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人間最美是「小滿」

遠眺 文/陳赫 圖/盧博瑛 「四月中,小滿者,物致於此小得盈滿」。小滿,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八個節氣,也是夏季中最好的一個時節。其含義是夏熟作物的籽粒開始灌漿飽滿,但還未成熟,只是小滿。小滿時節,麥香四溢,俯瞰金燦燦的麥浪,有種美不勝收的景象。此時,徜徉在古詩詞的海洋中,邂逅最美的小滿節氣,也不失為一種初夏裡,難得的清涼。 「夜鶯啼綠柳,皓月醒長空。最愛壟頭麥,迎風笑落紅。」小滿時節,夜鶯在茂盛的綠柳枝頭自由自在地啼鳴,明月照亮了萬裡長空。最喜歡觀看這個時節田壟前的麥子了,在初夏的風中輕輕搖曳笑看那滿地落紅。 這是一首歐陽修描寫小滿節氣時的風景詩。繪出了初夏柳綠、夜晴,麥子茁壯成長的景色。僅僅以寥寥數筆,就將一幅小滿鄉村圖勾勒出來。許多人都喜歡下雨的小滿,不過,詩人卻喜歡無雨的小滿。一代文豪歐陽修天真、快樂的形象,在《小滿》詩中表現的淋漓盡致,仿佛讓人們看到了一個有血有肉有性格的「醉翁」形象。 「子規聲裡雨如煙,潤逼紅綃透客氈。映水黃梅多半老,鄰家蠶熟麥秋天。」子規鳥在歌唱,雨水迷蒙,潮濕的氣候簡直要浸透人們的衣物;梅子黃了大半,倒映在水中,鄰居家的桑蠶已熟,小麥也即將要收割了。 小滿時節,江南農村的旖旎風光,在元代詩人元淮的筆下充滿了濃濃的生活氣息。詩人從視覺角度著眼,描繪出明麗動人的山水色彩。自然之美和勞動之美和諧地統一在這首詩裡,流露出作者的讚美之情,也使讀者感受到生活的美好和勞動的樂趣。 「久晴泥路足風沙,杏子生仁楝謝花。長是江南逢此日,滿林煙雨熟枇杷。」小滿時分,詩人行走在鄉間小路上,由於夏季光照充足,地上的雨水早已不復存在,現在出現在詩人眼前的不過是被風卷起的沙土罷了,同時楝樹上的花也在逐漸凋謝,至於身邊的杏子樹已經即將結出果實。 這首明代李昌祺即興所作之詩,親切自然,流露出一股恬淡的情懷,筆下的杏子枇杷,倒給小滿時節增添了數分生機,令人讀起來,不覺口齒生津,嘴饞起來。全詩通俗易懂,語言平白如話,描述了詩人在鄉間小路上的感受,給讀者的感覺十分親切自然。 「麻葉層層檾葉光,誰家煮繭一村香?隔籬嬌語絡絲娘。垂白杖藜抬醉眼,捋青搗麨軟饑腸,問言豆葉幾時黃?」村外的層層麻葉因雨的滋潤而泛著光澤,村內處處飄散著煮繭的清香。不時聽到籬笆邊傳來繅絲女子悅耳的談笑聲。鬚髮將白的老翁拄著藜杖,老眼迷離似醉,捋下新麥搗成粉末用來果腹。我關切地詢問老翁:豆類作物何時能成熟? 這首詞為蘇軾在徐州所作五首《浣溪沙》之一。記述他在村野的見聞和感受。作者在這首詞中生動地描繪出一幅饒有情趣的農村初夏圖景,表現了農民大旱得雨、倖免饑餒的喜悅心情以及詞人與民同樂的博大胸懷,流露出對鄉村生活的喜悅之情。 小滿來了,天氣漸熱,去鄉野走走,去聞聞麥香,去看看夏色。也許就會遇見古詩詞裡描繪的風景,抬頭看吧,那正是人間最美好的時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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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閱讀時差/我們約好誰都不准哭, 當生命如此拋頭,露面

