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綠植綺譚

■薛好薰 回顧自己種植的緣起,像一段蜿蜒的路,延伸到不可見的過去。總是如此,任何事的結束,會有個清楚的時刻,但起點卻是難以溯源、追想。如果勉強以自己的遷徙紀錄來斷代,應該是以搬進自己的房子,不再與人合住在狹仄宿舍做為種植的紀事元年。 大學畢業,擺脫蝸居的學生宿舍六人房後,又遷入工作的教師宿舍。一廳一房一衛,沿著小小臥室的四面牆,長邊擺上兩張單人床,短邊則置放兩張書桌,像對角線的L形轉角支架,我和室友就是嵌入支架的兩個小螺絲。而且顯然地,我的固定功能更強些。假日沒有人邀約爬山、賞花時,我就牢牢鎖在螺絲孔。牆邊剩餘的犄角旮旯便塞進四層的組合書櫃,橫著豎著擺滿多層的書,壓得密集板凹陷變形。書已經是跟衣食最無關的底線,不能再有一片葉、一朵花立足之地。下了班,坐在床上或跨坐椅子上和室友聊天,而大多時候是背對背,處理帶回的工作或看幾頁書,每當眼睛痠疼、腦子渾沌時,停歇下來,望著眼前像日子一樣灰白的牆壁時,很想掛上一盆植物增添色彩,即使是最普通、生命力強韌的黃金葛也行,便可以有一道披墜而下的碧綠小瀑布,為煩悶的日子帶來一股清涼,那清涼綠意可以讓牆面變得模糊,退得遠一點,視線不再受阻。 有時,不是希冀一棵植物,而是想直接化身為植物。如此一來,室友和寡言的我同處一室便顯得安然自適,減卻缺乏話題的尷尬。 但我最終還是沒有釘上任何掛勾,只有持續地假裝成一棵植物,默默吸吐靜默的氛圍。後來,幾任室友因買房、調職或結婚遷出,終於輪到我也要搬出時,收拾完最後一個箱子,回頭最後檢視,彷彿可以看到房間的角落,在移開了家具之後,視覺清清楚楚暫留著,一個躺臥和伏案的人形輪廓。 雖是小型公寓,總算擁有完完整整屬於自己的臥室、客廳、看書寫字的地方,還有陽台與花台。一直以來,空間使用受限又侷促,突然有了餘裕可以揮霍,感覺像擁有幾畝地一般,迫不及待買回大小盆栽,將花台塞得密密匝匝。觀之不足,又在室內擺上一盆超過半個人高的散尾葵,於是,沒有電視的客廳頓時有了視覺焦點。日常便窩在沙發看書,一盞落地燈彷彿侍立在旁,黃光垂照在書頁,也照著叢生的羽狀複葉,眼光在兩者間流轉,頁葉欣心。彼時方才領悟,能在起居坐臥的地方隨意擺上植物,才是真正的家。 有次讀到梨木香步的《家守綺譚》,描寫作家綿貫征四郎繞著庭院思考文章時,習慣撫摸百日紅光滑樹身。有天夜裡風雨大作,百日紅的花串拍打窗玻璃似乎要求著讓它進去。隔日,已逝的朋友高堂從掛畫中下來告訴綿貫,百日紅喜歡上他。而百日紅喜歡聽故事,如果讀書給它聽,也許對綿貫的熱情會冷靜下來。綿貫採用了建議,讀書給百日紅聽。遇到它喜歡的作品,尤其是他的文章時,百日紅會高興地晃動樹幹。 人類被樹喜歡著,是我從未想過的可能。 雖說這本書充滿各種綺麗浪漫的奇譚,有河童、幻化成人的狸貓、調停各界紛爭的狗兒五郎……,彷彿《聊齋》一般,但是,也不能排除萬物有靈的可能,如今我被眾多自己喜歡的植栽圍繞著,如果它們也喜歡我,那一片片反射陽光的葉子,應該就是它們熠閃的欽慕眼光,灼灼地注視著我。一想起這種跨界的愛戀,覺得自己也要像梨木香步筆下的百日紅顫抖起來了。 如此看來,原先自以為因喜歡花草而栽種,也許存在另一種可能?其實是植物施展了什麼神奇的力量,在眾多逛花市的人群中,魅惑著它所揀選之人,將它帶回家,為它提供一個安全優渥的庇護所?畢竟,在地球出現動物之前,植物早已存在幾億年,不知道比人類多修鍊了幾世幾劫,或許擁有人類尚未察覺的魔幻能力也未可知。 這或許可以解釋何以我每日一睜開眼睛,尚未打理自己,便不由自主地開窗迎著朵朵笑靨,開始澆灌,感受枝葉彩花無聲的喧嘩,玫瑰茉莉含笑金露花蔥蘭非洲堇蔦蘿……,招引蜂蝶蟲鳥輪番打探,花台是座豔香的舞台。就像波赫士所說的,花園似貧瘠大地的節慶,而且,是專屬於我獨享的節慶,安安靜靜地歡騰著。看著植物抽新芽、展新葉,之後萎黃、掉落,進場前的默默準備,以及退場後的無聲無息,每天有些悄悄滋長、也有些什麼正悄悄死去。 只是歡樂節慶總是短暫的。那些綻放的花,總是抵不住我每年寒暑返鄉一段時日而缺水乾枯。即使勉強撐到我回家,再多的補救,修剪枯枝、澆灌,它們彷彿遭受暴虐一般,從此有了陰影,無法健全生長,成了羸弱又畏縮的模樣。 