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嘉佑八年的那場雪

■侯國平 大宋嘉佑八年冬,在梁山腳下,時逢暮冬天氣,彤雲密佈,朔風緊起,紛紛揚揚下著漫天大雪。但見枕溪靠湖的一個酒家,被雪漫漫的壓著,銀迷草含,玉映茅簷,數十株老樹杈椏,三五處小窗關閉。疏荊籬落,渾如膩粉輕鋪,黃土繞牆,卻似鉛華布就,千團柳絮飄幕幕,萬片鵝毛舞酒旗。 面對如此雪景,東京80萬禁軍教頭林沖,卻沒有一點閒情逸致,詩情畫意,有的只是愁腸百結,撫掌長歎。 因為此時此刻,他已不是東京80萬禁軍教頭,也不是滄州草料場的看守老軍,而是犯下人命四處逃亡的社會閒雜人員。 林沖獨坐南山酒店,喝了幾杯酒,悶上心來,驀然想起,我先在京師做教頭,每日六街三市遊玩吃酒,好不快活。誰知今日被高俅這賊坑陷了,我這一場紋了面,直斷送到這裡,害得我有家難奔,有國難投,受此寂寞。 真的很寂寞,遠離繁華都市,四處奔波流浪,望著漫天大雪,來時的腳印已被掩埋,林沖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他真後悔在五嶽廟內那一拳沒有打下去,當他扳將過來,認得是本管高俅的衙內時,先自手軟了,自古怕管不怕官,林沖也一樣。那衙內喊道,林沖幹你甚事,你來多管。原來高衙內不曉得這美女是林沖的妻子,若曉得時也沒這場事。眾閑漢見狀,一齊攏來勸道,教頭休怪,衙內不認得多有衝撞。林沖怒氣未消,一雙眼睜著瞅那衙內,眾閑漢勸了林沖,哄著衙內出廟上馬去了。 林沖太能忍了,有點像江西萬年的李佩霞。說到底還是在乎教頭這份工作,而這份工作又在頂頭上司高俅的腳尖上,說踢就踢了。就業形勢很難,研究生都不好找工作,林沖不想下崗,所以能忍就忍,委曲求全,沒想到卻種下了禍根。 如果當時林沖一拳打下去,把高衙內打個滿臉開花,那結果會怎樣呢?也許高衙內會知難而退,再也不能做非分之想。即使高俅知道了這事,也會做一下官樣文章,誇讚打得好,是見義勇為的好榜樣。 但這只是假設,時光是不會倒流的。 窗外的大雪還在下,南山酒店裡客人寥寥,林沖獨坐桌頭,乘著酒興,向那白粉牆上寫下了幾句詩:仗義是林沖,為人最樸忠。江湖馳譽望,京國顯英雄。身世悲浮梗,功名類轉蓬。他年若得志,威震泰山東。 但凡落難的英雄,總是不屈不撓,對未來充滿希望。這是我們能看到的林沖唯一的文學作品,算不上精品,馬馬虎虎,比賈淺淺寫的好。林沖後來上了梁山,在反擊王倫的鬥爭中,他批評王倫是個不及第的窮儒,胸中又沒文學,怎做得山寨之主?在他看來,要做山大王,光會念社論,離了稿子就結巴不行,必須有點真才實學才可以。像武松那樣,只會在粉牆上寫下,殺人者,武松也,是當不了山寨之主的。 即使走到人生低谷處,還要抬頭仰望天空,林沖是真英雄。 一邊喝酒,一邊觀雪,林沖的腦海裡浮現出草料場的熊熊大火,刮刮雜雜地燒著,但見雪欺火勢,草助火威。偏愁草上有風,更訝雪中送炭。 林沖拿了花槍卻待開門來救火,卻聽見外面有人說話,三個人,差撥、陸虞侯和富安,一個是差人,一個是秘書,一個是朋友,是高俅派來害林沖的,這三個愚蠢透頂的傢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明明草廳已經倒塌,如果林衝壓在其中,過了幾個時辰必死無疑,那就是天災人禍了。這三個蠢貨偏要再放上一把火,既燒掉了國家財產,又擔當了殺人罪名,你說笨不笨?是這三個蠢貨讓林衝動了殺念,下定決心上梁山去。 林沖從此不再委曲求全,苟且偷生,走上了一條落草為寇的路。他知道路在何方,因為懷裡揣著柴進的介紹信,那就是梁山。但他不知道前進的路上會遇到什麼,因為眼前是漫天大雪,滿地皆白。 大宋嘉佑八年那一場雪,下得轟轟烈烈,蔚為壯觀,通往前方的路,白茫茫一片。 那一夜,林沖是枕著雪花入眠的,雞鳴茅店,雪壓小舟。明天,會是雪停日出的日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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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的媽媽是老師