最美夕陽紅 文/姚時晴 圖/張秀燕 隨性拍照,改用單隻眼睛和單個景框看世界。拍攝流浪漢、烈日焦炭的柏油、陰天濃鬱的積雲、傾頹牆角裸露的水管汙漬、公共廁所的色情塗鴉。開始後悔沒有多讀幾本攝影技巧的書或遊民史,模仿小津安二郎的溫吞,讓人物風景自然出入鏡頭且最末茫然離去;或學習溫德斯幽靈般疏離,讓久無羈絆的靈魂在黃昏跨躍一台蒙塵多年的機車駛離綿延無盡的127號公路。 如果情感和記憶允許,我們也可以像這樣看待生命周遭的人事物遷移。原地固守自己的位置,只是偶而變換拍攝角度,將自己架設在生活的低處或高處,仰視或俯瞰自己磨磨蹭蹭其中。 你要離開了嗎?他要入鏡了嗎?不動的永遠是那雙眼,不變的終究是一直在變的時間。我們約好誰都不准哭,當生命如此拋頭,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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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因果獨奏 紅包的幾何之春

文/葉雨南 圖/紀宗仁 報喜 「還自由嗎?去年不是常常哭泣?」身形矮小的魚晚桐在車站大廳,蹲在略帶著隱形的荒蕪中,對母親春願抱有疑問又一邊凝視後方穿著黑衣長袖、風車圖案背心、淡紅色外套的人群說著。拉開亮紅色的側背包,這側背包本來是要送給她的朋友網仰月的,但網仰月上星期去了趟海邊,就再也沒有她的訊息、下落、擺盪在回憶的談心也被鹽分過濾了。 她想繼續揹著這側背包,好像給自己一個機會等待網仰月回來後跟她說:「海底有大量的紅包,因為自由會讓潛水的姿態變得長條狀、變得擁有大吸大吐的喜氣。」 從小到大,魚晚桐除夕、春節、大年初二一直到元宵節都沒有收到過任何一個紅包,小時候她沒有見過父親,母親常常說父親還在布織布工廠當廠長,每年過年前一兩個星期,都忙著讓自己長期的荒蕪在這一段奢求春神露臉,在輸送帶循環著彷彿提前到來的春節,只是輸送帶上的是改良過的深色布料,不是帶有象徵吉祥、有親情的紅包袋。母親也沒給過她紅包,母親總說:「困住,我們長期的處境,紅包能帶來什麼呢?」 春願,不會下廚,連煎個荷包蛋都不會,但她的荷包卻一直都是滿的,她的兒子魚銀,住在奧坦利二十幾年了,每年除夕夜前一天都會搭機回來和她相聚,一見面就給兩個五十公分長的大紅包袋,裡面裝滿的錢卻只夠買二十個紅豆麵包。 魚銀,前年剛結婚,在奧坦利的某個島嶼,結婚當天,男方的家人他只有邀請姐姐晚桐參加,當時新郎新娘敬酒時,現場突然有一陣槍響,有一個穿破洞靴子的男人準備要獵捕窗外的諾雀,但諾雀在奧坦利是當地的保育類動物,整個島上從本來的上萬隻,變成一千多隻。 「把這男子逮捕,這島上不缺獵人。」 「我不是獵人,我只是來尋覓一切。」 「你當我沒看過獵槍嗎?而且你用的是新型的配有煙霧彈的白色獵槍。」 「我魚銀在奧坦利當這島嶼的島主,整天晃來晃去。」 「所以你只是一個閒人島主?」 「那不是跟一個空袋子一樣,一身空、一生都在空著。」 「而且這島上明明沒有人姓魚,要吹牛,也要有養牛的本事吧?」 「你看窗外那溪流過去的最右邊楓樹旁的好幾棟瓦房,那都是姓魚的,如果你不相信,我馬上去叫那屋裡的人過來和你談談。」 「這不是獵槍。」 「那就是你的狡辯囉?」 「這是一封信加上大量的棉花,組合而成的悲壯,而這封信是一個叫春願的女人給我的,在我被過去裝袋時,她在這封信了灌溉了紅袍的沉重。」 「明天除夕夜,等等你幫我去永遠街買個外套好嗎?」 「妳要什麼顏色?什麼材質的外套?」 「顏色的話你自己隨便挑吧!材質,像夜晚的等待一樣堅固就好。」 「晚桐,我還是不瞭解,為何妳連續十年都要在小年夜買外套呢?」 「我們交往六年了,還加上四年的友情,當然還是要有你不知道的事情這樣比較像節慶的儀式,或者陷入泥沼中依然有希望的那股暖意。」 「所以你還是要繼續裝神祕就是了?」 「是啊!你不要知道,才有年節的春暖氣息。」 「那我下星期就要搬去奧坦利,妳一定也不需要知道了,因為不知道才比較像異國的飛行對吧?」 「你真的要搬去奧坦利?這一定要跟我說啊!」 「奧坦利某座島嶼的島主在那裡發展招財貓能源,我是學科技的,剛好在網路看到他們在徵人,不到五天,就來信通知我錄取了,而且月薪高,一個月還有十天假可以請,年節還會給多半個月的月薪。」 