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隨眼入心的畫面

■洪金鳳 可能是年歲漸資深的緣故,很多以前看到的平凡完全無感,看過就忘的畫面,現今看起來會特別入心,心中翻起沸點,感動之情油然而生,眼中隨之有淚。 一些如已逝舅舅騎車載貨的打檔重型機車的背影,還有身高高身兆,裝扮如媽媽身影的蒙面女郎,以及走在澎湖魚市場裡每一位漁人的樣子,都讓我想起早年辛苦的爸爸,為維持一個家的運作,所做的努力。 有些畫面,或許只是親人之間的互動,或許是隔壁桌用餐喝咖啡相聚一堂的陌生朋友,或許是到每個旅遊景點,看到的美景及人潮,或許是年節每個家族聚合的歡樂場面,也或許是看到石老石古石屋外貼著紅色的春聯,這些畫面,都會讓我記憶回復到從前,想起那些撫養照顧我長大的父執輩,陪伴我青春歲月的好同學,以及求學時代,助我一路向上,走出幽谷的好朋友,更多的是,正和我在家庭共創天倫的先生孩子們,以及職場奮鬥的同事們。 大家在每一個階段給予的溫情,我都牢記在心,不敢忘懷,如今即將邁入耳順之年的我,學會「給」摒除「要」的哲學來待人處事,正如俗話所說「懂得感恩,願意付出愛的人,未來的人生比較無礙」,而這些隨眼入心的畫面,在我的心裡已形成一幅最美的人生之畫,就好像清明上河圖裡人物歡喜互動場景再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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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有親人夢中來

■張西雲 「滿眼遊絲兼落絮,紅杏開時,一霎清明雨。」每到清明節,我就會想起五代·馮延巳寫的《鵲踏枝·清明》中的這句詩詞。 四月,本來是個明媚的時節,萬物復蘇,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到處灑滿了陽光,處處充滿著希望,人們能夠感受到生命的力量與美好。可是,因為有了「清明節」這個哀傷的日子,滿懷愁緒的人無心欣賞春日美景,心中充滿了對故去親人的懷念,就連紅杏的花瓣,在人們的眼裡也是落絮紛紛,一剎那成了清明的雨。 此刻此景,引起人們無限哀思,便有了「才過清明,漸覺傷春暮。」的感傷。而我的傷感,在清明節之前就已經萌發,我經常會做夢夢到逝去的親人。在夢裡,我看到年邁的爺爺和早逝的二哥。我看到,在暖暖的夕陽下,在低矮的院牆內,我的爺爺拄著一根枴杖,顫巍巍站在院子中央,他的旁邊是十幾只半大的雞娃在「咕咕」地奔跑。我的小妹正彎著腰、張著兩只小手追趕著抓那些雞娃。爺爺眼睛昏花,行動不便。他拄著枴杖看著小妹在院子裡抓雞娃,臉上露著笑容。細密的汗珠在小妹的臉上淌著,一縷頭髮緊緊貼在她幼小的額頭上,她抓到一只雞娃後就塞到門口土坯砌成的雞窩裡,關上雞窩的門再去抓雞。在太陽落下之前,她要把這些雞娃全部抓進雞窩裡去。 記憶中,我的爺爺去世之前很老很老,老得不能動彈,也不能穿鞋,他總是趿拉著鞋子,拄著枴杖在院子裡站站停停,然後就蹲座在門檻上,看著家人在院子裡來來往往走動。不久,他就不能行走了,整日躺在床上,他要求父親在他的床上面木梁上栓一根繩子,他坐起來時就抓住那根繩頭帶他坐起身來。後來,他大小便失禁,我的母親每天早上都會捧著他的髒衣服到河裡去洗。到了第二年九月份的一天,爺爺就去世了。 爺爺去世的時候,才七十三歲,現在想起來他的年齡並不大,但是當時我卻覺得爺爺好老好老。 在夢中,我有時還會見到我的二哥,他去世時才四十二歲。可是,我夢裡卻永遠是他少年的情景。在烈日的曝曬下,他光著上身,露出精瘦的肋骨,赤著腳,手裡端著木板做的坯鬥飛快的奔跑在打坯場。他那時也就不到十七八歲的年齡,早早輟學在家幹活。為了省錢,父母帶著幾個孩子自己打坯、燒磚、蓋房子。打坯需要在流火的七月進行,毒辣的太陽有利於磚坯成型乾燥。他經常跟隨著我的父母在的太陽的炙烤下拉土、和泥、打坯、搬磚。我家蓋的三座房子都有他的功勞。他成家後生活艱難,因為患病過早離開人世,我的母親經常說他一生沒有享過一天福。 我的父親去世兩年多了,但是在夢中我很少夢到他。我甚至不願意承認他離開人世,寧願相信他像之前一樣回他小時候居住過的地方一個山溝裡去了。