔的,有時候涼涼的風會吹過身邊,手握著小汽車,抬頭呆呆看著雲,時間便一點一滴經過,小汽車載走我的童稚,當時雲在笑著吧,我躲在我的角落長大。當我回到我小時候的家,那角落還在,那天空還在,我還在;但,看天空的我變了,而那角落,也望不見天空了。找到我的玩具車時,突然懂得電影中的感動為何而來─或許回頭望望,還是可以找到住在心中的童年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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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白活一場

■石鵬來義 貧瘠無聊 日復一日 刷鍋洗盆 擦桌抹椅 探人家私 道人隱短 窺人進出 經年累月 乾枯日活 瘠地心田 糟蹋人生 百無聊賴 窮於刷洗   無聊婦人 ………… ………… ………… 日復一日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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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青春異視界〉十七歲的啤酒

▇扈嘉仁 我還記得那是高三,大考倒數已滑進單位數的夜晚,我和小唐再也讀不下書,就提著幾支啤酒,爬象山。汗水濡濕制服,爬至山頂,四周黑得只剩對方黑色的輪廓。存在感最強的卻不是人影,是兩人的談話聲,兩個好勝的十七歲男生,話題難得與升學無關,只在當時觸不可及的未來上打轉。想像我們都已成家,身邊有嚮往已久的愛人,還有孩子,兩個家庭偶爾一起出遊,我們偶爾又拋家棄子,兩個男人駕重機飆上國道,征服風,也證明,工作無法圈養的那部分自我。 胡亂的聊也胡亂的把玻璃瓶口往嘴邊倒。那是十七歲,第一次愛上的啤酒,裝入晚間大躁的蟬聲,過剩的泡沫則堆積在水線上,好像青春痘,被我們前進過快的步伐驚動,泡泡碎了,卻馬上長出新的。啤酒花沾溼久未修剪的鬍鬚,和汗水同流合污。每一口,都雜糅我們向大人蛻變的想像,沒有二十歲的欲消之愁,味道裡更沒二十三歲的失望,現在想來,未成年的啤酒或許才最為澄淨。 回過神,我們已兩手提著玻璃空瓶,東倒西歪的朝山下跑,下山路上除了蟬,只有一片死寂,不知是誰先開始的,我們聲嘶力竭的喊,向暗戀的女孩的告白。我們知道,那聲音永遠不會傳到山下,當事人恐怕也不會知道,有過這樣一段小劇場。忘我的吶喊,想的只是思念可以脫韁,在高三,這些話只能繫在心事裡,但我們不願它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聲音脫韁,至今仍在十七歲和二十三歲之間,來回的奔馳著,我想,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夜晚,和他從一介考生,變回一個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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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棵盆栽樹

▇柯漣漪 早上從市場回來時,在中庭遇到穿著時髦的梅妮小姐,她問我說:「我那盆盆栽樹搬回家後,日子過得還好吧。」 「好,謝謝你。」我笑著合不攏嘴。 3個月前,我家陽台盆栽的福木,無緣無故凋萎。 植物跟人一樣,有興衰起伏的循環,也有生老病死的氣數。一棵活得好端端的30年福木,照樣淪於腐朽的結局,我當然不捨,只好將盆栽丟進大型垃圾箱內。 當時轉頭一看,社區的角落有一盆種植馬拉巴栗的小樹,畏畏縮縮的苟延殘喘。 印象中,盆栽樹是梅妮小姐的,她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拋棄了它,讓馬拉巴栗自求多福。 說也奇怪,今年的氣候反常,幾乎天天艷陽高照,可是沒人呵護,缺乏雨水滋潤的馬拉巴栗竟然堅強的活了下來。 我相中了這樹,找個時間問梅妮小姐,她是否願意割愛這盆盆栽樹。 梅妮小姐望了我好久,才露出詭譎的笑容說:「好吧,送給你。」 當天我喜出望外,將盆栽搬回住家前面的陽台。隨著時日的過去,按時澆水,想不到盆栽的馬拉巴栗竟然脫胎換骨般,活得生機盎然,連盆栽樹旁邊的龍葵也枝葉葳蕤,帶給我活潑的朝氣。 「盆栽樹會帶給主人運氣,近來過得真的好嗎?」 「嗯,還好。」我由衷地回答。 到了目眩齒搖的年紀,沒有煩心的事就是好。如果要說很好,就是文化局明年要出版我1本小說集,還有康軒國小4年級的課文要採用我一首童詩。不過梅妮小姐不喜歡文學,因此我不想張揚。 「那就好。」梅妮小姐似乎鬆了一口氣,「或許這棵盆栽樹跟你有緣。」 梅妮小姐說。當初她買了盆栽的馬拉巴栗樹回家後,卻是噩運連連,不僅生意不順,連晚上睡覺時,馬拉巴栗樹還夜夜張牙舞爪在夢中騷擾她,讓她得了精神耗弱症。 釜底抽薪的辦法是將盆栽樹丟棄在社區一角,讓盆栽樹自生自滅。 說也奇怪,盆栽樹沒人施肥和澆水,眼見葉子漸漸謝落枯黃,可是卻存活下來。她益發認為這盆盆栽樹是不祥之物,如妖魔之樹。想不到3個月前我竟向她請求割愛,她遲疑了好久,才答應了。 「梅小姐,你想太多了。」我不諱言的說。 辛棄疾的名詞寫得多好:「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是的,我喜歡被冷落一旁的盆栽樹,猜想樹有靈性,也應該喜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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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北國