「我不準你去!你這個人常常換工作,頂多一年你就會立刻辭職了。」 「而且那招財貓能源,我之前就做過類似的了,你明明知道我之前是做冰塊能源發電的,而且最後大失敗,難道你想要跟我一樣,傅聖。」 「不要叫我名字,在這時候名字已經毫無意義了。」傅聖是富二帶,但他這輩子只想擺脫富二代這個標籤,不過去除標籤的液體像全都流光的淚水藏在車站大廳的一個最明顯的角落。 「分開吧!不是分手,戀人也不該使用這詞,分開還有冀望,而分手是一種超過震央壓垮心臟的腐蝕。」 「晚桐,妳還在等網仰月吧?她已經消失在世界上了。」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外套你別幫我買了,我等等出去挑一件,我們就分開吧!像不再需要拉鍊的外套那樣,懸在回憶裡就好。」傅聖大吼了一聲,晚桐在她前面解卸去年生日傅聖送給她的髮飾,回頭看了傅聖一眼,傅聖眼神彷彿一隻淋了雨的招財貓,永遠無法擺動出再見的手勢。 永遠街,年節最熱鬧的地方,每走幾步就有賣春聯、賣紅包的店,從來沒收過紅包的魚晚桐,進去了某間招牌寫著「遺忘」的店家:「請給我兩個紅包袋,然後幫我把紅包袋一半的部分全部都塗黑。」老闆聽到紅包袋一半要塗黑感到相當納悶的說:「妳真的要塗黑?」魚晚桐身軀稍微走向前,右手無名指對這店裡最右邊的招財貓指著說:「真的,老闆塗黑吧!塗一塗所有的心往後或許才會更亮。」 賣外套的店在永遠街的最尾端,老闆是一個留著全身刺青、能分辨世界上任何布料的,布料研究專家,也是魚晚桐的父親,魚茂良。 「爸,今年店裡有沒有進多一點外套?」 「當然有,但每年不都是傅聖來我店裡買外套嗎?今年怎麼是妳自己跑來?」 「分開了。」 「妳們分手了?」 「不是分手,是真正的分開。」 「分開和分手有差?還不都是失去,就和我刺青時那些血,放在更遠處對吧?」 「算了!妳就繼續不懂,總之,傅聖現在對我來說,就只是裹上麵粉的回憶而已。」 「妳不要太傷到自己就好。對了!爸,今年有包一個紅包給妳,本來是要叫傅聖轉交給妳的,但既然妳自己來了,直接給妳更好,妳等我一下,我上個樓拿紅包袋。」 「不必了,我不可能收你的紅包。」 「為什麼不可能?」 「爸,知道妳從沒收過人紅包,才想說因為今年布織布工廠生意特別好,而這間店也是妳給我錢才開成的,這紅包不多錢,就當春神的祝福吧?」 「如果是春神的祝福,那妳把這紅包給媽吧!反正你也沒讓她知道你其實在永遠街有一間服飾店。」氣息開始往人的願景收束,氣氛更彷彿氣憤的諾雀,讓那些承諾都不輕言實現。 春願在春節當天早晨,弄了一大鍋加了鰻魚的鹹粥、一瓶辣醬、桌上擺滿十幾張信紙,其中一封是要寫給長期在奧坦利沙漠生長的小孩,但春願不知道那小孩,現在常常在奧坦利島上被誤會是獵人,但那個小孩還記得春願當年寫的多半傾斜字跡的信。 「孩子,沙漠的動靜只是表象,還要去掙扎就有希望,撐過每個節慶吧!要有紅包袋的精神,用力或是柔軟地、不貪圖的,奔跑一切的行星,這封信,你不要讀完,讀完了,沙漠就會太快乾旱,讀幾個字,就讀相信自己的腳步聲就好,你一定會瞭解的。」 黑色外套緩慢裂開,在魚晚桐的家門前,母親問她明天去比較遠的海邊好嗎? 紅包袋彷彿厚棉被蓋住了一切,海岸旁站著的魚晚桐、春願、魚銀,聽到突然的雷聲,魚晚桐自己拿起裂開的黑色外套,放在海面上,用力吶喊著:「春神!祢讓那顆月亮不再迷惘、讓我們的未來多一些清澈的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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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簡政珍詩學隨想 這個句子做了什麼?

