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小生活 兩題

■許水富 (一) 浩蕩中自得天地寬闊無形 我步步前走。遇見了蘇東坡和自己 而橋影下看到的竟是睛朗的你 你虛實交錯拍擊著一截截風聲中的噤語 途中激流。有一扁舟盪出了荒蕪笑聲 朝我奔馳。這莫非是江湖裡傳說的人世撩撥 你走了。霧又起了。誰又忘了歸程 莫不是行橋倒影下的我 一疋喋喋薄光。十四年的靜靜語式 遞來的仍是仰角擬像無痕的沉默 那個為我執念落款的人啊 早已被裱在時間行徑的錯誤裡 (二) 小食。一頁六朝。聽禪和鳥聲 我用我的簡單想法行走日常 看看雲。製造自己的小小氛圍 然後和隔壁的世界說說話 用愛回答一場場的暴風雨 用討厭去討厭太多貪心的自己 有時 聽聽夢境繁衍短小的樂趣 像愛情和糖。三秒膠的纏綿呼吸 有時立志 成為一個有用的詩人 寫寫人生中的 奇遇非凡和多數的庸俗小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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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似曾相識燕歸來

■吳吉田 風日和煦,奼紫嫣紅,春暖花開時節,一家人興高采烈敞開心扉,手舞足蹈歡迎燕子從遠方飛回來。在屋簷梁柱上、或八角涼亭下尋找合適的房子,忙碌忙著銜泥銜草建築新巢。在夕陽餘暉裡,雙雙對對的軟語呢喃,飛掠著剪尾,彷彿一對對戀人相互依偎情話綿延,真是一幅溫馨和樂恩愛的畫面。 燕子小巧玲瓏,身子比白頭翁還小,姿態輕盈,翅膀狹長但很有勁,展翅翱翔時像一把簾刀。燕子的尾巴很奇特猶如剪刀,嘴巴又扁又短,飛行時常常長著大嘴巴,這可不是為了喝西北風,而是為了捕捉空中長翅膀昆蟲美食一頓。一身烏黑的羽毛光滑亮麗,還有一對俊俏的翅膀,加上一個剪刀似的尾巴,湊成那一對活潑可愛、形影不離的情侶燕子。公燕子在枇杷樹上跳上跳下翹翹尾巴,深情回頭望去母燕子跟著親暱的「唧唧」互應著,一陣甜言密語之後,像箭快速離弓般的雙宿雙飛飛進巢中。 在庭院裡蒔花異草,爬上枇杷樹採成熟的果,就會躲起身子情不自禁的望向燕子的新家。燕子的巢像半個飯碗上面入口敞開,裡面鋪著柔細的羽毛、乾草及細軟的雜屑等物品,這樣燕子窩就會很結實,住起來很舒適了。剛孵出的雛燕渾身溼漉漉的,灰撲撲的羽毛嫩黃的小嘴,直往媽媽溫暖肚子鑽,取暖討愛的樣子真可愛。偶爾佇立廊前凝視簷際,看見嬌小玲瓏飛入飛出、嘴裡含著小蟲勤勞不輟的雙燕父母,馬不停蹄的養兒忙碌著,譜出一首正等待養育長大,夏日生命禮讚恩情不忘搖籃曲。 日復一日,每當燕媽爸叼著小蟲或穀粒飛回窩時,四隻小燕子便齊頭並進地爬向窩邊,伸展脖子張著帶有黃邊的大嘴巴,嘰嘰喳喳地叫個不停,衍然十分飢餓似的需要不斷進食才能滿足。因此育兒心切,燕媽爸只好一刻不停地外出覓食,撫育嗷嗷待哺的小寶寶。燕爸媽忙累了不停地找食物、忙身體瘦削、羽毛稀落憔悴了。辛苦總有了代價,漸漸四隻小燕子長大茁壯了,在枇杷和龍眼樹上玩耍嘻戲。看牠們又黑又亮的羽毛像是抹了油,白肚子像是穿著一件白襯衣,紅胸脯黃嘴角,圓圓的鼓轆轆眼睛安穩熟悉地看著我。 不覺地悲從中來,想起白居易寫「燕詩示劉叟」藉背親遠去的雛鳥,來諷刺世上不知報答親情的子女們,這首膾炙人口古體詩:「梁上有雙燕,翩翩雄與雌;銜泥兩椽間,一巢生四兒。四兒日夜長,索食聲孜孜,青蟲不易捕,黃口無飽期。嘴爪雖欲敝,心力不知疲。