■袁梓泉 我的媽媽是一名小學教師。小時候的我,曾經對媽媽的雙重身分感到一絲困惑與不滿。每當看到其他同學的媽媽穿著漂亮的衣服,自由自在地出入各種場合,而我的媽媽卻總是忙碌於備課、批改作業,甚至還要照顧那些家庭困難或生病的學生時,我不禁心生羡慕,甚至想,如果媽媽不是老師該有多好。 但隨著歲月的流逝,我漸漸理解了媽媽的偉大與無私。記得小學二年級時,我們班有個同學叫韓雪。韓雪在三個月的時候,母親不辭而別,以至於韓雪一直沒有見過母親,父親則由於肝硬化等重病的纏身,走路都要靠扶牆等才能維持。這對父女在一寓以臨時搭建的幾片石棉瓦圍成的空間為家,沒有灶台,也沒有傢俱,父親整天躺在床上。曾經家訪的媽媽說這女孩周年不洗澡,全靠鄰居們送點剩飯和舊衣解決溫飽問題。小韓雪的夏天和冬天放了學之後就去附近的一家超市玩,直到晚上超市關門才回「家」。班裡的同學都不願意跟韓雪玩,都說她有傳染病,因為不洗澡,所以也一直髒兮兮的。由於沒有自備課桌,韓雪被安排在教室的最後,也沒有筆和作業本等,二年級了甚至連a、o、e都不會寫。可在一個北風呼嘯的晚上,媽媽帶著我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髒」韓雪,她病得厲害,媽媽毫不猶豫地帶她去醫院,拿了藥。最後還把她帶回了家,給她洗了熱水澡,還給她換上原來給我新買的暖和衣服,為她熬了一碗驅寒的薑湯。一連好幾天,在媽媽的悉心照料下,韓雪的臉色漸漸恢復了紅潤,浮現出了久違的笑容。媽媽總是把我穿小的衣服、鞋子全部送給了韓雪,每過一段時間就親自帶韓雪去洗澡等。 後來媽媽為韓雪買來了自備課桌,重新為韓雪調整了座位,並在班會上要求所有的小朋友都要尊重韓雪、幫助韓雪。有一次,有兩個調皮搗蛋的男生遠遠地看到韓雪進教室了,在她用手推門的一瞬間從室內用力把門關上,夾到了韓雪的手。媽媽在教室裏硬是要那兩個男生當面為韓雪賠禮道歉。全班同學都感到不可思議,因為這樣對待韓雪在孩子們的眼裡已習以為常了。那兩個男生雖然不情願,但還是給韓雪說了對不起。從此韓雪只要一下課就跑到媽媽的辦公室去,站在媽媽的辦公桌前,目光炯炯地看著媽媽。媽媽有時候會溫柔地問有事嗎?韓雪總是搖搖頭,後來媽媽也習慣了。那些日子裏,我從媽媽的眼中看到了滿足與溫柔,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她那份深沉而廣博的母愛。 媽媽不僅是一位優秀的老師,她還是一位生活的藝術家。她教會我如何在平凡中發現美,如何在忙碌的生活中保持內心的寧靜。無論是一頓簡單的家常便飯,還是傍晚散步時的閒聊,抑或是與媽媽擁抱時聞到的那股熟悉的溫暖味道,這些點滴時光讓我感受到了歲月靜好。媽媽作為一名老師,不僅僅是一份職業,更是一種責任和使命的傳承,是對生活的熱愛與奉獻。在她一次又一次的言傳身教中,我學會了獨立思考與生活的方法,媽媽也成了我生命中最堅實的依靠。 如今我已走上了工作崗位,每每憶起,總為有這樣一位老師媽媽而感到無比的驕傲與自豪。她的善良、無私和堅定的精神深深影響了我,教會我如何在這個世界上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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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便當

■方群 便 通常小 偶而大 圓的罕見 方的偷偷竊喜 若與錢牽扯 挪移聲符調號 理論愈少愈好 當 習慣模仿聲音 也能扮演不同角色 落實自己想法 敢做就會挺身承擔 抉擇的必然命運 偶而會想放棄 在學習的逆風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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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麻辣鍋裡裝著的陳綺貞