花語 文/簡政珍 圖/卓美黛 美國學界中結合現象學與後現代思維的費希(Stanley E. Fish)認為:閱讀不是追問「這個句子是什麼意思?」(What does the sentence mean?),而是「這個句子做了什麼?」(What does the sentence do?)。前者強調的是文本的意涵,閱讀專注的是靜態的文句;而後者強調的是文本如何引發讀者心靈的動態之旅。 因此,閱讀的重點不只是要去追索文字的「意涵」,而是去感受體會這些文字給自己帶來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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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縫隙

文/周忍星  圖/柯適中  「天地萬物皆有其縫隙。」 你同意這句話嗎?我在深夜裡打字問你。你遲疑了一段時間,時間在既清醒又慌亂行走的過程,立刻產生了「縫隙」。我稱之為「等待的縫隙」。 你最終沒有正面回應我,只回了「我想一想」按個晚安圖就離開我的手機了。你一離開,我突然想起女詩人零雨的〈縫隙〉中的句子:「我決定投向你/那面牆與牆/之間的縫隙」。我和你之間,有沒有一堵牆?牆壁材質是水泥、木頭、磚塊、磁磚、大理石還是玻璃?應該各自有各自不易察覺或顯而易見的縫隙吧?我們的情感或是「友達以上戀人以下」的關係此刻(或是早就)有了縫隙? 縫隙裡,有生命遊走,竄出,延展,孕育新生命。 螞蟻背負「一條龍」使命,遊走磁磚縫隙間,我用玩心食指令其轉向,牠們彷彿已遙遙嗅出「家的味道」,立刻重回正常路線,不容我玩心破壞阻撓牠們達成回家任務。 綠色小草或是玫瑰,被壓制在石堆下,總有一天挺身竄出縫隙,迎接屬於自己燦爛的陽光。 小倆口每吵一次,縫隙就深一點,長一些;幾次三番後,縫隙像拉長的橡皮筋,抽高的骨骼,延展它的「不可抗力」。直到感情失去彈性而崩解或成長痛不欲生,縫隙,才有徹底喘息停止延展的可能。 土壤縫隙裡的小生物可多著呢,像:真菌、細菌、線蟲、蟎、線蚓、蚯蚓、蜈蚣、螞蟻等,躲在暗無天日的土壤裡,從事孕育下一代浩大的工程,深怕天敵或外力侵犯牠們誓死保護的家園。 還有一種縫隙,語言的縫隙。政客很擅長抓政敵的「語病」,其實就是語言(心裡話)迸出口之後,鑿下裂痕;也不管事實是真是假,都讓事實縫隙被插了一根「毒針」,等待對方中毒身亡。 然而,還有一種縫隙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藝術」。那就是詩人處理、製造詩句(文字)的「縫隙」手段或技巧特別高明。學者詩人簡政珍說:「假如詩的藝術展現可以解釋成廣義的美學,詩美學的成就也在於充實讀者的閱讀美學。不論空隙或是縫隙,都是詩美學依存的空間。以空隙反觀結構,空隙是詩的主要結構。書寫空隙是詩人的存在結構。因此,詩人在詩行裡寫下空隙。」 此時此刻,等不及明天天明了,我想在夢裡繼續撒嬌問你「天地萬物皆有其縫隙。」這句話,你覺得有無道理?我曾經嘗試為我倆這段生發的感情寫詩,努力完成詩行該有應有的語言與情感的「縫隙」,使你讀了之後,能夠暢快無礙的自由呼吸,以及與我並肩行走,齊心完成一段愛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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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踏莎行 多麼像一幅靜物畫