須臾十來往,猶恐巢中飢!辛勤三十日,母瘦雛漸肥。」 雙燕父母親,看著四隻小燕子帶了雙剪似的尾巴,在微風細雨中,或在陽光滿地時,斜飛於曠亮無比的天空上,「唧唧」了四聲,已由庭院的龍眼樹下,飛到郊外的青畦稻田上。四隻卻雋逸的在粼粼如穀紋,湖面橫掠依戀幾圈,最後將剪尾或翼尖,偶沾了水面一下,那小圓暈便一圈一圈的蕩漾在那棵枇杷樹上,直入我的心湖,像箭一般地直衝雲霄,直衝我腦門。依稀聽到小燕勇敢的叫喊聲裡,烏雲聽到了穿透雨聲,燕父母錐心泣血的哭喊聲…… 「喃喃教言語,一一刷毛衣,一旦引翼成,引上庭樹枝;舉翅不回顧,隨風四散飛。雌雄空中鳴,聲盡呼不歸,卻入空巢裡,啁啾終夜悲。燕燕爾勿悲,爾當反自省;思爾為雛日,高飛背母時。當時父母念,今日爾應知。」「養兒方知父母恩」,只有身歷其境才能體會父母的含辛茹苦。孝親更要及時,才不會像明年春天似曾相識燕歸來時,有「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人倫悲劇而抱憾終生。 念舊守在老家的父母,我們要和他們相守相聚的日子越來越少,而在外想要賺的錢財太多了,隨時多有機會來填滿我們的慾望。但孝親不能等啊!早日回家陪伴在旁做好醫療保健,生活起居晨昏定省,讓長者更安心放心,寬心落葉歸根頤養天年。而今日兒女懂得告老還鄉感恩承歡父母膝下,所作所為兒女也看在眼裡想在心裡,來日我們桑榆暮景風燭殘年時,兒女也會懂得「百行孝為先」,對父母彩衣娛親菽水承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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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定居的異鄉客

■立羽 那三天,與父母去住在杉林溪森林遊樂區的山間小屋。難得的淡季,望不見人山人海的熱鬧,只有滿山的綠意與大自然的聲音在耳畔環繞。印象最深是第一天下午的導覽。「他們其實也是可憐阿,這樣的期盼,最後卻遭到這樣的對待。」解說員阿姨帶著惋惜的語氣向我們說道。 柳杉,這個飄洋過海來到台灣的異鄉客。當年日治時期日本人看上台灣的亞熱帶氣候,三十年即可種出與日本本土種植九十年一樣高大的柳杉,便興奮地從日本移植,種在檜木被砍伐後的中緯度地區,最後柳杉卻因濕熱氣候導致木材不夠堅實,甚至長出「黑心」而被放在山林中不聞不問。 國民政府也走上了一樣的路。走進山林,帶著利益的雙眼未多加思考,想必種這麼多一定很多錢吧?於是與日本一樣大量種植,讓現在台灣中海拔所見的杉木幾乎全都是柳杉,這個定居旅人的後代。 撫著柳杉粗糙的樹身,我思度著它的心情。想必曾經孤單吧?是那樣地被賦予期盼,最終卻遭到這樣不明不白地留下,再悄悄的於森林中繁衍、成林。會不會在閒暇時想起過去人們對自己的看中呢?但現在,卻都已經成為回憶了阿。又或許,它其實享受著這樣的孤寂、這樣被遊客抬頭仰望的孤傲?孓然一身佇立於林間,不用理城市的喧囂雜鬧,只是漠然的從高處俯瞰這片它生長的地方。偶爾幾隻鳥兒來陪自己作伴;再偶爾,搖擺個身軀嚇嚇身下的小動物們,自得其樂一番。 春風拂面也無須刻意抓取,因為它自在風中。或許,它早已釋懷了吧,經過這些個日子。 有時候,遠離反而是遇見美好的另一種方式。撫著柳杉粗糙的樹身,我發現我好像也懂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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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含笑和相思的家園──給杜潘芳格