■劉建志 陳綺貞的歌,聞起來應該是什麼味道呢? 2005年,陳綺貞剛唱紅〈旅行的意義〉這首歌。她以清澈的嗓音,空靈的形象為人所知。背著一把木吉他就能對抗整個世界的驚人能量,讓多少人開始認真學琴。陳綺貞在〈旅行的意義〉MV中騎著摩托車,戴著風鏡安全帽的形象讓人驚艷。隨後,「文青女神」的標籤就此奠定。 為了致敬陳綺貞〈旅行的意義〉這首歌曲,當時就讀大學的我約了好友從台北騎車出發,繞過北橫,行過蘇花,穿越太魯閣,再從西部臺三線返回。以兩天時間繞行半個臺灣。漫長的車程中,機車旁的風景呼嘯而過:加油站、不知名的小鎮、便利商店,一成不變的公路不停複製、延伸,只有里程數不斷上行。安全帽裡的耳機重複播放著陳綺貞的歌曲,她輕柔的嗓音在獵獵的風聲中飄散,構成如風的青春。 到了蘇花公路時碰上大雨,濃霧籠罩著整條公路。視野極差,微弱的車頭燈照不亮前方的路。我與好友只能小心翼翼看著雙黃線上的反光板,蜿蜒前行,彷彿獵人就著微弱火光追索野獸足跡。 「你看過了許多美景,你看過了許多美女,你迷失在地圖上每一道短暫的光陰。」陳綺貞這樣唱著,旅行該是沿途風光自相映發,美不勝收。但那年的蘇花公路是場大霧,清水斷崖缺席了,秀麗的海岸線缺席了,海與山的模樣都缺席了。戰戰兢兢的我只想著:「如果從斷崖墜落,下面就是太平洋了。」像末路狂花般的我們,終究沒有在霧雨的地圖上找到「旅行的意義」。 後來,陳綺貞在臺中開了演唱會。我與好友興沖沖朝聖文青女神。那年台中的鼎王麻辣鍋頗負盛名,我們便決定先吃過再趕赴演唱會。當時經濟困頓的我們,還大顏不慚地外帶了一整包鍋底,去聽女神唱歌。那個如夢似水的夜晚,安可到了午夜。資深歌迷深諳聽女神演唱會的潛規則,人手一個半罩安全帽來赴會。終於,綺貞在壓軸唱出〈旅行的意義〉時,歌迷們紛紛戴上安全帽以應援,陳綺貞也戴上了安全帽,場面十分壯觀。只有我跟朋友面面相覷,因為我們只有散發強烈氣味的麻辣鍋啊!這與文青女神的形象未免太不相稱。 多年後,陳綺貞仍十分文青,〈旅行的意義〉亦召喚無數青年男女踏上旅程,追尋意義。徒勞無功的我,以吉他彈奏數千遍〈旅行的意義〉,卻仍未理解「旅行的意義」究竟是什麼?然而,記憶中文青女神空靈的嗓音,襯著木吉他纖細的琴音,卻不知為何,總染上了麻辣鍋的濃烈氣味,與那一條公路上霧雨冰冷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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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凱米伴讀──讀黃徙詩

■離畢華 晨起,就著窗外春光梳妝畫眉,沒想一畫眉,眉是嫩嫩柳葉,輕輕向雲鬢深處一掃,綺麗春色竟就擁窗而入。 雖知這是取自黃徙台語詩集《千翼》之〈一畫眉春隨來〉一首,題目讓人做這樣的聯想,也不知是讀者古詩詞的底蘊泛生或詩人故佈疑陣。往下一讀,字裡行間隱約看到潛伏欲顯的密碼:十字、自由行、牽到冬尾。若以描寫當今世事去尋思,似乎是說爭取自由的心聲,年年都如依約而來的春天而油然升起想望;可是,八十年來,從初春到冬尾,年年都只停留在冀望之中,盼啊盼的,最終,得到的自由如果像鎖在金籠子的啼囀,那麼自由飛翔的羽翼只徒然在天空留下宗教式十字型的瞬間。 如果如此這般往政治那一側傾斜的強說詞,讀詩也如嚼蠟。反倒是在ps裡的說明,點出全詩詩眼。八十八年前因為民智未啟民風保守,男女間的真心真情的情事仍束縛在所謂的家規門風和道德規範裡面,舊昔草坡上踏青,青春男女在小徑遇上,平日自誇巍巍男子漢的男子忽然連說話都不會了、女子們臉紅似醉手心冒汗,一時間只聽到彼此心跳聲像年節時搗麻糬的咚咚咚。也因此一旦成親,彼此都十分寶愛彼此;雖沒有明講或諷刺現實男女/男男/女女愛情觀,但若自思自省,對於親情愛情友情關乎有情者,應當珍惜——這一輩子太短啊。 花間畫眉,啼聲嬌嫩十分悅耳,可惜常隱於枝柯或花間,難得一見。是不是美好的事物通常都難以獲得?譬如愛情,譬如和諧的社會,譬如自由,譬如完善的民主制度,譬如成熟的人民。歐陽修也說了:百囀千聲隨意移,山花紅紫樹高低。始知鎖向金籠聽,不及林間自在啼。