詩/攝影 葉莎 昨天隨手擱置的蘋果 今天剩下空盪盪的玻璃瓶   走出屋外,發覺一切更不真實 除了腳下一條紮實的小路 除了一顆心的跳動   世界已被切割 一半是虛空,黎明與朝雲的湧動 另一半也是虛空 如鏡如水面的天空   昨夜遇見的詩人有其天資 一起讀過的詩有其絕色 那時他正看著畫廊中的美少女 而我喜愛他多感的眼睛   眼前這一切 多麼像一幅神奇的靜物畫 安於靜止,也安於幻化   小路會通往另一條小路 此刻的我 正通往下一刻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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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珍惜 ● 擁有 夢中花二月蘭

文╲圖 林少雯 那年,在杭州希言樓小住。有一天,走下山,搭上4路公車,想到西湖邊去走走。 車子從五雲山腳下和錢塘江邊沿西湖景區開去,不必下車也能賞景。 過了楊公堤,接近蘇堤時,瞥見路邊高大的水杉樹下,有一片淡淡的紫色花海。那一抹紫,霎時抓住我的心,但車子很快開過去,沒看出那是什麼花。於是,第二天我又專程走進古老的水杉樹林裡,去尋花,去探花。 那四瓣的紫花,出現眼前,簡單而美,清麗淡雅,讓我一眼愛上她,但不知芳名,不算真正認識她。在花海裡流連又流連,心裡澎湃著對紫色,對花顏的愛慕,感覺歡喜又愉悅。 第二年再去杭州,西湖周邊南山路、蘇堤、太子灣公園的溪流邊和水杉樹下、長滿了美麗的紫花。鮮豔的櫻花,桃花,鬱金香都沒那麼吸睛,我整顆心只想著這小小的紫花,想認識她,與她交朋友。 公園裡有人在掃落葉,我請問園丁伯伯,這滿地的紫花叫甚麼名字?他說,這是二月蘭。 二月蘭,多美的名字!開在二月的紫色草花,可以夢幻浪漫到六月,帶給我喜悅、平和;讓我感受到美好、溫暖和平靜,感覺好幸福! 幸福,原來這麼簡單。 很少作夢的我,那晚夢見二月蘭。夢境中,天很藍,雲很白,大地很遼闊,放眼盡是美麗淡雅的紫色花海。紫浪中,遠遠的走過來一個人,穿著古代服裝,頭戴葛巾,手執羽扇,姿態優雅,猶如名士。 走近了,那人說,「這花叫二月蘭,也稱蔓菁,後人稱諸葛菜。」正說著,後面有人呼喊著:「丞相,丞相……,馬車備好了。」 那人,看我一眼,微笑,回頭走去,消失在紫色花海中。 丞相?三國時蜀漢丞相諸葛亮?那位安坐在城門樓上,羽搧綸巾的諸葛亮?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的諸葛亮?看那身打扮和氣勢,果真! 回味著諸葛丞相所說的話,腦海裡忽然湧現出一個場景,北方大地,春暖花開,遍地紫色野花,像海浪一樣沒有盡頭。小女孩和婦人在紫花叢中採摘著,原來這是一種美味的野菜。後面一隊軍士,也在摘花。他們嘴裡說著,蔓菁的莖和葉最是鮮嫩好吃,種子留著播種,可以補充軍糧。 二月蘭的美,在於能提供能量和營養,化解飢餓,諸葛丞相駐軍在外,糧草青黃不接時,就會命士兵種二月蘭,當成蔬菜食用。 謝謝諸葛丞相,勞您來入夢,告訴我二月蘭的美和好。想必您也和我一樣喜愛二月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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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活著不過是海市蜃樓──閱讀契訶夫《凡尼亞舅舅》

文/沈眠 圖/李瑋 契訶夫(Аонтн Павпович Чехов)是俄國短篇小說之王,也是知名的劇作家,早期的作品充滿喜劇精神,而且往往立基於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其風格比擬影像世界來說,大概就是英國喜劇之王查理‧卓別林(Charlie Chaplin),香港兩代喜劇之王許冠文、周星馳,還有美國好萊塢導演、演員伍迪‧艾倫(Woody Allen)等人的作品。 尤其是契訶夫後期越來越戲劇(悲劇)而不走喜劇性的轉變,伍迪‧艾倫也如出一轍,近期電影如《藍色茉莉》(Blue Jasmine,2013)、《愛情失控點》(Irrational Man,2015)、《愛情摩天輪》(Wonder Wheel,2017)等,就哀苦得讓人難忍。 