盆栽便如此來來去去。即使本來應是多年生的植栽,頂多維持半年一年的壽命,被帶回家的那一刻永遠是它一生的顛峰期,此後一路陡降坡。 明知它們能撐到下一季花開只有極低的概率,卻依然懷抱希冀,持續澆灌。饒是如此,生命力比起其他草花還堅韌的散尾葵,終究沒能習慣這樣的照料,複葉再也不高舉,羽翮逐漸稀疏,萎黃垂翼。我依然在沙發上或坐或躺,然而攤著的一本書,燈光直稜稜照過來,沒有挾帶任何綠意,卻彷彿多了噪點、莫名的擾動,分不清是空氣抑或心情,變得凝滯悶重。 想想,梨木香步所建構的世界,畢竟如他所說,純屬「綺譚」。現實世界,難以僅僅憑著彼此的濃情密意就可以沒有物質需求,那怕只是不間歇的一杓水。 久在水泥叢林裡的我,想親近自然不可多得,因補償心理所驅使,邀請植物相伴,以它陷入樊籠的委屈滿足我的綺想。這種一廂情願,關係終究無法維持長久。 這麼一來,再回想當初帶這些綠植回家,應不是它們揀選了我,而是太無稽、太自以為的浪漫了。 除非,除非花與樹早已預知這段因緣,依然決定生死相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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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第一張稿紙

■劉洪貞 每次把月曆紙,裁剪成大小不一的便條紙時,我就會想起第一次用月曆紙投稿的糗事。 從小學三四年級開始上作文課後,老師每次發作文簿時,都會對我說,妳可以把本子裡的文章,投稿給「國語日報」(它是當時學校裡唯一的課外讀物)。記得他剛對我說一兩次時,我都沒反應,因為我不知道怎麼投稿? 後來是因為他說得次數多了,我才不好意思地說出緣由。結果老師告訴我,只要把文章抄到稿紙上,並寫下姓名和就讀的學校及班級,寄給報社就可以了。 為了讓老師知道他的話,我是有在聽的,我也有想要以行動來證明。偏偏,要寫稿我又沒有錢買稿紙和信封,又不忍為難身無分文的父母,要怎麼寫呢?我只好撕下牆壁上的月曆紙,把文章用鉛筆整齊地寫在背面;又用另一張摺成信封,用飯粒黏緊;再把身上存了好久,捨不得買冰棒的一毛錢買了郵票,才把稿子順利寄出。 本以為這樣我就完成老師交代的任務,所以很快就忘了這件事。不知過了多久,有天上課時,老師交給我一封來自「國語日報」的信,內容是說這篇文章會錄用,但也註明下次投稿,務必用稿紙書寫。 因這件事,讓我被同學貼上,用「月曆紙寫稿的憨大呆」。從此在學校裡,我不管走到哪兒,都有調皮的男同學,除了對我指指點點外,還大聲問我缺不缺月曆紙他家很多……讓我又氣又羞。 文章刊出後,我收到五元的稿費即期支票。有天爸爸去郵局幫我領稿費時,就順便幫我買一些稿紙、信封和郵票,讓我從此可用稿子寫稿。 如今科技進步,雖然網路已替代了一切,但每次只要看到月曆紙,我的臉還是會熱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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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幻化流行的魔術師──義大利的聖雷莫音樂節

■陳國瑛 初春,聖雷莫音樂節在義大利隆重登場。 劇院裡的舞台富麗堂皇,有如寶石般的質感。絢麗燈光交錯,澄澈寶石藍、透明玫瑰紅、輝煌夕陽金……在舞台中央,歌者服飾剪裁別緻新穎,亮眼動人。隨著樂音流瀉,盡情唱著、舞著,或低吟,或昂揚,或踏步、或跳躍,或旋轉,猶如彩蝶翻飛,亦如孔雀優雅轉身。 舞台兩側,聲勢浩大的樂團成員緊緊挨著。左側,站成一排的合音天使、數十位小提琴手,個個身穿高雅晚禮服;右側,帥氣十足的鍵盤手與鼓手,熟練萬分地操作著樂器。其中,最不可能錯過的角色,便是站在樂團前方的樂團指揮,時而從容,時而激昂地指揮著樂團演奏。 觀眾席上,成千上百的觀眾也不曾閒著,隨興所至,站起身來,跟著台上的歌手扭腰擺臀,高聲歡唱,樂在其中。劇院之外,被熱情歌迷團團包圍的第二舞台,就像個不夜城,同樣熱鬧非凡。 