被封鎖甚而奪走更甚者不知有「自由」存在的國家或地區,別說言論可以百囀千聲,你撕心裂肺的哭求,也無法傳出鐵牢籠,即便是金籠! 另讀黃徙的《台灣山海經》之〈風颱莫烏白來〉之際,正是凱米颱風來襲之時,巧了。 維基說了:《山海經》是先秦時期的古籍,作者不詳,是一部載有怪奇悠謬之說、薈萃珍奇博物的神話地理志,一句話概括了奇書巨著。至於作者,當代學者一般認為《山海經》成書非一時,作者亦非一人,而是由不同時代、不同作者,長久累積而成的集體成果。 而《台灣山海經》由黃徙一人獨力寫作,書分四卷,分別是卷一的傳奇、卷二的生死、卷三的風雲和卷四的山海經。讀之甚有感的就是出於卷四山海經中所輯一詩〈風颱莫烏白來〉。或許因為對台灣造成重大傷害的凱米颱風剛離開,家裡的積水善後持續處理中,因此特別選讀。 維基又說:當代有些學者認為《山海經》不單是神話,而且是遠古地理的探勘紀錄,其中包括一些遠古氏族譜系,祭祀神名,是一本具有歷史價值的著作。但是必經是他國異地的傳說;台灣也有山海經,普遍存在一些原住民古傳歷史中,例如排灣族古老神話中,讓台灣淹大水的魔物,是住在台灣島的河床底名叫「達洛凡」(tarovar),但,某一天,「達洛凡」的大嘴巴竟然塞住,結果積水不退,大洪水猛烈爆發。這時候,台灣山林全被大水淹沒。描述的情景像不像巨颱過後的台灣?不久之後,怪物的大嘴巴終於再度打開,大水流入巨嘴,洪水才逐漸消退。這段故事,排灣族代代相傳,後來紀錄在89年前古書《原語臺灣高砂族傳說集》。 黃徙於詩中自然不錄族譜、不記神名,他仰天俯地以詩人對自己寶愛的腳下這塊土地質問天地,看似單音發聲微弱渺小,確信此書/詩也具歷史價值能長傳於世。 此詩分四段三十二行,第一段寫颱風無情恣意凌虐,折損用心栽培的嫩枝,在風狂雨急中讓常態之事物反轉成非常態,譬如日月無光、譬如被翻轉成「無枝無葉」,「嘛是一支雨傘」,堅持自己做為一枝傘的名稱、功能和骨氣,只有這樣,才能「毋免看天毋免看你頭面」毋求於人! 誰人猖論台語詩沒有象徵、沒有喻借、沒有意象?詩人不必跟你辯。又誰狂言台語詩未必符合歐美文學潮流某些流派和主義,詩人不必跟你辯,詩人寫給你看。 我們看第二段,說颱風動不動就「挖地心」,等多不過是造成「塗石流(土石流)」罷了,用這些土石去填海,不就是精衛之勞嗎?精衛之典出自《山海經.北山經》,誰說台語詩不用典? 第三段詩人不再自怨自哀,反而看到詩人憤而起身、大聲質問老天,別說翻天覆地之能的颱風,要真行的話,把我老命也取了去,俗俚的說法是「林kā你拚」!也從此處讀出台灣人絕地求生蹲低跳高的意志,詩人更進一步咄咄,颱風你要真行的話,把天也翻了,所謂的變天,正好除盡不公不義和禍國殃民之人,在地球上出現刷洗乾淨的新台灣,像一枚來自美麗新世界鮮麗的明信片。 在末段說樹根早已釘到地心裡去,呼應了的一段被蹂躪的「從心肝窟仔暴出來的樹穎」這句,即便樹葉因暴力而催落,樹根依然穩固如昔,正是台語名諺「只要樹頭徛予在,毋驚樹尾做風颱」,顯出詩人/台灣的韌性。 全詩如此平舖直述的解讀已然看出趣味,可詩人不只是以趣味作為賣弄式的炫技,其實全詩結構宛如巍巍宮殿的勾心鬥角(註),且看第一段的「攏cha-cha反反過」,引出第三段「反反過去,嘛是/變天的另外一面」來應答!又末段的「樹根已經迵地心」譬喻、借代、轉化了「湠開的雨傘根」。如此種種,提供用心的讀者調整了習慣臉書那些鬆散、無病呻吟、雞湯勸世式的所謂的「詩」的視覺秩序,饒有意思。 尚有《台江大海翁》和《迷魂芳》兩書安坐案頭,近來眼力有差,即便身心都仍昂揚,且代下回分解了。 註:形容宮室建築的結構精緻巧妙。語出唐.杜牧〈阿房宮賦〉。後用「鉤心鬥角」比喻詩文的布局結構精心巧製,爭奇鬥勝。亦用於比喻競鬥心機,刻意經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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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掬一把秋日池塘裡的溫柔