那也是米蘭‧昆德拉(Milan Kundera)最喜歡說的喜劇殘酷性,或者是:「……消遣並不排除沉重。……把極度沉重的問題與極度輕盈的形式結合起來,這是我一向的野心。而且不只是單純的藝術野心。輕浮無聊的形式與嚴肅沉重的主題相結合,讓我們的種種悲劇(發生在床笫之間的,以及我們在歷史的大舞台上搬演的)在它們可怕的無意義之中掀去面紗。」 游孟儒新譯版、契訶夫寫於1903年的《凡尼亞舅舅》(ДядяВаня,2022年),在我看來,也正是這樣遊走於悲喜曖昧之界的作品,每個角色都緊緊擁抱自己的荒誕,比如謝列布里雅科夫是個活在學院金字塔、過去享受過吹捧與榮耀、而今卻只能哀哀叫著:「萬惡的、令人厭惡的老年。」的退休教授(這樣的形象至今都還可以在臺灣學術圈裡目睹真人實境);美艷得讓沃伊尼茨基、醫生阿斯特洛夫都癡迷的伊蓮娜(教授第二任妻子),卻覺得自己是不配得到幸福的配角;喜歡阿斯特洛夫、自認長得醜不敢告白的索妮亞(教授與第一任妻子所生);自言被生活吞噬、失去自我最終也變成怪人、強行告白伊蓮娜而且完全不懂得對方的拒絕(這好像也是現在進行式)的阿斯特洛夫;還有小名凡尼亞的沃伊尼茨基(教授第一任妻子的弟弟),愛上姊夫的續絃伊蓮娜,要死要活的發瘋,不惜與崇拜多年且奉獻一聲的姊夫槓上。 劇中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矯情裡,自悲自喜,無以復加。乍看《凡尼亞舅舅》是一部大悲劇,每一個都栽入絕望之中,沒有一個人幸福(可能只有照應全家人、堪稱八風吹不動的保姆瑪琳娜最接近幸福吧),得到自己想要的。但最後所有角色都回到原本的生活裡,於是又恢復到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動的局面,那些激烈的情感撞擊,換來的居然只是埋頭於原先的生活,喜劇也就浮現了。 戲劇的結尾,索妮亞如是道:「可是又能怎麼辦,我們必須活下去!」在無可奈何的悲傷裡面,隱隱透露著如釋重負的輕快。我也就忍不住要想:最好的喜劇總是帶著悲傷的成分,而最好的悲劇也難免荒謬可笑。 米蘭‧昆德拉寫:「幽默:是神來之筆,靈光乍現。它告訴你,世界上的道德標準是曖昧難明的,還有,你我確確實實沒有辦法評論他人;幽默:對人情世故不抱持絕對化的尺度;因為確定世間沒有什麼確定之事,因而感受到的奇特樂趣。」 《凡尼亞舅舅》無疑也有這樣的幽默精神,在喜劇與悲劇的間隙,深深地挖掘人性不進也不退的傷懷與可笑。從二十一世紀回頭去看契訶夫的劇作,也就更能理解經典之所以為經典、始終能夠與當代對話的跨時代性。且游孟儒的譯筆,她對人物話語的當代化微調,更讓這部多年前看過的劇作帶著近距離感,不至於有巨大隔閡,諸如「妳是怎樣」、「嘰嘰歪歪」等民生日常語讓《凡尼亞舅舅》輕鬆接軌新世紀。 劇中最讓令我心神明亮的是契訶夫透過沃伊尼茨基的嘴巴說:「如果人們沒有真正的人生,那麼活著不過是海市蜃樓。無論如何總是比什麼都沒有來得好。」這是對無法忍受平庸但最終又有誰能夠不陷入世間庸俗的普通人最溫柔的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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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因果獨奏 追星落下的板塊