■洪淑苓 從新埔老式的三合院 你穿著洋裁套裝 抱著「國語」教本 往國民學校的路走去 黑板上已抄寫五十音 你慣於四縣又通諳海陸腔的舌尖 仍吐出標準的東洋腔調 一如你十七歲的少女日記 文法正確用字優雅帶著微微的感傷 後來你成為妻子、母親 也是杜醫師診所最好的助手 你還身兼傳道人、花藝教授 當夜晚來臨,捻亮書桌的檯燈 你才拿起筆開始書寫 用日語、華語、客語 直到天亮 你跨越語言的鴻溝 也跨越黑夜與白晝的界線 日頭升起,你澆灌庭園裡的花草 生生、甜甜又芳芳的含笑花 在葉叢間綻放如笑容如你 溫暖又厚實的詩句 你在相思樹林來回散步 樹稍的小黃花迎風搖曳 雅靜而不華美,細小而不閃耀 深深扎根在這土地上 你說那是令你再三再四地看著 世世代代都會著迷的樹 多久了,你在樹下仰望 日光位移你的影子拉長 你說你也是∣∣你本就是 誕生在這島上的一棵女人樹 青鳳蘭波遠千湖 我在你的詩裡 也在你種植含笑花和相思樹的家園 徘迴、駐足、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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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序曲響起

■熊昌子 看到熟悉的民生路,開了新店家,心情彷彿夏天下起了雪,只是人們幾乎裹著厚重衣物。旁邊的衣服老店的電子招牌,部分燈光不會亮,看上去缺漏不少字,宛如姓名不完整。創立年份正好完全熄滅,像是另類馬賽克。記得不久前,那些字還在,只剩店名一字不漏閃閃發亮著,不禁讓人懷疑老闆是否認為只要客人能知道店名即可。 這裡店家多元,晚間九點不少店家仍然營業,主要以販賣食物為主。有攤車,也有店面。有冷有熱,或甜或鹹。傳統小吃和外國食物不顯衝突。四神湯、咖哩飯、果汁店、雞排、地瓜球、大腸麵線、豬油拌飯、素食、豆花,甚至也有小籠湯包。偶爾出現賣糖葫蘆小販。如果幸運看見,我總會一直望著那些裹著糖衣的葫蘆串。街上看見賣糖葫蘆小販的機會很少,即便這裡是小鎮也如此。 儘管攤車可以來來去去,大多是固定擺攤,有時也會出現新的,舊的也可能缺席。只是時間久了,也就形成某種雛形、生態。 每每經過時,我總望著車窗外。讀著客人、老闆,甚至是路人,他們的表情或是任何動作;讀著店家準備打烊的場景,整理桌椅、燈光熄滅一些;有時又被裊裊飄起的湯煙或鍋氣吸引過去,等待的客人,也許正跟老闆聊天或是手拿著錢包,甚至靜靜看著。 準備打烊的往往是店面,多數攤車持續營業,不會隨著時間流逝失去做生意的氣息。打烊的場景,對比營業,有種說不出的奇妙,如同放學。冬天的打烊與放學,更能烘托結束的意境。也許是冬天是季節之末,打烊與放學是日子的尾聲。看見打烊的場景,我總感覺一股難以形容的平靜與傷感。 大人帶著小孩,情侶牽著手、老人走過、車輛喇叭聲響起、有人抽著菸,各種屬於人間的畫面都有機會上演。 不長不短的路程,有點像待在漂流木上欣賞畫作。幸運的是,這裡的交通是一首樂曲,流動緩慢,我總是把握時間讀著。 經過時候大多是星期六。彷彿例行公事。每次的景色大同小異,卻又是那麼不同。不知不覺,似乎也持續幾年,雖然每週一次,各樣的季節卻有知有覺見過。 