■李光明 秋日天氣晴朗,天色澄藍,陽光從林間灑落,一地斑駁的光影。層層疊疊的綠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清晨的甘露從茂密的葉間緩緩落下。秋日有詩意的美,有豐收的喜悅,更有團圓的歡樂。 在這個綠樹與灌木叢繁茂的秋日美景裡,我站在綠蔭下的池塘畔,感受著陽光輕柔的撫摸,想起一直在我心湖深處珍藏,外婆家那個綠意盎然的池塘來。池塘裡有許多魚蝦在歡快地遊來遊去,幾只白鵝也在自由地嬉戲,池塘邊有幾棵樹長滿了彩色的小花。外婆在附近菜園裡除草,外公在池塘邊的香樟樹上摘香葉,他們一齊叮囑我守著大鵝們,見到鵝蛋記得撿回家。 這個場景是多麼的溫馨,可現實早已物是人非。我的外公外婆已離世多年,外婆家後的池塘,連著村鄰們的,早被填成馬路的一部分。我常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記起往昔夕陽西下,池塘裡灑落一池碎金的美好,一切都是那麼溫柔。 不過,池塘還在。還能延續我心裡的一份不捨,這片小池塘,也曾帶給我許多美好的回憶。 池塘小且有水,天空很藍,水很清澈,像一幅優美的油畫。下雨天雨急,池塘水常滿,家家戶戶養的魚就全遊跑了。有的魚兒喜歡洄遊。魚兒為了展示非凡的生命力,它們跳躍著穿過一家家的池塘,最後都彙集到最前面的幾家池塘裡。清晨池塘的水面上,有許多魚張大嘴巴在吸氧,甚是熱鬧。我感受到了秋涼的氣息,也領悟到了生命的美麗與脆弱。 池塘是我鍛煉釣技的練習場,趁著大人不在家,拿起他們的魚杆。用水和成麵團,在豬圈的邊上翻到蚯蚓後,激動地釣起魚來。因不得撥弄漂浮的要領,常常餌食還沒有完全放下去,就被許多白漂魚爭搶去。我一提,就這樣,我釣起生命中的第一條白漂魚。 我竟然還見到了一條錦鯉,錦鯉通體紅色,優雅地在我家的池塘裡遊來遊去。當年我尚小,外公和我講過一些話。外公說:「人要懂得吃苦,才能有所成就。人生在世,許多人會吃虧在各種欲望上面,做人一定不要貪占別人的東西。那些看上去很美的東西,其實越危險。」外公說的話,當時我是半懂非懂,不過我對萬物充滿敬畏之情。後來那條錦鯉就不見了,估計定是跳到鄰居家的池塘裡做客去了。而外公說的話,等我出去闖蕩社會的時候,才完全懂得。 我們一家後來就去了上海,離開故鄉二十年,池塘年久淤塞起來。我們回來故鄉生活後,父親又幫池塘的淤泥清了清,池塘又開始煥發活力,成了鵝與鴨的泳池,它們在這裡快樂的戲水。一到夏天,池塘就盛滿了蛙鳴與月光。太太夜晚出去倒垃圾,她一腳踩死了一只小青蛙。她又心疼又懊惱。又自我寬慰說幸好踩的不是一條蛇。 我心湖深處的池塘,無論春夏秋冬,我一旦想起,就會輕輕打開心湖一隅翠綠。歲月美好的過往,在自己心靈深處閃耀著晶亮的光輝。我總想起外公外婆在池塘邊除草與摘香葉的場景,那群白鵝在歡快戲水,在樹蔭下光影搖曳中產下一枚枚鵝蛋,我開心地撿回家,那是我童年最美好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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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推敲

林瑞麟 側身,磊落 成為景框的一瓣,像種子 在慾念的深處抽芽 靜靜地,向遠方生長 愛情除外,沒有來由 遼闊,不著邊際 迂迴或者不經意的露白 迷失在一念之間   動或不動,都看起來很有事 敏感帶懸著 一條但書,像脆弱的阿基里斯腱 或是幻聽,安靜而粗糙地 戳破了即將展開對話的泡泡 聲音滑出框外 一瞬間的斟酌 脫離了疆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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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前夫悲歌