幻想著有一天他突然會站在我們的面前,像以前一樣向我們講述山裡那些人,那些事。 寫道此處,我淚流滿面。可是,每次我到父親的墳前,卻不知何故哭不出來。 四月,對故去親人的回憶在夢想中氾濫。往日的一點一滴,都浮現在眼前,彷彿是昨日,卻又是經年。一會兒在夢裡,一會兒在心頭,縈繞不斷,哀思綿綿。 生命終有終點,但記憶和溫暖卻長存心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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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清明節的思念

■張勇 「又是一年清明時,楊柳依依道春意。」清明節祭祖、掃墓活動,千百年來賡續傳承,一代一代口耳相傳,形成了祭掃傳統,是民俗,也是一輩人一輩人沿襲下來的文化,綿延著一個個動人的故事,留存在每個兒孫的心頭。 小時候是最排斥清明這個節日的,這個節氣大多陰雨,古人有詩云:「清明時節雨紛紛」;長大後,才知道清明是二十四節氣中唯一具有「節日」和「節氣」雙重身份的一個極為獨特的存在;在失去父母之後,是日後想起他們的每一刻,與父母一點一滴的相處細節中,一切恍若昨日一般,讓人淚目警醒。 父親那一輩兄弟姐妹眾多,爺奶操持這樣的一個大家庭,在當時只能靠掙工分糊口的日子,每一戶人家都過得異常艱難,我們這個大家庭當然也不例外,甚至生活更為艱難,因為一大家十幾口人都需要吃飯穿衣,而當時物資十分匱乏,連吃飽飯也是奢望。記得母親曾反複提及我剛出生時孱弱多病的身體,本來在我剛週歲的時候就已經能走路,後來因為營養不良,到一歲半左右的時候,反倒不會走路了,好在後來分了家,母親省吃儉用,慢慢補充營養,才得以讓我重新站立起來,再後來,又供我讀書,得以成才成人。 為了讓我的身體恢復起來,母親操碎了心,什麼偏方都試用,更重要的是她學會了蒸一口一個的小饅頭暄軟適口,烙雞蛋餅做得酥脆香甜……一點一點補充能量和營養,孱弱多病的身體才慢慢離我而去——而留在生命最深處的,則是母親每年清明為我特意煮的薺菜湯雞蛋。 每逢清明,母親會特意在天麻麻亮之前就到村頭的麥田裡挖些薺菜,用這些帶著露水的薺菜加上雞蛋煮著吃,就這樣一直堅持下來,直到我上高中,雖然家鄉距離城外很遠,但是母親仍然想方設法把用薺菜煮熟的雞蛋送給我吃,正是受到母親百般的呵護,後來孱弱的身體才得以強壯起來,之後也很少生病,這得益於母親無微不至之呵護,現在回想起來,無不淚目。可以說,沒有母親的愛,就沒有現在的我。 這讓我深深地體會到:父母對子女的愛是最大公無私的,也是奮不顧身的。天上有云,林間有霧,生活並沒有深意,幸福和遺憾都藏在日常中。 清明節有個傳說和兩千六百年前的晉文公重耳有關,因為受到後妃驪姬的迫害,重耳帶著一幫臣子四處避難,經常挨餓受凍,有一次重耳餓得實在沒辦法了,他的臣子介子推就把自己大腿上的肉割下來熬成肉湯給重耳吃,這讓重耳非常感動,後來重耳做了國君就想到介子推,但是介子推卻背著母親隱居綿山,為了找到介子推,晉文公放火燒山,介子推母子被燒死在一顆老柳樹下,為了紀念介子推,晉文公就把清明節的前一天定為「寒食節」以此紀念介子推。其實,在俗世,父母對子女的愛,遠遠超過介子推對君王的忠心。 現在每逢清明,做為一個華人,不管父母是否在世,做為子女的我們就會時時想起父母的點滴之愛,已經深入骨髓,刻在身體的每一個毛孔中,甚至成為一種肌肉的記憶,充塞於天地之間,瀰漫在整個身體中,到處都能感受得到這種來自父母的溫暖。 「客舍青青柳色新」,是對朋友的留別之情;「陽春三月柳色新」,是小草、青柳對大地的深情輕吻。風俗認為,冬去春來,陽氣上升萬物生髮,季節交替之際,會有邪疫等疾患萌生,為防邪疫疾患侵擾,我們的先輩採用了極為生態的辦法——插柳於戶,而此時節也正值「柳色青青柳葉齊」之時,到處是「陽春三月柳色新」的景象,因此,清明又稱「柳節」,有流傳廣泛的折柳、插柳等習俗。柳為春季應時嘉木,得春氣之先。它是生命力量的象徵,更是對社會清明的嚮往,也是對做人處事應該坦坦蕩蕩的理想寄寓。 現在,我們對清明這個祭祖文化傳統有了更多的感情寄寓,文化身份認同的共鳴感浸染其中,已分辨不出是個體的情感寄託,亦或是民族集體的無意識行為,都化作深切的追思懷遠之情,長久地懸掛於青柳枝頭,被這樣的身體力行著。 「晴風吹柳絮,故人在心間」。父母雙親啊,在這個極為特殊的日子裡,我對你們的思念只能化作對清明漫天星空的凝眸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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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雨中遁逃