春夏秋冬明顯的差異,大概就是人們的衣物厚薄多寡,部分站在熱騰騰湯鍋前的老闆,秋冬時和客人便形成鮮明的對比。也可以從賣甜品的攤車觀察,天氣轉涼時,點燒仙草、熱豆花等暖甜品的客人變多。 仔細想想,自己很少來這條路覓食、買東西。印象深刻的一次,是高中某晚和朋友騎腳踏車來這裡的咖哩飯店用餐。唯獨那次。過了幾年,那間店還在,因為如此,有時會特別多看幾眼,通常即將打烊。 白天偶爾經過這裡。營業的店家有些不同,有賣肉粽、碗粿,也有米行以及中藥行,甚至賣雞肉、雞精的,那間大銀行也會營業。 我更喜歡晚上的景色。大概是因為店家的招牌亮起,有一種時間被著上顏色與線條的美感,即便是簡單的紅底白字攤車招牌,看起來也覺得美麗、動人。又或許是,夜晚的暗色調,更能襯托招牌燈光與店家做生意飄起的煙氣、各種人事物,生動地勾勒人間煙火。 新店家賣什麼,我來不及看清楚,店內懸掛慶賀開幕的紅色彩球,可以知道新開不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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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徵選本年度「優秀青年詩人獎」

由中華民國新詩學會主辦二0二四年「優秀青年詩人獎」,即日起至十二月三十一日徵選,並將於明年詩人節大會中頒獎,歡迎各詩刊、詩社推薦,亦可自行推薦(凡年齡四十五歲以下的新詩創作者)參與,請將詩集或作品(已、未發表均可),參選者需將個人詩集或作品剪貼(自留底稿,恕不退件)及簡歷各兩份,身分證影印一份,寄台北市郵政信箱十三之九五號「中華民國新詩學會」收,或電(0二)二三六三八六八四洽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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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祖母之死 ── 寫給名喚母親的女子(下)

張紫蘭 十一 我出生時妳已五十歲,比較妳與我,或可研究一個人少年時期至老年時期行為的蛻變,通常欣賞音樂,舉凡我喜愛的樂曲,我便一遍復一遍痴狂地聽,及至心力交瘁也不悔。而妳不同,妳對樂曲有著強烈的敏銳,常常房裡哼妳那時代的旋律,但一次就罷,然後臉上流露一種似笑還羞的滿足,這大概就是「成人」的方式吧。 然而每當妳提及妳日益衰頹的身體,我便想著我不能失去妳,難道仁慈的上蒼不明白?因為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我尚不了解;還有一個人生該怎麼辦活,我的想法也很天真。換句話說,年輕的我對妳內蘊的思想十分好奇,是那種一個少年對任何經歷大人生而智慧飽滿的前人,感到尊崇而敬畏的情懷。   十二 我決定素衣赤足前往熱帶海那兒我母親睡眠的地方根據預言老者所示全程需要涉溪越嶺一萬八千九百八十個日出日落從此放棄姓名放棄言語放棄欲求也放棄榮耀與驕傲風雨行將滅絕我的青春以獻祭天地的脾性也許得以撫慰我的母親日日輾轉難眠的恐懼與憂愁而我行將沿著地獄與人間的臨界日夜徒步為了用人類的身軀告示魔鬼勝利只是妳的幻覺於是在將近競賽的終點你會看見有人一生一直配戴紅色的康乃馨。   十三 祖父在蘇澳上班,有一回妳帶我從羅東搭公車前往。