度睿 白日與黑暗的臨界點,課後校園內,寧靜優美。伴隨著Ivy聊及離婚單身個資,我們三人走下語言教學大樓。秋末晚霞從天邊撒落前方步道,橘橙霞光朦朧照著我和Fiona愉悅的臉,卻在水泥地上,獨留一個漸層陰暗的黑框。 Ivy忽停下,望著黑框,她的眼神突顛覆笑意說:「小三跟我長得很像……。」「哦~肯定妳的魅力難擋,連他外頭找的女人也要跟妳一樣……。」我邊走邊不經意回應。 「不! 她是,我——的——小——妹!」Ivy斬釘截鐵字字分明地說,時間剎時凝結。Fiona一聲尖叫,回音撞擊遠方空谷,彈盪穿透而來。我們身體劇烈搖晃,立馬被尖叫喊聲吸進天外黑洞。 三人從天空自由落體急速墜落,踉蹌摔進不遠處、濃密樹林內庭園小屋。學校是都會郊區的私立貴族雙語小學,餐廳主要做接送家長和學生生意,夜間清冷。有兩女一男靠著湧進的白月光坐定窗邊。老闆靈魂半透明,提供《哈利波特》電影場景的打卡角落,有魔法杖、分類帽、貓頭鷹等。空間裡迴盪著周杰倫。 我將跌破的眼鏡擦淨戴上,Ivy是這學期新來的英文老師,我和認識多年不婚的Fiona、早計畫談話投契的三人擇日聚會。不意倆個驚駭靈魂卻毫無預設,撞擊Ivy的時空穿越,直視她的裸裎。 穿著時尚品味的Ivy,身材勻稱白皙、外型可愛日本女人風,絕不像被前夫和自己小三親妹陷計離婚的怨婦。〈夜的第七章〉前奏優雅悠緩,提琴聲後,懸疑響起,rap含糊說唱著「1983年小巷,12月晴朗……。」Ivy開始美其名我們陪伴她的敘事治療。 所有戀情初始,都是穠麗無瑕的。Ivy國中畢業後被父母單獨送至南洋念書,和男友相識相戀高中三年。高中畢業後訂婚結婚,兩人不過18歲,那是小三妹妹第一次看到姊夫。其實Ivy過往也不常和小妹相處,小妹出生時,爸媽事業忙碌,從小被送給嬸婆帶;甚至不知為何,小學還曾住宿同學家好幾年。 曾聽家人說,小妹國高中時校裙就穿得超短,出門更酷愛穿緊身上衣讓胸部高聳,娟雅笑容透著清豔。但沒有任何跡象預期,正值情思啟竇、年僅十二歲小妹,也許對甫成熟帥氣姊夫過度崇拜,將他視為情愛探索的最佳典範,竟在數年後伴隨女性十八歲身體的成熟,膽敢解放洶湧情欲,且攀越倫理高牆,衝撞傳統社會不倫禁忌。 倆人十年相守的美好歲月,有多少深刻甘醇,其後就有多少殘酷謊言。小妹前來東南亞學習美語,同住一起後,一切慢慢摧毀。 難道,一切都要怪姊姊,不該基於悲憫,替爸媽補償照顧親妹,接納妹妹在異地同住?三人命運就此糾葛混亂,是否真應驗那句「歷史從來都是由一連串巧合錯誤累積而成?」 看對眼的孤男寡女,倆人獨處一定衍生問題。從最初妹妹要上課購物,其後志不在讀書,意欲非法尋找打工契機,最終在一家華人牙醫診所擔任行政助理。如此在陌生城市裡奔走,姊夫自得開車接送。 只是隱隱有些感覺,為何那些日子,每逢大家歡聚,酒後妹妹必哀戚哭泣。原來執意愛上姊夫,愛情在眼簾前若即若離漂浮,關不住的慾望只能在心底翻攪,是多麼抑鬱痛苦。 小妹上班沒多久,就辭職說想跟從商的姊夫一起工作。小妹未來前,兩人高中畢業就已結婚;其後Ivy延續校園生活,一路唸完大學和碩士。男人則只唸完大二就輟學。後男人不要Ivy碩畢後出去工作,就讓她守著公婆送的中古小別墅,蒔花種草、養狗養貓、逛街買衣。 男人雖憑藉父母從商的優渥資源,長期在異地商場孤軍奮鬥,但突有小姨子同進同出跟著,何樂而不為?倆人就此越來越濃黏,甚且喜愛一起做飯。Ivy沒有生育、過著唸書優游主婦生活,平日男人常在外應酬吃晚飯,只負責照顧寵物和將家裡打理整潔。較少進廚房的她,雖也想改變,但男人又再度不要她插手。 老公和小妹的曖昧情愫期經過發酵,正式釀出。妹妹開始在姊夫面前,謊造莫須有罪名說姊姊欺負她,並常故意找藉口吵架。Ivy已可感覺此時老公對小妹已經比對她還好,雖則她不斷提醒老公,妹妹已經不是十幾歲的小孩子了。而妹妹竟然警告姊姊不要跟他們一起出去。彷彿Ivy是多餘的,她倆才是天經地義的一對。 進入三人荒謬混亂期,彼此就像生物界共生的生命體,命運互相傾軋咬合。姊姊和姊夫共伐的小船,擠上妹妹,船身不勝負荷翻覆破裂,三人在苦海浮沉。失控驚悚的不倫情節登場,男人可以要求長達數星期晚上三人一起睡覺,某次男人意外受傷,直接指名要妹妹幫他洗頭擦臉部傷口。終於趁著回台灣之際,小妹狠狠留下和姊夫放肆談情說愛的甜蜜錄音,要姊姊聽好。 〈夜的第七章〉音樂驟然停止。窗邊較年輕女子突然站起來大聲說話,男人一臉苦笑拉她坐下,他們好像在爭執。