一年一度的聖雷莫音樂節,在義大利可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連五天,每天五小時的現場直播,節目往往進行到凌晨一點或兩點。儘管如此,每天都有超過一千五百萬位觀眾收看節目,也就是超過四分之一的的義大利人,全都守在電視機前面專注這場賽事。不願意錯過任何精彩片段的我,即使睡眼惺忪,也執意觀賞到節目結束,一連五天,天天如此,直到賽事結束,我也著著實實變成熊貓一隻。 聖雷莫是位於義大利西北部的海港城市,七十多年來,年年舉辦眾所矚目的聖雷莫音樂節。開賽之前,參賽者一一走過紅毯,進入會場。與其說這是個流行歌曲競賽,不如說是場流行音樂盛會。許多參賽歌手早已享有極高知名度,甚至已曾贏得聖雷莫音樂節冠軍頭銜,但仍卯足全力、戰戰兢兢,獻上全新創作的流行歌曲。此外,重量級歌壇前輩的助陣表演、精心策劃的歌舞表演、主持搭檔的詼諧搞笑,全都成為盛會的高光亮點,絲毫不容觀眾錯過。 有意思的是,由於考量到大眾接受全新的流行歌曲勢必有一定的「發酵期」,在這五天的賽事中,前後共有三次演唱參賽歌曲的機會。舉凡歌詞內涵、音樂深度、歌唱表現、整體造型、舞蹈搭配……等等,每一個細節的講究,都在嘗試贏得眾人的青睞。而為了讓參賽歌曲完美呈現,每一首歌曲都有特定的指揮。指揮群引領著龐大的樂團,足足花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一一與歌手、舞者進行排演,所有的努力都在五天的賽程裡見真章。至於表演成績的計算方法,百分之五十取決於觀眾透過網路或電話投票,另外百分之五十則由電台音樂專業人士決定,加總評分之後,得出最後的勝利者。 在這場盛會裡,勝利者固然可喜可賀,歡欣鼓舞。然而,就算未能獲勝,也算是為了新歌做足了宣傳。因為除了賽事本身之外,還有義大利全國上下兩百多個廣播電台的聯合助力。在音樂節進行期間,各大廣播電台以及同步播出的電視頻道,全都開始播放參賽新曲的音樂影片或是賽事剪輯,同時邀請來賓針對歌手或新歌進行品評鑑賞。一次又一次的歌曲播放與鑑賞評論,就像是一劑又一劑的高強效催化劑,五天下來,這些全新的歌曲,早就變得可以隨口哼唱、耳熟能詳的歌曲了。 所以說,流行是因為有人在創造流行。聖雷莫音樂節不僅僅是場值得期待的嘉年華會,更可以說是幻化流行的最佳魔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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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溫暖每一個無星的夜闌

■綠蒂 眼見璀燦的煙火是假象 耳聞空谷滾雷的迴音亦不真實 觸手可及的風景是虛擬的映象 記憶被選擇過濾後的是失誤 世間再無所謂真實的面貌 短暫駐留在玫瑰花瓣上的晨露 飄盪在風中信誓旦旦的諾言 投映在千江水上的千江月 窖藏數十年未曾遞出的思念 卻是從未消失地 都在 稀微地溫暖了每一個無星的夜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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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綠豆汁 酸梅湯

■劉燕飛 炎炎夏日,日懸中天,空氣裡一股熱浪。 背著小包,汗流浹背。這次,我是去省城老家,看望我的父母親。 剛到家,父親便把我引到大桌邊,一鍋綠豆湯已經燉好了、涼透了。父親面帶微笑地說,先別說話,喝碗綠豆湯吧! 父親用一只青瓷大碗,盛了一碗綠豆湯,加入一勺子白糖。綠豆湯色澤綠瑩瑩的,十分好看,一股甜香襲來,我忍不住,大口喝起來。真的很解渴解乏啊!渾身的熱氣與疲憊,一掃而光。 夏季熬綠豆湯,在我們小時候,就成為家裡飲食習慣。那個時候,沒有空調,沒有各種各樣消夏的食品。所以,綠豆湯就成為珍貴的食品。父親熬的綠豆湯,顆顆綠豆都開花,汁水瑩潤,泛著幽幽的綠光。在陰涼裡,涼透了,一般午睡醒來後,一家人就可以享受曼妙的綠豆汁! 