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嵐山渡月橋

詩/攝影 紀小樣 十月已杳,我從北回歸線 自帶羽毛,輕輕薄薄地覆在身上 體驗秋涼──彼時,櫻紅、楓紅 並不邀寵;樹下石椅兩張 靜等人坐……   我對季節缺少熱情 是後來──才知道 龜山天皇耽美於鎌倉 而那夜啊!船上盛宴 只有月亮不肯入座。   歲月難能,如此靜好。 七百五十餘年後,今晨 金閣寺先用金箔鑲住眼眶 嵯峨野再用一山竹綠將瞳眸灌滿 一番美的凌虐,再放我 ──慢慢過橋   彼時嵐霧在對岸含笑 慶幸自己不必與水共構十字 而一個不是很懂我的 旅行團,喧嘩在前方 惟我佇留橋下── 靜看水流無邊 卻有岸   秋天也是那樣平和 靜靜躺臥大堰川上 漁夫不見,但有船 是遠遠的……漂浮青空 彷彿跟水無關;而鸕鶿 毫不鳥我,讓我自便 從一首女詩人的詩中 返渡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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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香波爾堡的紫色杜鵑花

文/攝影 韓美慧  旅行途中,除了欣賞每個國家不同的風土人情美食之外,我最熱衷的就是拍花花草草,那鐵定是佔據我旅行中很大一部份,而增加在相機記憶體中的分量。 每個地區的氣候,土壤不同,花草樹木也大不相同,又到了春暖花開的時節,讓我想起多年前造訪的花都巴黎,拜訪羅亞爾河的香波爾城堡的時候,在教堂旁邊發現了一大片美麗的紫色花牆,參觀完城堡,母女四人趕往旁邊教堂岔路走,乍看還是不明白是甚麼花?好奇心作祟下,左看看、右看看,最後看到旁邊紅色、白色的花,才驚呼是杜鵑花,我在台灣沒見過這樣的紫色杜鵑花,因為台灣較常出現的杜鵑花顏色,不外乎是白色、紅色、粉紅。這紫色杜鵑花,無疑是我們母女四人的大發現,於是我們一陣狂攝,四個人如同進入紫色杜鵑花的魔屋,被紫色杜鵑花的魔力給降伏了,紫色通常給人的感覺就是神秘與高雅的象徵,這紫讓我們母女一整個樂翻天。 看著紫色杜鵑花一簇簇、一球球的開滿,如同一團團的紫色小火球,似幻似真墜入紫色夢幻中,母女四人拍好拍滿了才開心地離開,正當大家沿路走回車上,還沉浸在美好的時光氛圍中,突然大雨急驚風的狂灑而下,大家快步急促走回車上,看著車窗外的雨,心理頓時暗暗叫好,慶幸剛剛我們捕抓到紫色杜鵑花綻放的美麗,那場下了將近兩小時的大雨,不僅僅打亂我們接下來的行程,擔心著剛剛那美麗的紫色杜鵑花,肯定會受到風雨的摧殘,是不是落入凡間當花精靈了呢?或許這就是大自然神奇的奧秘,花開花謝自有一定的週期過程定律,當是一場雨中的葬花祭祀吧! 我內心掀起小小的漣漪,想著生活也好,旅遊也好,生命中的不經意,常常會在轉角中出現,遠在巴黎羅亞爾河小旅行的我們,看見了紫色的杜鵑花在最美麗的時候燦爛,丰姿綽約讓我們抓住了瞬間的美麗,這會是今後我美好回憶的一部份,看著全球這兩年多的疫情肆虐,國與國不再互通連結,大家想飛的心蠢蠢欲動,更想念著在異國旅遊的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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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幽居的日常風景