發現那兩個女子和Ivy手機裡的相片超像,根本年輕時Ivy和她小妹。小妹又一貫悲傷啜泣伎倆,Ivy生氣地跟男人大吵一架,男人道歉懺悔完,卻只跟Ivy說:「看妳想怎麼樣都可以……。」妹妹從此搬出。Ivy希望永遠都不要再見到她。 Ivy最初只想跟男人離婚,但打電話回台,父母親勸告離婚切勿一時衝動。她只好忍住,獨自開車在異鄉街道晃盪數天。在街角椰樹月光下,深夜回眸,竟茫然不知何去何從。無力的趴在方向盤上,她大聲痛徹哭泣。婚後只是一直唸書不曾出外工作,不知道若自己離婚後要去哪裡,哪裡還有親人? 日子開始進入荒原擺渡期。男人說目前合資的股東老闆,要他一大早去外地打高爾夫球應酬,一星期有三天無法回家。男人有時回家也會感性抱著Ivy哭,對於和小姨是否切割,自然說的全是謊言。幾次無法圓說,男人竟然刻意緘默不敢多說,畢竟謊言說太多,自己當然不復記憶。 Ivy心裡想離婚卻也盼望男人可以回頭,日日在家,唯有時間相伴。那鐘擺來回滴答聲響,總讓她悄悄發想,小三妹妹和自己男人在一起燕好的節奏,她究竟如何精彩,或者放蕩?而偷情沉淪之後,倆人究竟誰得先為自我良心贖罪? 為什麼男人外遇不是外面沒有血緣不相干的女人,讓她可以在摩鐵捉姦在床提告,甚或街頭開罵扭打? 而時間似乎嘆息或嘲弄,只是守著她這善良的姊姊,所有邪惡報復念頭在腦海輪轉,最終回到六歲時,看見爸媽抱著早產的小妹,從醫院住滿保溫箱回來。那粉紅臉蛋,睜著小小眼睛看她,不斷來回磨騰Ivy起伏的心思。 其實妹妹在外早已懷孕生子,私生子日漸長大,需報戶口上學。男人說想去泰國睡棺改運俾利生意興旺,前提得單身。所以希望辦假離婚,說了整整三年,Ivy被迫答應。但也得在台灣離婚,他才能再婚。第二次竟然藉口官司纏身,怕連累Ivy。最終又騙Ivy說要跟老闆回台考察商務,其實是帶小姨與孩子回台結婚入籍。 終於他們一家三口出現在家人前,看著已經該念幼稚園的私生子,兄弟姊妹震驚萬分,趕緊打電話給在南洋的Ivy。 Ivy整個人崩潰抱頭痛哭,淚如雨下。這些年守住的時光耗損了,她覺得自己是一個寂寞束縛的蛹,期待絢爛希望的翼,此時卻蛻變成一隻落入陷阱的獵物,身體悲痛癱軟在地板上掙扎。我和Fiona驚嚇看著她。突然傳來「硿隆!」巨大聲響,我和Fiona倆人身體一樣遭到碰撞,三人從九又四分之三月台,大力彈落回前方櫃台。困惑我們究竟去了哪裡?是跟隨時光機和Ivy去了南洋後10年? 那爭吵的兩女一男早已消失,或者根本沒有這三人?透明人老闆早趴在桌上累癱。或者我們去了什麼巫蠱之旅?世間怎會有如此狠心的親妹前夫? Ivy低著頭輕聲說,最痛苦的日子過去,太陽依舊升起。千萬不值得為他們尋死,只能浴火重生。帶著傷痛與恨,回到台灣娘家,痛苦猶存,透過上課考證照努力釋放。 「天亮了!」Ivy 看著窗外,緩緩說。而窗外陽光絢麗,〈以父之名〉音樂正唱著:「我們每個人都有罪……脆弱時間到,我們一起來禱告。」 我思忖起Ivy小妹的行為,是否也源自幼年長期和父母手足家庭天倫疏離,留下某些記憶傷痕的荒謬投射? 收拾心境,我們走出庭園小屋。從樹梢間隙抬頭,白雲高遠悠悠,一片翁鬱蒼翠神秘樹林,風吹過,似乎輕聲嘆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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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白色圍巾

Sharon Violeta 宜蘭的冬天十分陰冷寒涼,被囚禁在大雨之中,迎面的風刺痛我的肌膚,腳踩著一地的落葉,毫無生機,這樣的冬季,我度過了一個又一個。 終於待到天氣回暖,路旁牡丹花再度盛放,那天陽光十分刺眼,普照萬物,使我的無措無處可藏,他執意要拿給我最後一樣禮物,我便踏著忐忑赴約。 是一條圍巾,白色的圍巾,他一針一線織成的白色圍巾,我接過,淚水在眼眶中搖搖欲墜,我倉促的轉身離去,「對不起,謝謝你。」我口中呢喃無數次,直到那條圍巾,變成淚水的顏色。 彼時那條圍巾,還有他的味道,讓我不禁設想他是懷揣著什麼樣的心情編織而成,又不敢再多想,我回到家中,立馬將圍巾放在抽屜最底層,久久不拿出來。 