■蘇家立 兩把傘之間的距離 讓斜陽擺脫人群輕易滲入 緩緩漫過腳踝、腰際、胸膛 停佇在鼻翼與唇邊 植入一列透明的深吻 都市掙脫了鋼鐵的迷蛹 想說的話成了冷冷的倒影   傘緣繫不住滑落的小雨 水滴漠然,反鎖眼前 所有模糊的風景 你在前方微晃肩膀 秀髮甩開人煙 步伐徐緩似落葉緊緻 堅守欲言又止但半乾若濕的距離   走快些,令兩把傘無奈相撞 你回首而我側著頭:離放晴尚有 三條街遠;「我的鞋子都是水。」 ──你噘起嘴搖蕩著滿天霧橙。 黝黑的電線不住顫抖 十字路口的燈色被雨幕調淡 我想走得更快一些 不敢敘事 你準備交換的濕透   我們害怕在放晴前夕撐起彼此 難以承受的天空。 你往前碎步奔跑 濺起的花瓣盛開又凋零 凋零又狂綻 傘收起我的餘生朝反方向逃 沿途揚起開得更美 枯得更快的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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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姓名貼紙

■小坤 彷彿想證明什麼,在自己的每樣東西,貼上了姓名貼紙。 回想起來,這大概是學生時期會做的事。貼上姓名貼紙,細數與自己互相擁有的各種物品。 當時的個人物品不多,還可以這麼做,像玩一個遊戲,確認自己的領地,表達自己的在乎。 姓名貼紙非常多,貼不完的;製作一次就是一整疊,用了二十多年,依然剩下許多。 離開學生身分之後,我幾乎沒再使用過姓名貼紙;沒有確認領地的需求了。反而,變得更想隱藏自己的痕跡。 我的姓名貼紙,材質不完全可以貼住,相對輕易地,就能夠被撕起來;彷彿一切的發生,都在表面的意義。 理解這項事實之後,我逐漸不再為任何事物,取自己的名。真正重要的東西,是無法貼上姓名貼紙的。 從東西的表面,輕輕撕下我。最後一張姓名貼紙,沿著貼紙外圍,覆蓋一層細微的灰塵。也許,有什麼看不見的痕跡,停留在時間裡。 某天,在整理各種瑣碎的小物品時,姓名貼紙,讓我順手丟棄了。看似順手的丟棄,也需要一些決心。 我想成為一個,沒有姓名貼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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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末法鐘(下)

■樂馬 粗獷男下令守衛放開香堤。「波旬」的基地位於濕冷廢棄礦場,幽微綠光照亮立起各種屏障的地下王國,當風鑽入孔洞時發出的呼蕭彷彿無數冤魂。 「你是誰,來這裡做什麼?」 香堤盤坐在他面前,「我來救你們。」 「哼,」粗獷男冷笑一聲,「前幾天我做了一個夢,一個穿著白袍的人站在開著奇異顏色的地上,也說要拯救我。難道你就是那個人?」 「不知道。但我確實是來救你們。」 粗獷男從腰間抽出一把黑星手槍,扣動板機抵住香堤的額頭,「想殺我們才是真的。我不知道你怎麼找到這裡,但既然被發現,你就滾回貪婪的佛祖身邊。」粗獷男子盯著香堤恆星般閃耀且堅定的眼眸,試圖用更可怕的威嚇破除他的偽裝,「我們的人在一百四十五個地方埋下炸彈,很快你們這些披著佛號的神棍全會被送上西天。」 「那些炸彈是否能解決你的煩惱?」香堤反問。 「三千萬噸的炸藥夠把你們炸上天,去極樂世界好好數你們刮來的錢。」 「肉身易損,惡念難消。」 「好,那告訴我你有什麼辦法拯救我們?」粗獷男子沒想到香堤不但不怕,還反過來教訓他們。 香堤凝視著粗獷男子,從他茫然的內心看見對和平的渴望,可是和平是什麼概念沒人清楚。與那些貪得無厭、權力膨脹的傢伙對抗能換來和平嗎?或只是陷入更冗長、更令人不知所措的渺茫。 