 文/攝影 陳得勝 孜孜矻矻從事教職,作育英才達三十又六載,每天幾乎都是為別人撕日曆;決心退休後定要每天為自己撕日曆。 退休那年,本愛花卉的我,書桌小花瓶總會插朵花伴我閱讀、寫作,久之,又覺不足。於是在家宅陽台迷你小花圃栽種一株九重葛,來年春天胭脂初透,窗盈花影,坐擁花彩。偶或和風來訪,落花拾級紅;搖草上階綠,朱花鋪毯;綠草鑲邊,清氛滿座…退休幽居於願已足。 驀然驚覺,一朵花雖美則美矣,若是一座花園,那是風景,即使是個蕞爾小花圃…真感謝小花圃這株九重葛胭脂風景的開悟。而退休後的每天早晨,也都可面對這微型小花圃,優閒喝杯濃郁咖啡配書香、花香與花景,不必像以往總是匆匆忙忙喝完,趕著去學校,不亦快哉!悠哉凝視著咖啡香氣飄浮的方向,也會想尋覓自己今後人生的方向——現在還有能耐寫些什麼呢?況且過往小說、散文在報紙副刊發表、結集成書出版,甚至還由電影公司拍成電影的流金歲月,似乎隨咖啡香氣的飄散已成明日黃花,惟創作熱度猶在… 張潮〈幽夢影〉有云:「文章是案頭之山水;山水是地上之文章。」誠然,退休幽居,心中亦尚有山水風景。咖啡香氣又冉冉繚繞起來…對!就書寫生活日常的風景,年輕時的熱情,倏然再度燃燒起來,這得感謝這一杯咖啡香的風情。 原來幽居的日常,處處皆風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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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精靈世界

一種無法逃脫的孤獨,以及在孤獨裡延長的孤獨。 深巷人家 蔡莉莉 水彩速寫26×18公分2018 文/圖 蔡莉莉 張愛玲在〈談看書〉寫:「歐洲的小精靈裡面,有一種小妖叫布朗尼(Brownie—即褐色的東西),人形而極小,是成年男子,脾氣好,會秘密幫助人料理家務,往往在夜間,人不知鬼不覺,已經給做好了…」,想到Brownie,我直覺想起的是在美國讀書時常吃的布朗尼,一種口感濕潤的長方塊巧克力蛋糕,從沒想過這個單字還有蘇格蘭家庭小精靈的意思。 提起家庭小精靈,腦中浮現的畫面是電影《哈利波特》中喜好自由的多比,他大眼長鼻的特徵,近似我在挪威街頭見到的夜行山妖精靈(Troll)。傳說中,他們喜歡喝粥,長長的鼻子剛好適合當攪拌棒,因此鼻頭總是紅紅的。這很難不連想起京都鞍馬車站前有著又高又長的紅鼻子的「天狗」,那是深山裡有神通的妖怪,腰懸武士刀,趿木屐,隨身攜帶一件類似哈利波特魔法斗篷的神奇蓑衣,必要時可以隱形。 精靈是虛構生物,無論是家庭小精靈或是山妖鬼怪,都是人類想像出來的幫手。或協助家務,或護衛性命,或在人類夜間休息的時候接替看守世界。如果現實生活裡真有神話傳說裡的精靈,就可以滿足人們的種種想望與需求了。 我不覺想起幾天前的一件事,那是在午餐時間的便當店。一個約莫80多歲的老太太在我之前走進店內,盯著價目表,遲疑著。櫃檯後方的老闆娘微蹙眉,用眼睛示意我先行點餐。後來,老太太點了兩份鱈魚便當,老闆娘突然開口:「妳不要站在櫃檯前,擋住我點餐。」「我腳很痠,不能站,要扶著。」老太太才說完,老闆娘不耐煩的說:「妳去坐著。」老太太緩步挪移到牆角用餐區欲坐下時,老闆娘又下令了:「坐到外面去!」一邊指向騎樓的折疊桌,那語氣就像驅趕著一隻流浪狗。 我猜想老太太家中可能有一個比她更老更癱的老伴,一日三餐需仰賴她出門打理。每每在路上看到互相攙扶的蹣跚老夫妻,心裡總想著:老人照顧老人委實不容易啊!老衰是人間久長,一種無法逃脫的孤獨,以及在孤獨裡延長的孤獨。然而,這又是生命階段裡蒼涼無奈的現實,有朝一日很可能每個人都要經歷這一切,面對那個現實的現實。我於是想,如果真有家庭小精靈那就好了。 人工智慧時代,神話傳說裡的家庭小精靈,幾乎已如真存在。人工智慧(AI)不再是科幻小說中虛構的機器人,而是可以成為現實生活的真。在外籍勞工短缺及種種衍生的糾紛和疑慮之下,取代人力的科技產物,或多或少能補上高齡化社會的日常需求。 