父親的車間是燒大爐的,灸熱無比,車間裡供應冰水,裝在一只大鐵桶裡保溫。父親不讓我們喝冰水,因為,那樣的冰水太寒涼,喝多了人敗胃口,容易生疾病。 廠裡發的勞保消夏飲料,就是兩袋酸梅粉。一大早,姐姐在煤氣灶上燒水,水滾了,取幾勺酸梅粉,放入一只藍色的長頸瓶裡,再用開水沖泡。酸梅粉融化了,瓶子裡的水呈琥珀色,看著就十分誘人。 酸梅湯安靜的立在大桌上,等著自然冷卻。一般到了午飯後半個小時,我們就可以喝酸梅湯了,一人一只玻璃杯,姐姐給每人倒大半杯酸梅湯,嗅聞之下,一股酸甜清爽的味道,輕輕喝一口,酸酸甜甜的,十分可口開胃,身上一下子就涼爽下來。 一個下午,我們都在品嘗酸梅湯,我和弟弟下象棋,姐姐趴在大桌上讀一本小說。當我們意猶未盡,要姐姐再加一點酸梅湯,姐姐便不答應了,她說我們自私,不照顧人。剩下的,要等爸媽下班回家,讓他們喝一點的。我們便羞愧地低頭,再也不提那事了。 多少年過去了,綠豆汁、酸梅湯還是心中最美的記憶。好像沒有賣專門的酸梅粉,而家裡已經很少熬綠豆湯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冷飲,還有空調、冰水。 某日,在暑氣中,猛然十分想喝酸梅湯,在超市的貨架上,我發現瓶裝的酸梅汁,我興奮不已,就像見到了久違的老朋友。我趕緊買了一瓶,擰開蓋子,仰頭喝一口,啊!冰爽的感覺真好啊!還是那種熟悉的酸甜味,我想,這酸梅汁真是個好東西啊! 如今,年紀漸大,胃腸受不得冷飲的刺激。所以,我就喝茶,茶葉是朋友送的新收綠茶,苦中有醇香,最好再加一點白糖,溫溫甜甜的茶水,解渴去暑。然而,心中念念不忘的,還是當年的那一鍋綠豆汁、酸梅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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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中年大叔的挑戰

■尋林凍陌森 我上氣不接下氣,肺彷彿快要炸裂。心臟高速跳動,看來是體能太差的緣故。每次遇到這種情況,我都會在內心對自己說,我騎腳踏車應該只是為了娛樂和健康,幹嘛把自己搞得這麼累,騎那麼久還不休息? 然很快地腦海就會浮出一句話,解釋原因:「為了追上女兒。」 為了達成目的,將一切會造成疲累的想法暫時拋出腦外,注意力全放在女兒帥氣的背影。我的腳使勁踩踏板,她的背影離我越來越近。撐到一個上坡路,雙腳已經到達極限,無法再維持高速。眼睜睜看著她離我遠去,自己龜速前進。 比女兒晚幾分鐘抵達終點。 「老爸,你未免也太慢了吧!」女兒抱怨道。 我拖著差點散架的身子骨下車,塌在地上,腳踏車倒在一旁。我大口喘著粗氣:「哈啊……!哈啊……!」右手不斷在面前揮舞,表達我無法說話,狼狽地足足喘了五分多鐘。 單腳向後一弓,我做著收身操。雖然說感覺很熱,但這兒的氣溫其實並不高,因為在山裡。女兒遞給我一瓶運動飲料,那是她在我休息時,到附近的商店買的。我們牽著車,於林間散步,頭上偶爾飄下落葉雨,零星葉子點在身上。路上不時出現小石子或坑洞,我們一面留意路面,一面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我看向她的頭頂,我們好像一樣高,不對,她好像比我高一些。 穿越樹林,廣大的湖面現於眼前,湖面克隆地面上的花草樹木、山川雲朵,雙倍的景色擁抱視線。女兒張開雙臂,迎接涼爽的風。水鳥在湖面打鬧,響出片片水花,漣漪向外擴散。身旁的女兒早已不是會和我打打鬧鬧的小女孩,如今的她身材健碩,結實可靠。我捏著肚子上的三層肉,感嘆自己的體能遠遠不如年輕人。 回到家中,卸下裝備,癱在沙發上,時鐘顯示六點三十四分。晚餐,妻子說女兒和我的臉都曬黑了,我原本要回應,不過女兒搶走我的發言權,說皮膚黑黑的看起來比較健康。見到女兒能夠適時表示自己的看法,我的眼神閃過一絲欣慰。 她的生日在下個月月底,我掐指計算,她房裡的電腦已使用七、八年,差不多到要汰換的年紀。我旁敲側擊地詢問她,確認她的電腦如我估算的老舊以及近期她沒有買電腦的打算。於是我決定要買臺電腦,作為生日禮物送給她。