「放下。」 「呵,你要我放下這把槍?」粗獷男以為香堤怕了。 「放下你心中那把槍,即使經歷可怕的核爆、經歷駭人的天火,依然無法消滅人的七情六慾,只要孽根不斷,便會深根這顆星球,直到貪婪和絕望吸光它最後一滴血。」 「夠了,我沒時間聽這些。」粗獷男把黑星手槍塞回腰間,對手下說:「放他走。」 「我已經離不開。」香堤往上看了一眼,「你也是。」 槍響迴盪山洞,電磁脈衝瞬間癱瘓基地,「波旬」急忙啟動備用電,關下阻擋閘門。軍方的裝甲部隊強行撬開一層層厚鋼板,殺了一百多人後,軍方已大致控制「波旬」。 粗獷男的手跟膝蓋各中一槍,瞬然失去知覺倒地。 只見那名販賣情報的老毒販徐徐走來,對香堤笑道:「我早提醒過別跟他們扯上關係。」 「跟他們或跟你們並無區別。」 「會把如法宗跟謗法者相提並論的人可能只有你。」 幾乎所有人都收到通知,如法宗即將在能容納百萬人的聖佛堂舉行大規模祈福儀式,將入魔者的血獻給末世佛。 轉眼到了處決之日,香堤跟其他入魔者一樣披上枷鎖,穿著破爛的囚衣。 相較於其他入魔者因身體潰爛而悲鳴,香堤一聲不吭,淡然望著底下黑壓壓的人頭。 「你不是要救我們嗎?怎麼不解開枷鎖。」粗獷男嘲諷道。 「心有枷鎖,肉體便脫不開束縛。」 「都要死了還一堆廢話。」粗獷男搖頭。 香堤被押到中間,被迫跪下。 「就是你妖言惑眾,無知謗法。」天禪上人獰笑道:「看在你也是佛門中人,只要肯向末世佛誠心改過,本尊可以考慮放你一馬,讓你到本尊座下好好修行。」 香堤閉上眼,淡然說道:「放下執念,才能脫離肉體的苦痛。」 「執迷不悟。」天禪上人冷笑。 香堤被拉到行刑台,一處由精鋼打造的刀山。兩名持步槍的士兵催促香堤爬上去。一旁如法宗的廣播解釋著謗法者將受地獄之苦,而且死後會再重複受刑數億兆次。 士兵開了一槍,打在香堤的腳邊,要他趕緊爬。香堤毫無猶豫,尖刃刺穿他的手掌,劃開腿部,血液汩汩流在刀山,酸腐的黑雨碰觸傷口立刻噴出白煙。 沒有人可以真正爬到刀山頂部。 香堤卻沒發出天禪上人預想中的慘叫,於是士兵連忙補上一槍,香堤背部受創,滑落下來時尖刃狠狠割破他的身體。深可見骨的傷口足可讓人昏厥,香堤竟無動於衷,繼續攀爬,旁觀者都能感受到那份痛苦。 一道聲音在香堤腦內響起,問他後不後悔。 不悔,無一番痛苦,豈能大澈大悟。 「快看,天空被打開了!」底下有人驚呼。 所有人皆抬頭仰望,陰暗蒼穹破開大洞,渲染搶眼的火紅,人們太久沒看過這麼鮮豔的顏色,連血都因世界腐惡變得黯淡。 那一剎那,大家想起了關於白袍人跟彩色土地的夢,似乎感知了滅亡的未來。有人驚惶大叫,有人呆滯地盯著美麗的天火。 天禪上人要大家趕快唱念末世佛法號,但無人響應。 只有粗獷男看見香堤爬到刀山頂峰,那身汙血卻沒弄髒香堤,只是安詳的迎接天火降臨。粗獷男落了淚,彷彿在無比璀璨的天火裡找到追尋多年的答案,於是他也闔上眼睛,安然面對宇宙初始就注定的結局。 一道潔淨的光芒驀然綻開,粗獷男張開眼,朝光走去,身旁還跟著許多人。 香堤穿著白袍,笑著等待他們前往。跟夢裡一樣的白袍男子,跟夢裡不一樣的黑色世界。 「從今往後,世上不再有佛,新的世界交給你們了。」 香堤沒有張口,大家卻聽得見他的聲音。 接著香堤化去,變成浩瀚宇宙裡的星辰,化去前他的食指劃開一道傷口,落下一朵純淨的蓮花,蓮花落地成火,變成照亮世界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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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沖繩料理店裡的中原中也之詩

■王岫 最看完了緯來日本台的大河連續劇《沖繩料理店》(日本NHK原名《灶動的心》)。雖然在家中看日劇,常遭打斷,(如老妻要洗衣服了,自己就非得先去洗澡,丟出換洗的衣物不可;或有事外出,來不及九點回來幫忙等等)。但大河連續劇似乎漏掉一點劇情也沒關係似的,所以我也就斷斷續續地看個不停。 《沖繩料理店》主要是演1960年代,沖繩還在美軍治理之下,一群北漂東京的沖繩人,在都市奮鬥,同時牽繫著故鄉的家人的掛念,是飽含美食,親情和鄉土之情的戲劇,如果想聽有趣、逗趣的沖繩方言,這片也值得看。 但我倒是在片中與女主角比嘉暢子談戀愛的男主角青柳和彥的媽媽青柳重子(鈴木保奈美飾演)登場後,才開始對此劇更有興趣起來。