楊牧在〈秘密〉中曾寫到精靈:「無窮繁複的精靈世界,無論白晝或者黑夜,看得見交叉飛行的仙子在清潔的空氣裡穿梭,各自曳著他或她短暫的心事…」文中能飛行的精靈,顯然是童話故事裡長著翅膀的仙子仙女(fairy)。 我彷彿看見未來的天空裡,飛行著許多忙碌的人工智慧精靈,就像運送包裹的無人機,買了熱騰騰的便當飛回老人的家。也彷彿看到輪椅上的老人臉上無聲的笑容,一種不必看人臉色的滿足,在暮光斜照微塵漂浮的無人客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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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觀影

插圖/國泰 文/林佳樺 陪女兒看《侏羅紀世界》4D電影版,我早耳聞此類高科技由水平、垂直、遠近所帶來酷炫立體擬真的聲光感受,心中期待不已。 剛在寬大沙發材質的動態椅上坐定,戴上4D眼鏡,恐龍生存的火山島上轟然作響,汩汩噴發的岩漿近在我鼻尖,臀下座椅因火山爆發開始擺盪震動,我緊抓扶手,數十秒,椅子劇動才停。 沒多久,恐龍生活的叢林前方耀著閃光,座位兩側襲來涼風,噴出細雨水絲,水不多,但戲院空調溫度極低,水濺在手臂、臉上,令人一陣疙瘩,我拿出手帕擦拭,懊惱出門前塗抹珠光粉底及淡粉腮紅。我納悶這些風、光、水是埋伏在身旁的忍者,趁人不備時現身,想找其蹤跡又消失無影,這些聲光觸感令我不斷出戲。不一會兒,暴龍巨腳一步步跨出,隨著重低音響效果,我的座位又隨聲震動,彷彿天崩地裂是我此刻身處的現實。 正想拿可樂及爆米花解饞,椅子忽地後仰,可樂略微潑灑,恐龍出現在我上方,應是驚懼仰視數千年前的遠古巨獸,我心中卻閃過打翻零食、飲料的可惜。 影片中,主角被恐龍追趕,我全身上下又持續震晃數十秒,影廳兩側似乎有大型風口吹送冷風,風扇旋轉聲和影中人對話相互干擾;下一幕,主配角們開槍掃射恐龍的追趕,我的座椅四週也閃著光,想擬真子彈是從我耳旁飛過,一亮一亮的,令人看不清楚字幕。恐龍撕咬獵物時,座位四周真實聞到某種氣味。女兒靠近我身側說,像廁所芳香劑,我噗嗤一笑,驚覺影片正放映配角被恐龍咬斷臂膀的畫面。 接著,有些恐龍被砲彈炸傷,螢幕下方兩側開始「嘶─嘶─」噴出煙霧,做作地讓我錯覺置身噴出乾冰的秀場。螢幕起著薄霧,只是霧氣不像聲光涼風瞬間即逝,它是緩緩上飄,慢慢遮住字幕,由兩側漫延到螢幕上方,場景已換到下一幕,煙霧還瀰漫眼前,現場響起了觀眾的咒罵。 忽然我一陣驚駭,椅背有兩個棒狀物戳著我,以為是身後觀眾的手或腳觸碰過來,女兒悄聲解釋,這叫「掃搔裝置」,在情節出現中彈時,觀眾背脊會被座位後方伸出的裝置戳刺,來加強真實感。 許久許久,螢幕打上THE END,我趕緊摘下立體眼鏡,前一刻如幻似真的恐龍世界瞬間回到現實,雙腳在地上踩踏幾下,踏實了些。女兒嘲笑我是鄉巴佬逛大觀園,以後不必浪費錢看D感效果電影了,我聳肩,當個沒見過世面的人也不錯,可以靠自己的五感自在體會想像虛擬的世界,內建好屬於自己版本的4D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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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地盤