抓了些空檔,於各大網站上查找電腦相關資料,顯示卡出到四零系列、第十四代CPU剛問世、M.2 SSD為最熱門的硬碟,一堆新知闖入腦海,更新我腦內的知識。雖然我在意不明白的事,但疲憊佔據上風,關上燈,鑽進被窩裡。 我考慮過買套裝機,但總是找不到中意的組合。有些是中高階CPU配原廠散熱器,搭配上不合理;有些是電源供應器給的不夠大,若未來升級顯示卡,有供電不足的風險;又有些是記憶體太少,需要加價擴充。許久未見的焦慮不安拜訪我,連續兩天的深夜,我睜開眼睛,外頭還是一片漆黑,歲月沉悶地流淌。我在臥室輕聲地來回走動,成串的汗珠排列整齊。躺回床上發呆,無法入睡。 轉眼這週已過半,中午簡短的用餐時間,旁邊的年輕同事對另一位同事炫耀他組新電腦,他的CPU是K系列,主機板為一塊Z790的板子,有開「超頻」的能力。我豎起耳朵聆聽,打字的手把需要的資料記錄下來。沖完澡,坐在臥室內的椅子上,以今天蒐集到的資料為關鍵字,輸入網路搜尋引擎,瀏覽跳出來的文章。得知主機板的等級由高到低,開頭分別為Z、B、H,Z版通常用料最好、最耐用。隨新知消化,我對電腦的知識逐步變廣,焦慮感漸漸降低。 一切零件決定好,我挑一個黃道吉日在網上下訂單,並請業者組裝除顯示卡以外的零件。我約定個日期,親自到店取貨。之所以沒有請業者組裝顯示卡,原因是運送途中,難免震動,如果裝上顯示卡,震動有機率導致顯示卡和主機板的接口毀損,不少文章建議顯示卡到家再自行組裝。 我將沉甸甸的東西置入後車廂,旋轉方向盤,接連的綠燈,車輪在柏油路面忙碌地奔跑。主機悄悄地進入我的房間,我拆開機殼,徒手安裝顯示卡,接口發出逗的一聲輕響。之後,周圍寧靜下來,我追隨周圍一同沉澱。閉上雙眼,身心的重量好似放在我朝上的掌心中央,輕盈如片葉。睜開眼,卡上淺淺印著我的指紋。後天就是女兒生日,這份薄禮不知道她喜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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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孝媳

石鵬來義 一 膨伯死了,老家傳來了老人家喝農藥自殺的死訊。 膨伯的兩個兒子阿譕和阿騂,已先行聯絡葬儀社先赴現場處理遺體;膨伯的兩個愛媳阿鶉和阿稜,再聯絡了那從小被嘲謔為「豬無肥,肥著狗(Ti bô pûi, pûi tioh káu)」的小姑阿藍,膨伯那「潑出去的水」女兒,一起奔喪回返老家。淚眼紅腫的阿藍奔赴兄嫂家門後,見父親生前的兩個愛媳聊談言說如昔一般著;阿藍攔了輛計程車要與兩個嫂嫂同乘回老家去,豈料,那慣習咧嘴齜牙的阿稜在那當下竟嫌計程車費太貴,與計程車司機討價還價不成後,不願花那高雄到嘉義三千五百元的車資,便說,又不急,到火車站搭臺鐵就好了! 三天前,唯有阿藍,回返老家探視更換心導管的父親,又帶老父老母到南鯤鯓代天府拜拜祈求雙親安康平順的阿藍,一心急著要奔回老家見父親最後遺容一面的她,遂逕自鑽進計程車內,掏出三千五百元給計程車司機後說,就載我一人也行。霎時間,阿鶉與阿稜也坐進了車內,無事人般著。 「你感冒了是不是?」那約莫與父親同齡七十來歲的計程車司機關心的問著那鼻涕擤個不完,滔淚滾個不停的阿藍。阿藍不語的,抑忍著欲號哭潰奔的喉。 個把鐘頭的高速公路,來到了靈堂已擺設在家門的喪厝前,車門一打開時,阿藍已跪嚎痛哭不已著,悲痛椎心蝕骨得,跪爬難以前進入老家門前的靈堂;原是一派無事生發般的阿鶉與阿稜,妯娌倆頓時轉為乾嚎的「爸阿……」揚聲跪哭爬行入門著。左鄰右舍圍觀看戲著說,轉來矣(Tg-lâi--ah),轉來矣(Tg-lâi--ah);新婦(Sin-p)佮(Kah)查某囝(Tsa-bo-kinn)攏轉來矣(Lng tg--li--ah)。 那計乘車司機見狀,恍然大悟,說了句,「新婦(Sin-p)哭禮數,查某囝(Tsa-bo-kinn)哭腸肚;假意哭,真心嚎!但是,嘛擱有無要無緊(B-iu-b-kn)ㄟ有孝新婦(Iú-hu sin-p)。」   