倒不是鈴木保奈美是1991年以《東京愛情故事》打響名號的女星,她在《沖繩料理店》片中,當然是紅顏已老,飾演新聞記者青柳和彥的母親;因先生早逝,又曾有一段不愉快的婚姻生活,孤僻初老婦人,對先生充滿懷念卻也怨恨的回憶。她過著有傭人服侍的優雅獨居生活,卻以門不當戶不對的理由,拚命反對和彥和暢子結婚。 重子在家裡,經常讀著一本中原中也的詩集,她的兒子和彥也有一本,可能是重子的先生留下來的藏書。有趣的是,劇中常隨著重子和和彥的心境,剛好就出現中原中也類似的詩句,然後螢幕右邊會出現詩句的日文原文和中譯句子和出處。 中原中也是我2019年隨團到山口縣旅行才知道的日本詩人。有一晚在山口市的松田屋住宿,晚餐時,發現包筷子的典雅和紙,除了潑墨似的花葉圖樣外,上面還有兩句中也寫的詩。餐後,回到房間,在榻榻米上的茶几上,又看到一本繪本「中原中也詩集」, 字印得大大的,又有插圖,我讀了作者介紹,才知原來中原中也(1907-1937)是當地——山口市湯田溫泉區出身的詩人。更驚人的是,晚上到市區的蔦屋書店,也發現不少中原中也的文庫本詩集,擺在顯目的位置,想來他應算是暢銷的當地作家書了,這增加了我想認識這位詩人的動力。恰好,在書店文宣廣告攤位上,放置有「中原中也紀念館」的簡介及活動小冊,和一張「中原中也在湯田溫泉區散步地圖」的有趣介紹圖,乃各攜一張回旅館。 回台後,看了許多網路的介紹,才知道中原是一個頹廢、短命而又不得志的詩人,他的詩,也是死後才聞名起來的。想來是他的詩以抒情和懷念家鄉、家人為主,短暫卻充滿波折的人生旅程,讓他的詩觸動靈魂的深處,激起頗多寂寞空虛現代人的同情和喜愛,因此,由他的家鄉開始設立紀念館,並推廣他的詩,於是他開始成為全國知名的詩人。我回國後,曾經在網路讀過多首中原的詩,其中如「歸鄉」這首詩,的確覺得詩風和我們的女詩人席慕蓉很相似,很撩人心緒,尤其最後一段寫道: 這是我的故鄉 我站在清爽的風下 要是想哭就任性哭出來吧! 陌生的婦人低頭對我說。 啊!你究竟回來做甚麼? 清爽的風向我私語。 真是充滿對故鄉的思念。其他的詩,也都是家鄉和親人的感懷為多。這恰好和《沖繩料理店》以故鄉和家人、鄉親之情唯重的主題相吻合,故難怪製作單位請中原中也紀念館題供相關的詩集或詩句。但劇中多數沖繩人都是鄉土味濃厚的農夫或做料理的,即使女主角比嘉暢子也只是沖繩農校畢業的而已,故閱讀中原中也詩的角色,就落在生活優適,丈夫以前是學者的東京貴婦青柳重子,和她曾留學過美國的兒子——即男主角青柳和彥身上。 當重子拒絕暢子和和彥提出要結昏的要求,暢子鍥而不捨,不斷以做美味早餐請她品嘗或願意婚後跟婆婆住一起——等行動要打動重子,這時鏡頭總會有重子憤怨又憂愁的畫面,然後看著手上捧著的中原中也詩集,旁白就會出現有人朗讀中原的詩句(詩句和中譯都出現在螢幕右邊),如中原的《無題 II》: 她的心直率又真摯! 她粗獷奔放地成長, 無依無靠,心靈在 無可汲取的雜亂中, 生存下來,她的心 比我的更率直、又毫不躊躇。 這不是剛好是暢子的個性和重子對她的無可奈何嗎?這時鏡頭一轉,轉到在報社的和彥身上,也繼續讀著下面的句: 她真美。在漩渦般難辨的世上 她伶俐地,謙謹地生活著。 因這太難分辨的漩渦般的世界, 她的心或遭摧折,甚至虛弱地 陷入焦灼,但她永存優雅風度。 她多麼美,多麼伶俐! 這是和彥對愛人不放棄要以溫柔方式說服他媽同意他倆結婚之勇氣的敬佩和憐愛。中原中野一首《無題 II》詩中的兩段,竟然可以串連一對母子感情和心境,可見編劇或作者對中原中也的詩,頗有研究和應用到徹底了。 其他,劇中閱讀、朗頌到中也的詩,還有《月夜海邊》、《幸福》、《我的半生》、《初夏之夜》等。一部以沖繩料理為主題,但又描述鄉親和家庭溫情的精神,卻又有中原中也詩的元素,也難怪2022年是NHK的晨間連續電視小說大劇。把詩人和詩的朗讀,融入影視中,也是推廣詩的一種方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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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末法鐘 (上)