圖/吳恩宇 文/吳坤峰 桌面很亂,一些文件堆在她的桌上,不,準確來說,也在我桌上,因為我們共用一張4尺長2尺寬的辦公桌。 初來乍到的我,沒有座位,上頭給我排座在她桌子短邊上,桌面上有一只平躺的A4紅色的資料夾,是給我的。我怕同桌的她因桌面空間少了,心情不美麗,使用桌面,我會像個守城將士,滑手機、寫資料,都帷幄恪守在這座A4資料夾的城池上,不隨意奔出城池一步。久了,我們成了好鄰座。 早上進辦公室,她見桌面又被放了東西,氣不打一處來,語緩無奈﹕「誰的東西,怎老放這桌上不收走。」 見我沒有站出來聲援,對我投來抱怨:「這桌面我們共用,也是你的。」要我拿出態度,共同捍衛這小小的桌面。 我客氣又謙卑答說「不!不!不!那桌面你用。我的,只有當初給的,就這只紅色資料夾的所在。」 說完,我默默將桌面上我那紅色資料夾打開,大大地攤平在桌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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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主編精選〉桐花獨白

詩/攝影 鍾敏蓉 春盡,繁花遠走 初夏有雪 似蝶漫天 山徑一路靜默 但聽水聲鳥語,輕喚著你的名字 時間允許我 可以寫一首詩,給你 詩裡傳來,一朵雪墜落的聲音 應是你的步履聲 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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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咖啡˙色˙物語〉你我不二

圖/盧兆琦 文/離畢華 鎮日家中閒坐,手上的書昏沉欲睡,跌落腳邊都未覺察。恍惚間聞到一股類似檀香的氣味,有誰會在日將西斜的時候焚香呢?晚課時間未到哇。耳邊也聽得後院子裡的竹篙咿唔咿唔,是鄰家少年又把籃球誤投進來打到那一小叢竹枝了?想要起身探看,才發現自己倚歪了書架,架上的書直接敲到頭上來。看著一地的書,自己都覺得好笑。 百無聊賴,一直想探究夢裡飄來的香氣在告訴我什麼,邊走邊靠近放咖啡機和杯具的櫥櫃,那香氣依稀彷彿,卻又不盡然。這時,手機鈴聲像不速訪客,敲得那麼急,在耳膜上。 已有多日日日拜訪書中山水和花色,與古今人等對談甚歡,有點不想出門,旋又轉念,如此「塵囂無一可相關」的日子也不太健康,不如應手機鈴聲之邀,換裝赴會。到了那家咖啡館找到朋友的座位,坐下來,看到新面孔,老友介紹這位是有點炫耀他膚色的提拉米蘇、那位名士派頭的是抹茶起司,這位年輕人的眼睛是注入透明玻璃的褐色咖啡。 「你要喝什麼?」我也不知道。「喝杯單品好嗎?」好。「你要配個什麼吃?」可以不配吃嗎?「配個『歌劇院』好了。這個比較適合你的調性。」他幫我做出決定。 這家店也特奇,所有的咖啡都用玻璃杯裝,連喝紅酒和香檳酒的高腳杯都派上用場,水杯反而是陶瓷製的杯子,也可以要求不要白開水,要茶。一般品味咖啡習慣用陶瓷杯,喝酒用玻璃杯,現在反過來使用,味道如何?握在手中的玻璃杯散熱比較快,微微旋轉一下杯中液體,可以欣賞咖啡汁的色澤,一抬眼,那位年輕人正用他的眼睛打量這位遲到的客人,這位不善交際的客人有些不自在,就在此時聞到杯裡傳來夢中那股飄忽的味道。 在我接不上話題的語尾,玻璃杯偶爾和點心盤碰撞發出一些聲音,玻璃杯聽似禮貌性的問話,水晶盤也社交性的回話,其為輕微的意思。與其說沉浸在這個當下,不如說心緒電光石火的千迴百轉,像杯盤彼此折射出的小小的光,攸忽地讓人想起「梅花未必能如我,花謝花開未得閒」這樣的詩句,一心想著梅花早已落盡,紫陽花正趕急的奔赴雨季張羅著開花事宜呢。真忙。 提拉米蘇和綠茶起司看得出來是好朋友,放在同一個玻璃盤哩,你一口我一口地用食叉叉著吃,錯覺裡以為他們互相餵食,那位好友主導著話題,談著股票汽車和女人。 默默地叉起歌劇院的第一層的拱柱放進舌尖,嗯,咖啡糖漿的味道,再吃一口,歌劇院似乎略略傾斜成微醺美人,第二層的拱柱式巧克力奶油,再一層則是咖啡奶油。 當我叉起頂端長著翅膀的金色雕像時,拿破崙帝國崩解,劇院內象徵詩歌的雕像依然金碧輝煌。如此甜膩的糕體,讓我渾然忘卻玻璃杯裡升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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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甜美的冰糖葫蘆