二 九天的守喪,阿藍守著父親的棺木誦《心經》迴向給一生嚴重精神障礙,重鬱且躁怒不已,終了,仰藥自盡的父親,霎時間,靈堂旁傳來––「附近每間銀行郵局攏去問,看爸有幾本寄金簿,攏領出來,這間厝順紲(Sn-su)賣掉分分--咧(Pun-pun--leh)!」氣勢凶燄的阿稜,盛氣凌人的發號施令於阿譕,全然不把還生存人間的年邁婆婆看在眼裡;更何況,那屋厝是膨嫂年輕時一人獨撐家庭重擔,千辛萬苦照料躁怒且重鬱終生的膨伯,萬般艱辛勞苦、做牛做馬,在未娶兩個媳婦入門前,所獨自攢錢而買下的棲身之屋! 誦唸《心經》的阿藍,聽著父親生前的愛媳那「理所當然」般的囂吼聲,阿藍對著棺木默問了句,「爸啊,您看到、聽到了嗎?」看著棺木旁椅子上的老母親,霎時間,阿藍心寒的感受到「兄嫂四人的聯盟陣線」! 奔喪的第二天,喪事都還沒辦完,阿譕已急著催促阿藍趕緊回去夫家辦理戶籍謄本與印鑑證明,「反正也沒有什麼事,妳趕緊去把戶籍謄本、身分證、印鑑證明、印章,拿齊回來給我們好辦理爸的遺產與屋厝的處置!」向來心中唯有「利」字的阿稜急急切切的著說,很是理所當然般的催促著阿藍,速速交出證件來! 「爸已經死了,都沒什麼事了,以後妳也不要在媽跟前提起爸的任何事」阿鶉一付「大家換人做(Ta-ke unn lng ts)」的凌人聲勢,再厲聲「命令」著從不想撕破臉有所爭嚷的阿藍。 「我父親仰藥自盡,自殺身亡了,怎麼會沒有什麼事?喪辦期間我要誦《心經》迴向給爸爸。」兄嫂,啞住了急趕著她回去拿證件來給她(他)們,的,喉與嘴。但,喪事一辦完,阿藍很乾脆的,把證件全數檢證齊全的交給兄嫂四人,同時自動附上「自願拋棄繼承」的字據,當年一心要讀書而向父親要學費,竟遭父親憤怒凶暴的把八千元怒甩在阿藍的臉上,散落在地上的八千元紙鈔,從小就被嘲諷「豬不肥,肥到狗(Ti b pi, pi tioh ku)」的阿藍,一張也沒有撿起來,就此阿藍開始臺灣銀行的助學貸款、生活費貸款和工讀歲月的捉襟飢餒求學路,此後,除卻她拿自食其力所得的錢給父親當孝親費的回報之外,更未再花費家裡絲毫金錢;乃至要「水潑出家門」前,父親竟然希望她能自己去買輛汽車,告訴夫家人,說那是娘家兄長給的嫁妝!阿藍,拒絕了「極度自卑卻又極愛面子,有著重度精障手冊的老父」這不合常理的要求!既然如此的人生路,法律系畢業的阿藍,更不會在父親亡故後要他的一分一毫;更何況,兄嫂四人同盟陣線的眉眼神色,就怕那蹲矮得讓兒媳踩在頭頂上的老母親會偷藏啥麼給阿藍,只要老母親一近靠女兒身旁,四雙利眼全緊緊的射向這對寡母孤女的身上! 阿藍,別無所求的,在父親喪辦完了後第二天,迅速辦好戶籍謄本、印鑑證明、印章、身分證交給兄嫂,阿藍說,只希望她(他)們能好好照顧老母親,讓老母親好好的安享晚年,並且把老母親病痛的膝關節給帶去醫療好。 但,遺憾的是,錢財屋產四人緊緊的盯視著要,老母親個個嫌惡著照顧的負擔! 已再無家產可讓兒媳得獲的老母親,時不時對著阿藍哭訴,「阿鶉擺臉色冷漠的對老母,翻舊帳說娶她進門時少給她三萬元,又另外,再莫名其妙地對孫兒說阿嬤要領三萬元給他,住人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老母親,就真的從阿藍那時不時給她的紅包裡,各拿了三萬元給那媳婦與孫兒……;阿稜氣焰囂張的趕老母親離開、一見面就汙言惡語的臭著一張『晚娘臉孔』,她們說,老母應該住到查某囝兜(Tsa-bo-kinn tau)……;她(他)們說要將我送去養老院(Sng kh ing-l-nn)……」,母親字字句句讓「淨身出戶」的阿藍,心如刀割,又寒徹骨髓!   三 老人家,在愛媳阿稜怒擺凌人嘴臉,囂吼怒喊著趕老人家離開她家後的第三天清晨,八十又二的老母親,在阿鶉家中,被發現,氣絕人間了。 兄嫂的友人、民意代表來致哀時,那原是在靈堂前嗑著瓜子的阿稜,旋即低下頭,邊擦著嘴,邊佯裝啜泣般的掩著臉;那民代還真貼心的攬著阿稜的肩,輕拍著的安慰著;阿稜更是「動情悲傷」的雙手捧掩著臉,猛點著低垂下的頭著。不一會兒,民代離去後,阿稜旋即拍拍雙手,又好吃般的,繼續在棺木前的靈堂上,啃食著瓜子,好似,老婆婆不過是睡躺在不同於眠床的棺木般罷了。 高雄市立殯儀館十二號寄棺室靈堂前摺著紙蓮花的阿藍,靜觀這幕人間寫實劇的如此上演,悲痛逾恆的她,如同上回她默然心語問父親的話,她再一次的,望著母親的遺照,心言著:「媽啊,您看到、聽到了嗎?