我跟著大人在站牌面前等車、上車,那時的我病痛初癒,對生命本身有著滿腦子的疑惑。車行甚速,妳在車長處購票,揮手要我往車裡走,找座位坐下,我於是楞楞地在走道上行走。車子大轉彎,忽然聽見妳在前頭大喊我的名字,說抓住椅背啊…… 當微熱的小手猛然握緊冰冷的椅背的剎那,我感到一種流動而溫暖的血液自指間貫穿全身,有點激動與興奮,是意識「存在」的那種感動,難道這就是生命的感覺嗎?這也是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感到握住了自己。真的謝謝妳教導我。   十四 聽說妳搬家了我們驅車天涯海角尋找敬請每一朵玫瑰和薔薇都翻過花瓣細問她們可曾呼吸妳的裙擺飄蕩來去的氣息我站在兩棵木瓜樹下拭汗飲水而感觸一種全世界最中道而溫和的植物向我表達綠顏色的關懷根據築墓工人談說這裏有幾棟新屋倚山傍水風水甚佳等等但像妳如斯戀家的人哪裡情願離家背井無論如何現在是委屈了妳當我面對飄忽的群山翠田當我實在忍不住向大自然尋求一種非寫實的哲學便看見遠方的妳在笑永遠倚著門於是我就相信妳並非棄我而去如今妳只是搬了家。   十五 有人用「過去式」在談妳,非惡意的。我停住腳屏氣聆聽,有點不能接受一個人的死亡立即、從此被人堆入「過去的時空」這種約定俗成的人類習慣。我天真地想,如果沒有「時間」,我們就不會說「過去愛你,現在已經不愛你」如斯傷心欲絕的話,我們會說「我因為什麼原因而愛,我因為什麼原因而不愛你」,這樣責任在自己,不會推給「時間」,也不會覺得凡事「已經過去」不必再珍惜了。當一個人走到你的生命盡頭,你會清楚知道那些是他一生最惜愛的事件;這時候,每一個事件就都展現在同一平面上,並不是因為「時間」的先後而偉大又渺小。所以我天真地想,時間只是我生活之中的一種「參考單位」,如果把人的內在外在活動全推進時間,因而不珍惜或徒勞傷逝,人或許就會在時間的大洪流中漸漸遺失某種判斷的能力,以致無法了解某些原始的真實吧!   十六 鄰人都說我是妳的複製品你們看連微笑的弧度都相仿呢所以他們對我的看法多半是因為妳的過往而我不過是哲學未成熟的毛頭孩子帶著妳美麗的影子四處走當我偶而停住腳步與人們頷首為禮或獨自追憶這個街道發生過的許多恩怨情仇我嘗試賜予它們一個寬廣的涵義與詮釋我嘗試追想少年時代曾經默默堅持的種種價值而童年裡的人物就都真的走進歷史裡來如今奢望攜帶的還是那顆敏感但純淨的心午夜思忖著小鎮歲月裡我的命運依然無法忘懷妳堅持要我遠走的意義。   十七 晚上電視六點半到七點半播台語,那是我每日相當快樂的一段時間。倒不是多愛台語劇,而是因為台語劇是妳與祖父唯一可以完全聽懂的戲劇,你們經常看得入迷呵呵大笑,我便分享歡樂。而現在,我有空也一個人獨自觀看。所以我深深感覺,語言與生活、語言與思想之間的緊密關係。一個人若能一輩子使用自己的母語,不因戰亂或時代變更而被要求改換,那是十分幸運的。除了社會的好處之外,這個人也必然比較容易與宇宙萬物「進行溝通」——可經由了解前人的俚語、習慣用語或格言之過程,獲致傳承的經驗,以體認人與自然、人與物之間更微妙的關係。   十八 靜坐的時候空氣裡有一種纖細而薄的喊音母親妳幻化為故鄉的意象在我連綿不絕的人生行路裡永遠呼喚有人記得一個古典敦厚的理念曾經垂落東北方位的平原開花結果然後滅亡或客死他鄉然而母親我想在單獨的戲劇裡我們不要太傷悲當我長大我必須學會把地球懷抱起來成為永恆而溫柔的故鄉。   十九 妳過世後,我結束廣告企劃的工作,開始回頭再念一些思想的東西。 我剛上小學時,妳十分緊張,常往書店選購參考書自行閱讀,妳讀通之後再教我,比學校進度快一些。