過了很久以後,圍巾上,他的味道徹底散去,我重新打開抽屜,將圍巾洗淨,染上我的味道,帶著那條圍巾一起遷移到新的住所,來到新的城市,有新的街道、風景、人還有事物,唯一不變的是這座城市中有他,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我竟安心了下來。 即便經歷新的低潮和失落,這條圍巾反覆提醒我,我是被珍視的,曾經有人,用了一整個安靜且溫柔的春天,用毛線、柔軟的心意,在手中不斷纏繞、鬆開,為我織一條圍巾,只為了告訴我這樣一件事情。 「謝謝你。」 轉瞬間,冬季又來了,但沒有故鄉這麼冷,我第一次圍上了圍巾,打量鏡中的自己,白色是很純粹的,像一望到底的湖泊,澄澈又明亮,我終將溺於此處,回過神,我還是把圍巾拿了下來,收進了抽屜,因為這是一個不怎麼冷的冬天,以後也不會這麼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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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請學習公子歇的巧辯

■薛業忠 再次看了《羋月傳》,我還是被它跌宕起伏的情節所吸引。其中第五集公子歇與公子勒的一場論辯更是吸引人。從中也可以看出春申君公子歇博學善辯的非凡才能。這場論辯的題目是:不學詩,無以言。 公子勒先回答:「孔子作詩三百,分風、雅、頌三部,其中國風一百六十篇,是學習各國語言和風俗的起步。行走列國,若是語言不通,以國風詩篇交流,已成常例。所以說『不學詩,無以言』便是如此。」論題有了,就看你回答得是不是深入了。而公子勒的解說,應該說是:中規中矩,滴水不漏。一方面,交代了國風在詩經》中的地位,另一方面又闡釋了國風在各國交流中的作用,把「不學詩,無以言」這個命題進行了很好地闡釋。可以看出,公子勒也是學業不錯的公子。很多人聽了公子勒的解說都不住地點頭稱讚。但他的回答,有明顯的不足。他只是回答人們都知道的淺層次的知識,就像課本知識,書上老師讓你背誦的,你全背誦掉了,但拓展的知識沒有,這樣就不能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公子歇先非常有禮貌地向公子勒鞠了一躬,然後說:「公子勒所言甚是,只是黃歇有一事不明,既然國風是詩中重中之重,為何列國習詩都先習頌?」公子歇首先肯定了公子勒的回答,但他又提出一個問題,既然國風那麼重要,為何諸侯列國習詩的時候要先習頌呢?這裡,公子歇想把「不學詩,無以言」作為一個大命題,自己又提出一個小命題,加大了回答的難度。這樣,肯定之中有疑問,為對手設置了陷阱,也為自己下麵的解讀埋下伏筆。公子勒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個子醜寅卯來,只能啞口無言幹站著。此時,高下之分,其實已然分明。 這時候,公子歇胸有成竹地解釋道:「習詩之所以先習頌,因為頌乃宗廟之禮,習頌之時,習禮儀,通音樂,做人以禮行天下;然後再是學雅,通曉周天子歷代之功業,而知王朝興廢,更要緊的是,雅言是周城所用的語言,也是列國通用的官方語言;此後再學列國之風俗和語言,這便是習國風了。這樣便可以以點及面,一通百通。」 這段話,內涵豐富,層次清晰,論證有力。首先,公子歇先解釋了「頌」在《詩經》中的地位,也很好地回答了自己拋給公子勒的問題,那個小命題首先得以回答。接著,闡述了習頌之時,「習禮」、「學雅」和「習國風」漸次進行的必然性,那個大命題「不學詩,無以言」也自然而然得以解決。公子歇的回答可謂是一石二鳥之功效。難怪一幫公主們聽了公子歇之語,讚不絕口。有說他「清新俊逸,品貌非凡」的,也有贊他「文筆風流,瀟灑倜儻」的。公子歇能成為「戰國四公子」之一,從這裡就可略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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