這是您生前最愛寵的媳婦!」   四 從此,無父無母的阿藍,不再有奉上孝親費的時日了,不再有每個把月帶老母親出遊晃悠的攜母出遊日了。 母親忌日那天,就在阿藍到兄嫂家祭拜完了要離去時,阿鶉惡狠狠地甩關上一樓鋁門,「砰!」很大一聲的,便頭也不回的往二樓走上去的凌人態勢,「聽某嘴,大富貴」的阿騂,楞楞傻笑的看著他唯一的妹妹,霎時間,阿藍想起母親生前常說的,「恁兄哥,足驚伊某,足聽伊某ㄟ話……」。 「父死路遠,母死路斷。」古人,說得真貼切;更何況,這原生家庭,給我的,只有負擔與困擾,未能有正向的栽培與關顧;也好,就此,各有各的陽關道,各有各的獨木橋;更何況,我從未虧欠她(他)們任何與絲毫,我一向,唯有付出與隱忍……;阿藍,再想到母親在世時,阿鶉曾從三樓當著當時還未出嫁的姪女面前,惡狠狠的趕著她:「下去下去下去!不用看,不用看;不用來看妳母親!……!」 「父死路遠,母死路斷。」古人,說得真貼切。阿藍,清淚,淌流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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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自珍集〈五言絕句〉.一百年黃埔

■子寧 一百年黃埔, 做成些什麼? 淚零貞士血, 萬事苦蹉跎!   一百年黃埔, 將星輪番走; 昔時英烈魂, 淪落賤如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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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春聞艾草香

梁征 四月清風徐徐,萬物聞春而動,五顏六色的花兒驅走了料峭的春寒。在我居住的社區裡滿是艾草的身影,嫩嫩的新芽剛剛舒展開來。掐一點放在手心搓一搓,清清淡淡的,這是春天的味道! 古籍中記載艾草即艾葉,艾葉性溫,味苦、辛,能入肝經、脾經、腎經,具有溫經止血、散寒止痛、祛濕止癢以及祛痰平喘等功效。有句老話,「清明前後吃艾粄,一年四季不生病」,現在春天裡不吃艾草糍粑,錯過又要上等一年。於是,趁著鮮嫩采回家,做成艾草粑粑是當下最應景的事。 兒時,我在鄉下長大,那時的田埂旁、池塘邊和菜園裡,都有艾葉的身影。印象深刻的是每年清明節前,家家戶戶都會採摘艾草回來,先在門邊掛上一串,再將其他艾葉放到鍋中熬煮,著手製作艾葉糍粑,那幾天村子裡到處都彌漫著艾葉的味道。我們家也不例外,每每這個時候,我最期待做艾葉糍粑,不是因為它有多好吃,而是可以跟著大人跑去採摘艾葉,提個小袋子,沿著田埂尋去,很快就能找到它們的身影,不到半個小時,我們便滿載而歸了。 那時,奶奶最擅長做艾葉糍粑,只見她把艾草洗淨、焯水、切碎、擠乾淨水分後,取過濾後的艾草汁,與糯米粉拌勻。不一會兒,糯米粉團變成了墨綠色。這時,拿來一小勺子花生油或者茶油潤滑雙手,取一小塊麵團在手中輕輕揉搓成一個個大小均勻的小團子,雙手輕拍幾下,圓形變成了扁平,接著加入準備好的紅豆餡、花生餡等,再將其揉搓成團。隨後,將艾葉糍粑放上鍋開旺火蒸,沒多久,陣陣艾香便撲鼻而來,沁人心脾。待到綠油油的艾葉糍粑新鮮出爐,嘗上一口,細膩軟糯的芝麻花生餡,甜而不膩,伴著清淡悠長的艾葉香,甜蜜在舌尖流轉,至今仍令我回味無窮。 在我離家求學、工作的日子裡,也吃過其他地方的艾葉糍粑,有的中間加上芝麻、花生碎、紅豆等餡料,放到粽葉上蒸,做法講究,各形各色。於我而言,沒有一種艾葉糍粑比奶奶做的艾葉糍粑好吃。因為在我眼裡,身處鄉下的奶奶用最質樸的原料糯米與艾葉的結合,做出了最地道的美食,早已成為我難以忘記的美食。 如今,又是一年春來到,艾草被春喚醒,走進田間地頭,隨處可見一叢叢嫩綠清新的艾草。望見那一抹綠,聞到那一陣香,感到那一股暖,我的思緒隨著這清香飄向了那段遙遠卻又無比熟悉的童年時光,故土情深,在我的腦海中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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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聽誰在唱歌 ( 下 )