■樂馬 香堤悄悄擠到前面,從天橋的高度能看見那條使眾人噤聲的隊伍。 左右各三尊的巨大鋼鐵生物,它們左青右紅,凶惡的露出一排獠牙,一身暗沉鎧甲爬滿彩色電子線路。它們被稱為巨靈人,精密的聲納系統能捕捉半徑兩公里內一切聲音,負責勘查被視為離經叛道的「入魔者」。 巨靈人身後跟著一艘關押「入魔者」的腥紅色浮空動力囚船。 自滅鐘之戰爆發,億萬生靈陷入苦海,倡導人前往天堂的宗教跟著輻射毀滅了,因為大家知道此生已無天堂。主張苦修的如法宗末世佛長存下來,成為苦難人民的支柱。 被透明防暴玻璃籠罩住的天禪上師右手撥弄紫檀念珠,莊嚴地說:「錢財金銀乃三毒之源,人不可有,亦不可想。唯有我等入佛之人方能抵去業障,早脫苦難輪迴。本尊做了一個夢,身穿白袍的救世主踏在七彩土地上,這無疑是末世佛說本尊乃拯救世人的活佛。」 黑雨嘩啦嘩啦落下,似要淹沒無生機的土地。 最前頭的巨靈人砰一聲嘎然停止,敏感的聲納系統急速運作,它張開血盆大口,接著其它五個也朝著香堤的方向作響。巨靈人的聲納系統能記錄音波,進入政府的自然人資料庫裡比對身分,但這對香堤沒有用,因為在嚴密監控的世界裡,並不存在他這個人。 天禪上師吼道:「這些可怕的謗法入魔者企圖將你們拉入輪迴,永受輻射之地劫難!」 「閃開!」一個粗獷的男子推開香堤,咬開手榴彈保險栓往巨靈人身上丟。 手榴彈瞬然引爆,巨靈人的紅色身體噴出煙硝,它眼睛怒紅,舉拳毀掉天橋。 只見粗獷男子從袍子裡按下按鈕,一道雷束猛然擊中打壞一個青色巨靈人的電子系統。巨靈人才發現一旁十五層的破敗大樓上架著一臺被鉛塊遮蓋住的小型電磁砲。 緊接著電磁砲癱瘓囚船的驅動系統,囚船猛力砸在地面,震暈船上數百護衛。 另一批「入魔者」帶著自動武器衝向天禪上師的防彈金轎。 天上突然炸起紅光,三顆曳光彈劃開黑雨陰雲,這是軍方的警告。天禪上師已將「入魔者」劫囚的消息告知軍方,要不了十分鐘,就會有軍隊前來捕人。 但粗獷男子已帶著入魔消失在複雜小巷中。香堤靜靜看著這一切,悄悄隱入長袍離去。   ※   香堤的袍子是奈米絲線,珍貴的高級品,一走入黑街,就至少被三夥人盯上。 「先生,來一管吧,逃離討人厭的黑雨。」一名老毒販湊上來推銷。 香堤拒絕,但老毒販殷勤地說:「您若走了,就享受不到天堂的滋味了。」 「天堂不在這裡。」香堤往上看。 「呵呵,如果這個不是天堂,哪裡才是天堂?」老毒販從口袋摸出一包泛黃的紙,「最新的東西,吸一口保證你忘記所有狗屁事情。」 「我想問你一件事──」 「不知道。」老人直接回絕。他走回位子上,罵香堤太蠢,不懂享受。 「多少錢可以買到我要的情報?」 「嘖嘖。」老人嗤之以鼻,將他當成不懂規矩的外地人,「那得看你有多少。」 香堤掏出一疊能兌換黃金的金鈔,金融體系崩壞後,唯有金子依然保值。 「夠嗎?」 「當然夠,這麼城市最骯髒的秘密都能告訴你。」 「請告訴我『波旬』的基地。」 「波、波旬?那是什麼,我不知道。」 那些被如法宗跟軍政府稱為「入魔者」的人,稱自己為「波旬」,意思是斬斷善根的惡魔。 「好吧,把東西還給我。」香堤假裝伸手去拿。 老毒販將金鈔抱緊緊,面有難色地說:你是來抓人的?若我知道,我肯定會告訴您,但您就算問遍整個城市,也沒人知道。」 「再加上這個,能讓你下定決心嗎?」香堤再加碼一小塊金塊。 老毒販急忙蓋住亮澄澄的金子,他嚥著口水,焦慮地說:「您不要命了嗎?」 沉默了一會,老人才說:「您看起來不像軍方的人……應該也不是──」 「我只代表我自己。」 「這地方可不適合隻身冒險,特別像你這種白白淨淨的人,就像掉在猛獸柵欄裡的肥肉。」 「你願意說嗎?」 老毒販不安地看著香堤,小聲問:「您找『波旬』究竟要幹什麼?跟他們扯上關係沒有好下場。」 香堤手立於胸前,說:「為了圓一場緣。亦可說為了拯救他們。」 「看在你這麼大方的份上,我偷偷告訴你一個秘密,政府已經查到『波旬』的位置,很快他們就會被肅清。」 「你不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 「如果他們出的了比你還多的金鈔,我會考慮這麼做。」老毒販兩手一攤,露出黑齒笑道:「可惜世道很現實,很殘酷的。而且說了又有什麼用,他們注定要被消滅掉。所以,我勸您收好這些錢,買幾管真正能上天堂的好東西,別想去救他們,憑您一個小夥子能幹什麼。」 「非也,我不只要救『波旬』,更要救『所有』人。」 老毒販搖頭道:「我勸您還是快點離開,找其他地方去做夢吧。這片骯髒汙臭的土地已經不值得救,也辦法救。」 