文/葉雨南 圖/黃騰輝 追星落下的板塊 「轉音,像回憶的傷痕,哭戲,像有或沒有理解過的解剖。」音樂節或演員簽名會,甚至運動賽事選手勝利時的怒吼當下,不需要再用聚集來讓眼球快速轉動這個社會。 「現在的眼球少了血絲。」我這麼想時,歌手進場了,不認識連名字都無知的或高或瘦的歌手,讓台下的粉絲為他們織出閃爍的絲,歌手的聲線隨氣候、隨當日身體狀況,在一種名為粉絲的稀有物種,博物館著。 音樂節裡,我問坐在一旁的女子,表示自己是來散步順勢聽賞的,她說:「我是特地來聽其中歌手表演的。」沒過問對方是從哪裡來聽賞的,但那距離對她來說,彷彿只能用只剩容顏的夢境來形容。表演持續,我心開始細數歌手的節奏是否有跟上樂手,粉絲則在眼球裡默默發芽了血絲,我在意拍子,粉絲或許在意一種磁場和夢想雷同的律動,表演結束後,形式上是散場,心事上卻是才剛展開一連串隨著深夜追星的開始。 每次世界著名運動會在電視上或網路播放,一日球迷,把運動當追劇的人們總會彼此相擁,如明星周邊商品的碰撞聲。 我在音樂節順勢過那些聲音,一日球迷或追起真正的運動賽事的人們,我曾和幾個朋友聊過他們會這樣短暫的追星緣由,得來的卻是:「平常沒有在看,難得的比賽啊!大家都在看,當然就一起看啦!」音樂和運動我平日都有在觸碰它們的神經,而一日卻像音符裡一拍一拍堆疊成的兩三四首歌,專一和熱鬧不熱鬧,像起了我看電影時,雨中奔跑的男主角,留下了一段無法用單位擺脫的很長很長的心中投射。 音符中的運動,運動中的音符,多年注視和一日觀賞,不斷帶起板塊的連動,到底追的是什麼星呢? 為一個不認識你的人落淚,為一個不認識你的人擊掌,粉絲蓋起的博物館,準備走到了另外一個展區,歌手、演員,在VR展區透過粉絲的想像,又開始連動更深刻的彷彿一種理所這樣就好、這樣的距離:「星才會閃爍。」 追星的人,擁有太多自己,太多十六分音符的連擊。 我當然也追過星,追著沒有天空包覆的星、一直掛懸在天空不移動的星,那些星不會回過頭看我,更不會為我的生活搖擺,但是不是星會越追越亮而那個越來越亮的是自己而不是明星本身呢?音樂節和運動會,為粉絲蓋得博物館拓得更寬,粉絲希望明星和他們說話,或許有些星星是不會說話的,有些星星天生話不多,所以博物館只好二十四小時不打烊,吸引那些星星丟出一句:「你好嗎?你們吃飽了嗎?」有的粉絲因為這樣就甘願打烊博物館,有的粉絲則不滿足這樣彷彿小菜的形式,把博物館的動線增加,寬到可以讓星星說更多夢境想要聽賞的話。 螢光棒、歡呼聲,彷彿已經默默連成一顆流星,落下繼續展覽的映像,我仍問我自己:「出生到現在,是追著星?還是想追著星?或是當一個被追星的人?」答案是星,閃著,但不給我承諾。 那些震懾過的自以為的眼神交會,我有時會想,在路上若突然遇到平時就有長期在關注聆聽的歌手時,是要只要求個合照?還是問那位歌手:「你覺得當一顆星星的感覺到底是什麼?」季節只有四個,一個人卻可以追超過四顆星,不停頓那樣如電影中男主角因為女主角的死去而哭泣,但幕後花絮,其實,男主角是想著自己的身世而落下淚水的板塊的。 人類究竟追了什麼星?還是人類準備停止追星了呢?彷彿忽然瞬間的強震落下一種緣份匯集的板塊,讓博物館的心室交錯草皮、跑道、球的迷惘。 粉絲?他們追著自己的信心,不需要方向燈、不需要停車的位置,一個沒有形狀的沸騰,讓我想起在某次自己觀賞演唱會時,台上歌手赤腳彈著吉他,星就自己形成行星,不管距離也不管想像,只憑板塊沖刷在現實中的平靜,想要讓那些平靜,長出血絲,而喊著安可安可的粉絲,是第二個板塊在任何連動後自己都沒發現的星的碎片,鋪出來的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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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林邊手記/在巴斯陪珍·奧斯汀散散步