妳知我個性直接,遂不要求小孩事事與外人虛意客套,妳說有禮即可,所以親戚朋友所熟稔的我的形象,總以妳日常的描述為標準。中學以後,我經常在妳的梳妝台上寫稿,是練習小說,我便不愛看著鏡中的自己,於是妳想了個法子,用大張報紙把鏡子全部遮蓋。這些細事,使我想到兩人相依為命的可貴,也因為曾經擁有妳的愛,而感到幸運。 離開學校,走入眩目複雜的社會,我迫切渴望辨別許多現象背後的真實,以及種種社會人的面貌與態度。數年後的現在,冷靜地重回自己,仔細思忖妳原有的教育之中對我人格與未來所隱藏的期盼,感到哲學與美學的臨界或可走出一條人生。   二十 是否妳曾經崇拜一種角色也希冀擁有那與太陽爭奪光芒與月亮競較柔情的演出於是妳在片片星光綴成墨汁的字裡行間裡埋首閱讀著期待永恆的劇本於是妳以細緻的人類感觸企圖創作固執但是唯美的舞台情緒那麼一個女人如果希冀成為另一個生命心目中最重要的人物妳一定不要忘記選擇「母親」的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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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藺草

紫水晶 她看著那些藺草經過曝曬,失去了往日的嫩綠,看似失去了什麼,卻又好似得到了什麼,以為就要變得枯槁,結果卻反而更顯絢爛、細緻、堅韌與不凡。 那自帶的草香,還有那傑出的編織工藝,令她震撼,那由藺草製成的草帽、手袋、拖鞋,會隨著使用的時間越長越顯光澤,只要還記得那照亮別人的心,在暮色之光的洗滌下,也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是黑暗、不安與憂慮的。 她深受鼓舞,她想著自己雖已屆遲暮之年,但自己有技術、有經驗,還有著背負傳承的責任,怎可輕易言退呢,只要她還能為社會貢獻一己之力,那麼她始終還是閃閃發亮的,也更能安然接受這一個慢慢變老的自己。 人生不在練習,就是在學習,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效法藺草,讓自己隨著年歲越活越自在,越活越有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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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島嶼極西地

川頁女子 無須看或特別看 吹飛的雜質浮沫   木麻黃防風 馬鞍藤定沙   晚霞總結一日 路重新計算中   風聲在消失處沉默 更高之上是良心的坐位   薰艾草吧 讓一切眉清目秀   看穿沙的本質,不留 即便鞋印不捨踐踏沙丘   注視國聖港燈塔的輝光 莫走黑暗引的路   記得振翅 升高,濤聲便遠了   真愛黑面琵鷺 望遠鏡也可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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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春歸大地鄉村暖