「微光雖弱,也可照出光明。」香堤堅定地說。 「奉勸您快走。」老毒販塞了一張紙團到香堤手中,笑說:「老實說前幾天我做了一個夢,夢裡面有好多奇怪的顏色,然後出現了一個穿白衣服的人,我從來沒看過這麼乾淨的衣服……說起來,您跟那個人真像。」 香堤向那位老人道謝,逕自離去。   ※   被稱為毀滅之鐘的世界大戰爆發後,人類仍在輻射汙染中頑強存活下來。香堤則繭居於青藏高原的小古剎,與被稱為「多聞第一」大難大師一同修行。 阿難大師將香堤撿回去扶養時,已活了兩千多歲。為救蒼生脫離末法,釋迦牟尼遴選阿難大師一路至末法時代,以便傳其旨意。 「師父,您真的有兩千歲了嗎?」 「壽命再長,肉體最終逃不過消殞。」 「我也能像您一樣長壽嗎?」 「為什麼想活這麼久呢?」 「不知道,那師父為何這麼長壽呢?」 「這都是緣。」 「那您何時會死?」 「也是緣。」 阿難大師指著他背上深紅的卍字胎記,說:「師尊曾言,末法鐘響,便有傳旨意者出世。我遍尋諸童,才尋到了你。」 香堤便隨阿難大師修習佛法,習得佛法精要,他將與青燈經卷終老,最後入滅成佛。 阿難大師遊歷四方,通曉古往今來,他也向香堤說了毀滅之鐘的緣由。一世紀前,能源徹底枯竭,消費社會達到頂峰,想不出解套方法的強權終於爆發核戰。繁榮文明瞬間枯竭,核戰以後出生的人類受到高輻射汙染,幾乎很難擁有健康的身體。 香堤卻健康的出世,阿難大師一眼便明白這個孤兒正是他等待兩千年的人。於是小男嬰被取名香堤,梵文意思為和平。 香堤二十歲生日那天做了一個夢,他來到一方國土,處處綻開蓮花,靜謐安詳,一入此境,不喜不哀,不樂不苦。 國土似乎延伸至整個宇宙,所見之處籠罩七寶法光。香堤隨意漫步,不因不見人影而煩憂,這個地方讓他感到安祥,彷彿很久以前就來過。 「時候到了。」 乍然一陣天搖地動,蓮花淨土霎然崩裂,裂縫處漬浸血水,源源不絕連綿天際。腥血覆蓋的穢土發出嚎叫,香堤低頭一探,愕見無數沉浮的血屍痛苦呻吟。 驀然一道強烈的光射來,那渾身發光的人衣不蔽體、全身髒汙,雙腳騰空走在血獄上,一顆頭顛倒過來,露齒微笑。 那人正是佛陀。香堤覺得很訝異,佛陀竟如此汙穢。 「回到家的感覺如何?」佛陀說話時嘴型不動,宛若精緻怪異的雕像。 「這個滿是血汙的地方是我的家嗎?」 轉眼地上又破開大洞,所有的血跟生物都掉進無盡淵洞,出現了無生機的枯萎地貌。猛然香堤的大腦灌入無數知識,原來佛陀乃是佛族一員,佛族於億萬年前便脫離肉身,成為精神存在,在浩渺太空中傳播涅槃之道,消弭各星系爭端。 「你方才所見血獄乃宇宙惡念化象,我等諸佛日夜誦經,以求淨化近乎無盡之怨。三千年前,我降於地球引導人類,避免他們走向滅亡,但惡念即將壟罩人類,如同其他星際萬劫不復。」 「阿難大師說我的出生是為了拯救末法之眾,為何您又說出如此消極的話?」 「香堤,你乃是地球上最後一個擁有佛性之人,如今你佛根已開,可超脫肉身,我將領你回佛土。末法之鐘已然敲響,一切將回初始洪荒。」 「您的意思是所有人都會走入滅亡?」 「劫數已至,三百晝夜後將有天火滅世。」 「您竟然要背棄身在苦海的人們?您不是那位慈悲為懷的佛陀!」 「你欲如何?」 「啟明人之善念,渡航眾生。」 佛陀腳趾輕點地面,一道寶光四湧,變成蓮花盛開,天上閃爍無數燦星,佛陀的頭也轉正回來。 「你有三百晝夜可拯救眾生。」 佛陀倏然化作一道金光,香堤也從夢中醒來。他發現阿難大師已經圓寂,精神回歸佛土,此時他決定進入滿是輻射塵的世間宣揚佛意,帶領茫然眾生脫離劫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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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飛地留言 西線無戰事

■謝予騰 巷口,有孩子正數著流星 以為每條尾巴 都會是首略短的情詩。 時間正被折疊 最晴朗的夜裡,為沒能回家的人 凝滯了黑海 與小亞細亞的潮汐。 太多需要包裹協議,太多過了期 卻不肯完結的衝鋒推進 一隻熊怪與一群狐仙,正將手裡端著的劣酒 偽裝成必須重新裝瓶的蜂蜜。 而眾神,早已爛醉 爬不上山頂 點亮枯等多時的冷月。 世界,於是下起了 最事不關己的流星雨。 到底該如何向巷口的孩子解釋? 那些無能又高尚的戀人們 通膨了所有真情,又將自己 假裝成尚未殞落的恆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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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道光皇帝的韭黃炒肉絲