珍的塑像就站在「珍·奧斯汀遊客中心」門口,她仰起那張聰慧美麗的臉龐,看向巴斯的天空。 文‧攝影 翁少非 昨日從史特拉福到史前巨石陣參觀,夜宿巴斯(Bath)皇后廣場附近的旅店。晨醒,窗外貓霧光的天空上,有好幾隻海鷗在屋宇間不停地穿梭,好似在巡守這座城市。 十多年前在宜蘭羅東行旅,醒來望見海面上的龜山島,彷彿是一隻衛戍城市的大鯨魚,這奇特的晨醒第一眼,啟動了你的聯想,而想起羅東當地的大作家黃春明、賴西安。嗯,今天的巴斯一日遊,可以去探訪哪位心儀的人物呢。 在西班牙龍達,你想起用龍達為背景寫《戰地鐘聲》的海明威;在孔蘇埃格拉白色風車村,想起寫《唐吉訶德》大戰風車的塞凡提斯;來到英國的貝斯,自然會想到以《傲慢與偏見》等多本膾炙人口小說聞名的珍·奧斯汀(1775-1817)了。 巴斯,位於倫敦西方一百六十公里處,離布里斯托海峽七十多公里,因亞芬河谷擁有豐富的天然溫泉,西元一世紀時就被佔領的羅馬人當為礦泉浴地,十八世紀初冒險家里查·納許來此,將水療與休閒結合,帶動城市許多公眾建設,吸引貴族名流、仕紳淑女前往,成為英國最有名氣的「時尚度假溫泉城」。 珍和她的父母、姊姊卡珊卓曾在巴斯生活五年之久,之所以來此,跟溫泉有關。一八00年她的父親退休,把教區牧師職和家產傳給她的大哥詹姆士,不久就到巴斯找房子住,除了方便於泡溫泉有助健康外,母親也希望珍和姊姊能在此遇到如意郎君,畢竟她倆的年齡都在婚姻市場拉警報了。 珍聽到父母宣布這個移居消息,據說當場震驚到昏倒。離開二十多年朝夕相處的家園、鄰居和好友,父親出售五百冊的藏書、她彈奏多年的鋼琴、大批的音樂收藏,連手稿與檔案都歸詹姆士所有…,這簡直刪掉了她往昔全部的美好記憶。 珍感覺被放逐,用陰影、煙霧和混亂字眼反映了她的心緒,大概是因為這樣剝奪了她的寫作動機與樂趣,足足有幾年都沒寫出作品呢! 他們先暫住親戚家,再到能俯瞰雪梨花園的雪梨廣場四號賃居,而後因經濟拮据搬到格林公園住宅,一八0五年父親去世,遷居於蓋伊街(Gay Street),隔年七月離開巴斯。 早餐後,你信步走到這條蓋伊街,珍的塑像就站在「珍·奧斯汀遊客中心」門口,她戴一頂深藍色的寬繫帶軟帽,身著淡藍色的高腰連身裙,腹前雙手十指交握,仰起那張聰慧美麗的臉龐,看向巴斯的天空。而你,總覺得那雙深邃的眼眸,藏有一絲絲的陰鬱,也許還在療傷。今天在巴斯,就陪她散散心吧。 珍從小就喜歡散步,童年時在史蒂文頓老家,常跟姊姊繞著外圍小徑散步,走好幾里的路到波紡巷拿家裡的郵件;離開巴斯住五哥法蘭克在南安普頓的住宅時,也時常沿著海濱走到伊欽河。珍的姪子說散步是她寫作靈感的來源,是「文采的搖籃」。 攤開貝斯一七七0年代鼎盛時期的地圖,亞芬河彎曲成S型呵護著小鎮,現今巴斯的建築物,大多數是十八、十九世紀興建,羅馬浴場、普爾特尼橋、皇后廣場、皇家新月樓、圓形廣場、雪梨花園都還在,這幾處也是她喜歡駐足的地方。 「珍·奧斯汀遊客中心」有穿著那時代衣服的工作人員引導,展示有關珍的生平、作品被改編成電影的劇照,還有提供遊客用羽毛筆寫字的體驗活動,這讓你想起珍二十歲時,父親特別從城市買「配有抽屜、玻璃墨水台」的桃花心木書桌當生日禮物。父親對她寫作才華的賞識,激勵她隨即寫出第一本小說《愛蓮娜與瑪麗安》,以及《第一印象》的初稿。 皇家新月樓是巴斯最壯觀的建築、最昂貴的住宅,一七七六年由小約翰·伍德所建,珍時常在新月廣場參加「散步舞會」,散步舞(Spasirka)捷克民俗舞蹈,是男女朋友相偕去散步的舞蹈,當時在巴斯很受歡迎。 珍沒在這兒締結良緣。她曾有短暫的戀情,只是對方意外過世了,後來有富二代向她求婚,她允諾後隔天又拒絕了。在麵包、愛情與婚姻上,她有如《傲慢與偏見》筆下的女主角伊莉莎白,不認為父權社會下的女性必須做出妥協與犧牲,因此拒絕了柯林斯的求婚和達西的第一次求婚,當達西的姨母企圖阻止她嫁給達西時,則勇敢地回嘴「我只按照我自己的意思去追求幸福而已」。 讓你不捨的,珍才華洋溢,卻英年早逝,要不然就可以結識同時代的安徒生(1805-1875)和狄更斯(1812-1870),繼續寫出更多曠世巨作。安徒生發表《年邁的街燈》那年,第一次到英國旅行,在倫敦認識了《孤雛淚》的作者狄更斯,從此兩人惺惺相惜,結為親密朋友。 要離開巴斯前往倫敦了。你依依不捨的回望珍·奧斯汀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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