■李河新 「咚咚咚,鏘鏘鏘」剛吃罷餃子,村西頭的鑼鼓就翹起來了。豁了牙在門口曬太陽或閑坐拉家常的張大爺李大娘,年輕力壯的後生,春心萌動的姑娘,在院子裡洗衣洗菜的俏媳婦,無不滿眼喜色。 新修的水泥路上,村民們騎著三輪車、電動車帶著板凳擠滿了小路。「徐叔,這是幹啥去?」我好奇地問著。「村文化廣場演大戲呢!這不天怪暖和,我帶你嬸去看看。」八十五歲的徐叔騎著電動車,老伴坐在小板凳上,無欲無求的眼睛看著那片麥地。 一場大雪後,終於迎來陽光明媚,為了歡天喜地鬧新春,豐富群眾文化生活,引領鄉村文明風尚,密切了鄰里關係。村民和駐村工作隊自籌資金,舉辦「情暖白村‧戲送萬家」戲曲演出活動,為群眾奉上了一道精美的文化大餐。 曲劇《包公辭朝》悠揚的開場戲拉開了演出的序幕,優美的唱腔、動聽的旋律,瞬間點燃全場氛圍。演員們惟妙惟肖的演技、張弛有力的唱功,吸引眾多村民群眾駐足觀看。舞臺上樂聲陣陣、鼓板點點,氣氛歡快濃烈,一招一式盡顯戲曲之美,一顰一笑傳遞戲曲神韻。演出現場氣氛熱烈,喝彩聲掌聲此起彼伏,臺上台下互動頻繁。戲是村民們自己請的,鼓是小天哥敲的,臺上唱的抑揚頓挫,台下看的如癡如醉,平時在家蒸包子、貼窗花,炒花生的主婦們都出來了!特別是年邁的婆婆公公,坐著板凳,打著節拍看的津津有味。 《蔻准背靴》、《四郎探母》、《楊宗英下山》等老百姓非常喜歡的曲目,吸引周邊石廟王、鄧寨、徐營等村莊的群眾二百多人前來觀看,涼粉、烤香腸、米線小攤小販也叫買著,廣大群眾近距離感受、領略戲曲文化的韻味與魅力,過足了戲癮。 「咱村村民會唱戲,也愛聽戲,這次不出門就能看到大戲,俺內心別提多開心……」徐大娘看的津津有味。極大地豐富了廣大村民的精神文化生活,「這戲唱的好呀!」小時候走南闖北出去唱戲的白哥說到,村裡七八十年代最多時,外出唱戲有一百多人,到現在誰誰便便拉出一個人,就能唱一段。 鄰村爆米花老王也來湊著熱鬧,只見他拿起套筒,輕輕地搖動著爆米花機,手一按一轉轉角90度,將爆米花機的頭放進布袋裡,師傅將套筒插入露出袋口的邊上的鐵鉤,讓大人小孩退後,有的捂住耳朵,有的跑到更遠處,眼睛卻一律都盯著王師傅手中黑黑的爆米花機。「?●」的一聲巨響,升起一股白煙,出鍋後的爆米花全部湧入了布袋。老王不慌不忙地拎住袋子口向前抖了幾抖,解開系袋子的繩子,將爆米花小心翼翼倒入事先準備好的袋子裡。蔣奶奶抓上一把分給圍觀的孩子,自己也順便捂一把在自己的嘴裡。新春的鄉村,在外奔波一年遊子們都回來了,馬路上很多陌生的面孔,家家戶戶的廚房飄著醉人的煙火。 「孩,去院門把燈籠上,晚上炒幾個菜,陪你爸喝幾杯!」劉嬸臉上充滿著愛意。「啪啪」孩子放著鞭炮,嚇的院子裡雞鴨驚慌失措,上躥下跳,小貓、小狗更是不見蹤影。晚飯後,村民們不約而同的出現在馬路上,或說或笑,健步如飛。 「砰砰」天幕上,璀璨的煙花,像一闕小令,一半在樹上,一半在樹下,印在無瑕的素箋之上,惹得我目光炯然,心門洞開。這個喜慶年,家家戶戶貼春聯,主婦們煎、煮、燉、炒,迎來送往,看著大戲,風俗不變,日子富裕了,祭祖依然沒變。春節期間,走親訪友沒變,送舊年,迎新年放著大小鞭炮和煙火也沒變。戲看完了,土地打春了,我深知,年後的鄉村,桃花、杏花、油菜花朵朵盛開,遊子們又結伴出外打工了,在他們心靈的深處有一方無限靜謐的空間,那是心靈的原鄉,是靈魂的歸途,盛得下世間所有的悲與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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