■侯國平 道光皇帝是清代皇帝中以節儉自稱的。他很關心日常飲食價格。有一天吃飯時,他指著眼前的一盤韭黃炒肉絲,問禦膳房的太監,這盤菜要多少銀子。太監說要十兩。 道光皇帝記住了這件事,第二天,他召見一位大臣,談完事情後,他順便問一句,一盤韭黃炒肉絲要多少錢?這位大臣馬上放聲歌唱道,皇帝貴為天子日理萬機,還要關心老百姓的菜籃子,真是明君啊,接著很認真的回答,只要十文錢左右。十兩與十文有著千倍之差呀。 道光聽後,大為不悅,感覺受到了欺騙和愚弄。事後,他召來禦膳房的太監,問道,民間一盤韭黃炒肉絲只要十文錢,為何宮中卻要十兩銀子,這是為什麼?誰知這位太監聽後並不慌張,而是非常平靜的告訴道光皇帝,民間和宮中怎麼能一樣呢?在民間炒一盤韭黃炒肉絲確實只要十文錢就夠了。但是在宮中要炒出這樣一盤菜,非要十兩不可。 禦膳房的太監接著就說了,宮中的韭黃炒肉絲一定要十兩銀子的原因。他說,先說這菜裡的肉,不是普通的肉,是豬背正中的一塊肉,一頭豬夠取一盤的肉絲,肉就要一頭豬的價錢。另外,這頭豬要有專人餵養,從小就吃白米稀飯和綠色食品,把這頭豬餵出來,就要六兩銀子。再說韭黃,是來自豐臺專為宮裡供菜的暖棚,這暖棚從入秋起,就要升炭火保溫,一直到來年夏初。施的肥料是專門用黃豆,麥片漚爛而成的,一盤韭菜要從一百斤韭黃中一根一根地挑出來,成了精品,這韭黃就要花去二兩銀子。 太監不慌不忙說,另外還要用燕山的豹子油,夾皮溝的蘑菇,木蘭圍場裡的山雞湯,渤海的魚粉做原料,這些費用也要二兩左右。這十兩銀子,還沒有計算廚房裡的工錢,如果把這些都加上去,恐怕還不止十兩哩。太監這一番偷換概念,強詞奪理的辯解,讓道光皇帝相信了。他覺得很有道理,不再追究了。 這位太監為什麼會有如此好的口才,比厲以寧說得還要天花亂墜呢?其實並非太監很有才,而是潛規則使然。這是多年來流傳下來的,口口相傳的說辭,他學一學就會了。雖然全是瞎話,但騙皇帝還是很管用的,一下子就把道光皇帝蒙在了鼓裡。其實在皇宮裡每一件從宮外買進來的東西,都有一套離奇的說辭。太監們一代一代傳下去,越編越完美,越編越傳奇。皇帝嬪妃都被他們忽悠了。這樣一道韭黃炒肉絲,就成了天價,他們至少要從中貪污八九兩銀子。這些大小蛀蟲們就這樣欺上瞞下,內外勾結,製造傳奇,將國庫裡的銀子,一點一點化成了他們的私有財產。那些經營此事的小官吏,也多少得到過其中的好處,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誰也不去說破。所以,一道韭黃炒肉絲就有了兩個版本,一個民間,一個宮中,天壤之別。 道光皇帝的這盤韭黃炒肉絲已經過去了幾百年,但它的陰魂不散,今天我們依然可見它的身影。 朋友建軍的兒子,大學畢業後,不願回鄉,就在外漂。建軍托人在家鄉給兒子找了一份企業技術員的工作。但兒子高低不幹,就要在外漂著,還要父親在給他買套房子,建軍一聽頭就大了,他實在買不起。他就在自家的老宅子上,蓋了一座三層小樓共有四百多平方,精裝修後,準備給兒子當婚房用。但兒子高低不領這個情,說寧要當地一張床,也不要家鄉的三層樓。建軍無奈只好眼睜睜的看著兒子在外漂。三十歲了,連個媳婦也找不上,乾著急。 如果聽經濟學家說這事,這都是市場經濟的必然結果,有錢人都往市區跑,僧多粥少,房子不夠賣,房價當然漲上了天。 開發商說,市區裡的房價貴,都是有人在背後操縱的,把地價抬得那麼高,各種稅收費用又多如牛毛,你說房價能不貴嗎? 究竟哪種說法更切合實際呢?建軍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他知道,憑他那點工資,想在市區給兒子買套房,只能是癡人說夢,兒子還要在外漂多久呢?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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