蘇佳欣 讀過一則翻譯詩文,不記得出處或典故,如此讚頌著:「洪亮的鳥鳴自胸膛中湧出,好像從嬰兒氣息般溫暖無比,也許他們咬了天堂的雲朵來遊戲人間,才有這般神奇的力量!」現今在城市蝸居的我,最常看見的鳥輩就是八哥了,最常聽見的鳥鳴就是八哥亂鳴亂叫,跟詩意沾不上一點邊,而我想拿取天堂的棉花團來塞耳朵。 八哥的確有種氣息,令人無法忽略,不知道是否跟嬰兒般無邪,但是好像故意叫給人聽,甚至我懷疑是否要隱藏自己的人類氣息,以免被鳥聞到,被標記做記號。有時離開台灣幾天,耳根清靜一陣子,發現自己最不習慣的,甚至有點懷念的聲音,竟然還是八哥的胡言亂語。要是有一天,我的靈魂在外地他方怎麼了,對我不熟悉的異鄉鳥,也會像故鄉鳥一樣飛來帶領我嗎? 確診已是去年事,新年翻新氣象,外出戴口罩是不必要的。在某個不冷也不熱的早晨,我騎機車等紅燈時,漫不經心地看見斜對面的路口,斑馬線上有隻八哥飛下來吃東西,一塊看來像是超市的飯糰包裝,大概是鮪魚飯糰或肉鬆飯糰之類的,她一跳一跳的接近食物,聞一聞、啄一啄的吃個二三口,隨著綠燈亮起的交通變化,汽機車咻咻呼呼地開過來,她倒是輕巧機靈地又飛到半空中的紅綠燈上停著等待,目不轉睛的看著地上的飯糰。 我小心翼翼地躲在不遠處偷看許久,發現其固定模式仍然、持續並重複,經我的人類大腦判斷,她應該已經身處危險了。並非是斑馬線必須禮讓行人的那種危險,也不是紅燈停綠燈行那種基本常規,沒別的要考慮,而是吃飯皇帝大的那種必要的急迫感,籠罩著當下。 即使我非愛鳥之人,對八哥更是沒有半點喜愛,但此時與鳥通感的我,仍決定要出手幫忙,於是走過去把飯糰放在路邊較安全的地方。萬萬沒想到,八哥仍飛下路口到原處尋覓,甚至用走的過馬路,來來回回踱步,好不容易找到「我幫她」移至的地方,只是一隻小小鳥的她竟然對空亂叫起來,不願意再吃這包剩下的飯糰了。 這次的多管閒事,簡直自討沒趣變雞婆,搞得連鳥都生氣了,縱使我出自好心好意,但是畢竟我只是個人類,無法確實了解鳥類真正的需要。就我的角度而言,地上的飯糰,原本就是某一個人類掉下來的,就算另一個人類的我,為了安全起見,稍微過去移動一下位置,難道會有什麼差別嗎? 接著,使用小小心機的我,故意離開現場許久,再折回去偷窺幾次,發現她端仍氣噗噗的掛在紅綠燈上頭搖頭咂嘴,並不打算繼續吃那剩下的飯糰。或許在那個無隱角落,振動著未知頻率,存在著第五空間或第六空間,被我不小心破壞,只有鳥知道原因何在,不可言說,就算告訴我也不會明白。 越來越多的他們,經常大搖大擺在交通繁忙的馬路上,霸道張狂的喝水吃東西。我不免大膽猜測,一肚子鬼主意、什麼都不怕的八哥,似乎已經流竄全台各角落,串連成一個日漸強大的犯罪網絡,等待時機成熟,就準備幹出什麼壞事,或暗示著什麼異世界即將到來。 不禁懷疑起來,是否因為鳥就在我心中,所以我處處看見鳥的影蹤,甚至不時聽到鳥的嚶嚶鳴唱,出門在外亦復如是。在那回八哥在紅綠燈路口的狂叫後,我的腦洞打開,對應的腦神經似乎被感染,或者說是老早就被召喚,而不自知。那像是一種後遺症,也出現了一個洞,有種沒填滿或被錯置的意味或況味。有腦洞不暈不痛,但聽說頭暈或頭痛時,可以自我療癒,把目光從天空落到地面,或從地面升到天空,有助於緩解症狀,或許這不是傳說而已,即使是傳說也可能是真的。而我卻從沒聽過有鳥會頭暈或頭痛的,不管在天空或地面。 疫情過後,衷心對大自然的恩賜充滿了感謝,縱使歌聲不同以往,但逐漸回復中,期許終有一天,我也可以咬著天堂的雲朵,像小鳥那樣自由自在的歌唱。當靈魂處於秋天,人們總在潛意識中,透過內心來瀏覽世界的風景,看著周遭的真實世界仍然、繼續並反覆傳送著生命的氣息,鳥和我們也一樣,或者換句話說,我們跟鳥沒有兩樣,這麼地度過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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