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馨尹
無盡的藍與白摻了青綠在這片摯愛的土地,入耳的語言一直就不是熟稔的,沒讀過、沒聽過的單詞片語,各區獨有的音調和慣用詞彙,至今偶爾仍會如嗡嗡嗡的蜜蜂震翅聲在我無心關注時,成為一絲低喃聲線,稍縱即逝。而我的母語:中文,在此地是稀罕地,有時心血來潮想肆無忌憚大聲高談,八卦隔壁鄰居夜裡驚心動魄的愛情劇戲碼,或剛巧在尖峰時段的公車上被禮遇得到了難得的位置,卻總要陷落於找不著人陪同嘰嘰嘎嘎的低落惆悵裡。
那日,邊界的警察喚了我和同行的尼國友人說:「有孩子的優先。」擺脫盼不到盡頭的長龍,我們拿了優先許可證,託她兒子的福氣,跺過烈日,走向百呎之遙的哥斯大黎加出境關口海關處。
哥斯大黎加出境海關對著我嚴格盤查,用比尼加拉瓜人快上兩拍節奏的語調,不怎麼友善的質疑我的東方臉孔怎要跟著友人一家入境。我的異國臉孔,不因日烈抹上的曬斑與幾許沉黑而能偽裝成家人輕鬆入關,我勤練的打舌音和尼國人都讚發音如當地的腔調,最後未能得到哥國海關青睞。折騰了幾刻,海關不夠爽快的蓋下離境章,我順利入境哥國。
但在這人們瞧著我就要叫我Chinita(中國女孩)的中美洲,我卻總是自在,無憂又感安心。因為,偶爾帶著墨鏡或拉低帽簷偽裝成功,不須開口的時光裡,敲打手機鍵盤的字字句句,不管在哪,就算在離境處長長等待往前的人龍裡,面對瞻前顧後倚著我的他們,寫下的每一字句,都讓我有著不害臊也不擔心被偷窺的自在。
與他們之間的距離,瞬間有一剎那是準確分割的,我既不憂心文字裡的脆弱被發現,也不憂愁沈重的語言被識破,一個人享受著孤獨的宣洩,在人海人龍綿延中,只有自己和文字。我的語言、文字成為了我的保護色,在喧鬧的人群聚集中,不必擔心被人發現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