站在北京銀錠橋望見西山再嚐冰糖葫蘆,難怪成為民間流傳的燕京小八景味道。 文/圖 劉惠芳 中老年人都知道,許多民間手工藝小吃不但有手藝,有工藝,還有美藝,更多的是對生活的真情,因為多已明白那就是人生的「佳美福地」。 長住北京,知道「冰糖葫蘆」就是傳統小吃山楂串,每年我吃掉不少於幾十串,尤其夏天時,尤其逛北京老胡同時,尤其聽完一群人談古論今是非曲直不依不饒時,再尤其隨著一股香甜味,有老師傅正心靈手巧為環繞客人忙做冰糖葫蘆時,那我肯定湊上。 擋不住的夏風,擋不住的甜美。那天在路邊,我看老師傅用主料去核山楂與輔料白沙糖,他說他家至少四代人都懂「冰糖葫蘆」,個頭大的山楂叫「山裡紅」小的才叫「山楂」,一代一代傳遞著,一串一串賣出著,一點一點改進著。聽他說慈禧七十多歲總為冰糖葫蘆方寸大亂,所以皮膚一直「細嫩如童子」,也聽說她沒有老年斑就因為山楂。 內行看門道,外行看熱鬧,路邊的我好久沒看到冰糖葫蘆便靠過去。旺火正煮白沙糖,老師傅說糖和水比例2:1,下鍋得不停攪拌至開鍋;我耐心地看,耐心等候。。。糖葫蘆好吃糖難蘸,香料經火才香得更濃郁,他強調不用冰糖不用棉糖就用白沙糖,糖活兒最不能忽視,否則可能反砂或燒焦。 夏天很熱,大風很甜,我繼續留意製作。圍觀人的等待雖莫可耐何也很愉快,我等著自己的那一串糖葫蘆。 師傅很認真,就像藝術家對待他的作品,每件都不例外。鍋裡的冰糖已冒大泡還泛黃,手藝人透露這原理與吹糖人一樣;看他開始用山楂去撇糖大泡,最後用竹箋串串每個蘸糖沬子,還順手在山楂上灑上芝麻;這道風景線二十分鐘,有人沒耐心等待調頭離去,有人耐心不足說:這麼小小一串糖葫蘆,得搞這麼複雜?也有愛埋怨的人懷疑:他這小小鍋可以做出焦脆香甜的糖葫蘆?等到糖葫蘆的路人一手拿點心,另一隻手在下托著,以免點心掉渣。 終於輪到我的冰糖葫蘆,終於嘎嘣嘎嘣咬著自己這串。其中一位過路提籠遛鳥人稱美著:「真是倍兒好玩!」另一個放風箏白髮老人則說:「梁實秋就說過離開北京就沒吃過糖葫蘆,實在想念。」我看他天上的風箏旁正飛有一老鷹。 相傳冰糖葫蘆隋朝就有,唐柳宗元也寫過「俚兒供苦筍,傖父饋酸楂。勸策扶危杖,邀持當酒茶」,看得出他視山楂如粗鄙之食。也聽到宋代山楂就開始糖漬,漬法源於唐,唐人用蜂蜜浸泡以保鮮故得「蜜餞」,而糖漬則為果脯,至明清民間盛行並成為傳統小吃。 換個心情看生活小甜品豈不是團團圓圓的大美好?即使疫情讓人彷彿生活在陰溝裡,我們依然有仰望星空的權利。 這兩天,北京總七級大風,常站在客廳窗邊望著窗外無雲的天,仍常常聞到冰糖葫蘆山楂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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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世間行踏〉小河淌水