■陳汧 我看過你靈動的雙眼 眉宇之間,飛向遠方 行經北極海,越過大西洋 在斯堪地那維亞旁的小島上 敲響著鐘樓的教堂   倦鳥告訴我,你結姻了春天 彩虹和初融的雪水 替你作嫁衣裳   於是我,不經意的輕點 用整個白色,暈染你駐足的地方 第一片雪落下 飄在你曾醉臥的冰山旁 把純潔的心意 都傾訴給了楓葉 成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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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媽媽的童年趣事2

■芝麻杏仁 某一天晚上,媽媽跟我說了她的童年趣事。 外公以前是農夫,所以他們家有自己的穀倉,穀倉裡面常常有肥大的田鼠竄來竄去,所以外公就會放很多捕鼠夾在地上,等到捕鼠夾夾到了田鼠,外公就會將他們「處死」,並且把田鼠的尾巴剪斷,累積一把尾巴以後,再一起抹上太白粉,然後媽媽就會把田鼠的尾巴交給學校老師,當時學校有「滅鼠滅蟑」的活動,所以媽媽就可以用田鼠的尾巴跟學校老師換幾毛錢,我聽完覺得這真是一個特別的經驗啊! 媽媽小時候也會玩「彈彈珠」,在土壤上挖幾個小洞,像大人們打高爾夫球一樣,只要將彈珠彈進洞即可得分,真是有創意的遊戲! 媽媽小時候也會跟她的兄弟姊妹一起「打壘球」,拿罐子當一、二、三壘包及本壘板。而小舅舅因為年紀最小,每次打球輸了就會一直大哭大鬧,二舅舅就會說分享多一點糖果給小舅舅當安慰獎品,真是難忘的往事。 媽媽小時候還會玩「跳格子」和「一二三木頭人」和「捉迷藏」,常常玩到滿頭大汗,忘了時間……媽媽的小時候有那麼多趣事可以分享,每次我都聽得意猶未盡,拍手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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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幽幽窄巷

■汪建 這是一條深邃的窄巷,從日本時代即已佇立於此。 嚴格說它不能稱為巷子,因為僅能容一人快速通過,如果巷道這頭和另一頭各有一人迎面走來錯身而過時,必須側身,勢必碰觸到對方胸部,因為巷子最狹處僅四十餘公分。 窄巷的入口及巷子的中段卻寫著一副同樣的對聯:上聯是:菜園里裡無園種;下聯是:摸乳巷裡無乳摸。這裡是鹿港鎮菜園里,男觀光客都很君子,見對方是女子,錯身時,即貼身面壁而立,好讓女子快速而過,避免碰觸到她胸部的尷尬。 羅大佑高亢沙啞的嗓音似乎又在我的腦際縈繞: 「台北不是我的家/我的家鄉沒有霓虹燈」……「聽說他們挖走了家鄉的紅磚砌上了水泥牆/家鄉的人們得到他們想要的/卻又失去他們擁有的/門上的一塊斑駁的木板刻著這麼幾句話/子子孫孫永保祐/世世代代傳香火/鹿港的小鎮」…… 三十餘年前,我第一次來此即見著霓虹燈,數度重遊,如今見著「他們得到更多他們想要的,也失去更多他們所擁有的」,唯獨有著這聳動名稱的窄巷,依然靜靜佇立在無菜園的菜園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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