文/攝影 王源錕 雲南有著壯麗的山川,卻也孕育出質樸靈秀的民歌《小河淌水》。 幾年前參加春節旅行團到雲南,下了飛機當地地陪小蕙忙著招呼客人,上遊覽車先跟大夥恭喜新年好,再把這幾天的行程做了簡略介紹,有團友起鬨要她唱首雲南代表性的歌,她沉思片刻說:「那我為各位貴賓唱《小河淌水》好不?」 「唉~月亮出來亮汪汪,亮汪汪,想起我的阿哥在深山唱。哥像月亮天上走,天上走,哥啊哥啊哥啊,山下小河淌水,清悠悠……」。《小河淌水》是一首優美的雲南歌曲,質樸的歌詞把聽者帶入明月當空、澗水潺潺的情境,更生動白描小情侶的情深意濃。很多大牌歌手都曾唱過這首歌,2011年,以《小河淌水》為代表的雲南彌渡民歌,還被中國大陸列入國家級「非遺」名錄。這首歌由小蕙唱來,有縷難以言說的淡淡哀愁,唱完大家報以熱烈掌聲,可是總覺得大過年的怎麼唱歌還帶點哭腔,多不討喜啊! 我們雲南之旅的首站是昆明,對這座詩人筆下「三春楊柳、九夏芙蓉」的省會,早就無限嚮往,先後拜訪滇池、大觀樓、金殿、金馬碧雞坊等名勝古蹟,還參觀昆明市內的雲南陸軍講武堂,這座清朝創設以訓練新式陸軍軍官的學校,與黃埔、保定等軍校齊名,百餘年來培育出不少名將。眼尖的遊客可以在講武堂教官中,看到「哈林」庾澄慶三叔公的照片,兩個人的臉還真像。 講武堂對面著名的翠湖公園,曾經是清初平西王吳三桂的王府花園,亭台樓閣荷塘柳堤,一派江南景色。如今翠湖已不再是王府禁地,很多市民在園內散步、跳舞、打太極拳,彷彿尋常百姓家。每年冬春之際,成千上萬紅嘴燕鷗雲集翠湖,爭搶遊客餵食飼料,成為最受歡迎的嬌客。我們還欣賞了由「孔雀公主」楊麗萍編導的《雲南映象》秀,藉著歌聲舞影對「彩雲之南」有更深層的領會。 小蕙是我們在昆明的地陪,雲南其他地方的服務另有其他人負責。接下來我們還到了大理、麗江、楚雄、九鄉溶洞、石林等地,一路上遊賞風花雪月、名山大川,吃喝玩樂不亦快哉。 我們在昆明的地陪小蕙,騎著電瓶車揮手的身影漸漸遠去。 在這麼多景點當中,我特別難忘麗江附近的玉龍雪山。從麗江的玉泉公園向北眺望,白雲繚繞的晶瑩雪山宛如一條玉龍,投影在黑龍潭中,形成一幅絕佳的風情畫。 玉龍雪山是納西族人的聖山,也是淒美的殉情之地。古今中外有很多文學、戲劇以殉情為題材,例如西方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中國的《梁山伯與祝英台》,都是賺人熱淚的名著。據說納西族殉情風氣很盛,很多熱戀的男女青年,因無法獲得婚姻自主,便相約到玉龍雪山或村寨附近風景優美的地方邁向生命終點。有時好幾對男女集體殉情,很多家庭可能連續好幾代都有人殉情,也因此麗江被稱為「殉情之都」。 通常殉情是悄悄進行,事先沒人知道,但有些想殉情的女子,與母親感情特別深厚,會把自己的抉擇告訴母親,當地民間流傳的《母女夜話》,就是女兒殉情前夕向母親訣別的曲調,那種哀悽與苦楚,非言語所能形容。 納西神話中,殉情男女相偕爬上玉龍雪山,會經過「樹上盤惡蜂,石上長尖刺」的「游翠第一國」,和草木不生的「無情第二國」,最後來到宛如天堂的「玉龍第三國」,那地方就是雪山知名的景點雲杉坪。對於納西族古早的殉情風俗,我們不能以自己的觀點去評斷,只能用心忖度,當情愛糾葛難以解脫,在生死關頭徘徊掙扎時,是不是更應該珍惜生命,活在當下! 結束了雲南其他景點的旅遊回到昆明,小蕙又出現了,她負責我們最後兩天在昆明的行程接待,表現得敬業又周到。隱約之間打聽到,我們飛抵昆明的前幾天,小蕙剛送走她的「愛人」,不是分手的「生離」,而是真實殘酷的「死別」,她不能拂了客人點歌的興致,只能在聲聲「哥啊」當中,宣洩著椎心之痛,世間男女啊,最是難過感情這條路!   其他地方的地陪在購物點中都有不錯的「業績」,遊覽車的「車購」大家也貢獻了不少,小蕙並沒有要求客人買這買那的,這反倒讓我們感覺過意不去了。最後一天送我們去搭機時,大夥一起包了個不算小的紅包給她,讓她感動得眼淚掉下來。望著窗外小蕙騎著電瓶車揮手的身影漸漸遠去,《小河淌水》的旋律再度在耳畔響起,祝福她一切都好,日子過得平安順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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