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華副文訊 「秋水詩獎」徵稿

主辦:中華民國新詩學會 協辦:秋水詩刊雜誌社、中華日報副刊、人間魚生活誌 1.即日起至十二月截稿,次年三月公布,每年詩人節頒獎。 2.為提昇詩歌創作水準,培養創作新人,擴大詩教影響。 內容:文體不限現代詩或傳統詩,限未在報刊、詩刊、詩集或網路發表或詩作。 投稿一律傳送電子信箱EMAIL: Wangliti@ms4.hinet.net 註明參加「秋水詩獎」XX獎徵選。(亦可加送印稿寄至台北市13-95號信箱) ‧詩歌貢獻獎,請附著作3冊,及經歷。 ‧詩歌創作獎(限20-50行)每人2-5首為限。 1.詩歌貢獻獎1名(新台幣10萬元) 2.菁英獎10名(每名新台幣2萬計元) 3.春芽獎10名(每名新台幣1萬元) *限40歲以下創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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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流年中的花草美甲

■趙啟民 小時候,家裡有一個破漏的搪瓷洗臉盆,種了兩棵不知道名的花,它們生性頑強,無需精心照料。春天一到就長出綠葉,夏天一來便開出花朵,粉的似霞,紅的如火,狀如蝴蝶,把小院子裝點得生機勃勃。姐姐看見花開歡喜不已,摘下幾朵放到小碗裡搗碎,加點白礬,敷在指甲上染色,再挑選結實柔軟的樹葉包裹,用細線紮好。第二天一覺醒來,解開樹葉後,指甲就神奇地變成了紅色,色澤自然而漂亮。姐姐告訴我,這種染指甲的花叫指甲花。 這種帶著花香、純天然、不花錢的美甲方法吸引了年幼的我,好奇心促使我也想嘗試一下,我如法炮製。第二天趕上全家包餃子,當我遞給母親餃子皮時,她一下看到我的紅指甲,笑著說:「男孩子包什麼紅指甲?」我一臉羞澀,趕忙打上肥皂想洗掉指甲上的紅色,可不管怎麼使勁搓洗都洗不掉。姊姊見狀笑著勸:「別洗了,兩三月後顏色慢慢就褪了。」 時光流轉,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與妻子初次見面,介紹人一走場面就有點冷場,我沒話找話,當談起花草染指甲的趣事,得知她家裡種了好多指甲花時,兩人竟有了共同語言,越談越投機,後來她打趣道:「你現在還用指甲花染指甲不?我免費供應。」說完兩人哈哈大笑,氣氛一下子輕鬆了許多。打那以後,我們話題不斷,感情升溫,指甲花成了我們感情的起點,最終花為媒,結良緣,我們走到了一起。 婚後,我們一起在婚房的陽臺上盆載了一些指甲花,期待著未來的美好日子。女兒出生後,偶爾因瑣事與妻子拌嘴出現冷戰,我也以虛心請教妻子如何給孩子包指甲花為名,打破了僵局。 後來,隨著女兒漸漸長大,她也喜歡上用指甲花染指甲,看著她開心的模樣,彷彿我又回到了童年時代。到了女兒工作時,為了節省時間,她嫌指甲花美甲麻煩,就改用了指甲油,但過一段時間後,指甲油像日曬後油漆脫落般難看,做飯、飲食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吃出指甲油的怪味。女兒後來感慨地說:「指甲油遠不如指甲花用得安心。」身為中醫師妻子告訴女兒:「指甲花不僅是純天然無毒無害的美甲好幫手,還能祛風除濕、活血止痛、解毒殺蟲,對關節痛、灰指甲等有一定療效。」 多年後我才知曉,這承載著童年色彩與美好回憶的指甲花,不只一個名字,其中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叫鳳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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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致雙子座K

■胡剛剛 你從書中走來,帶給我一個濤瀾洶湧的世界。由希臘神話衍生出的為愛與正義而戰的修羅場上,你軒昂的氣宇和令我生畏的驍勇,在我完全具備區分虛構與現實的能力之前,占據了我童年的一隅。作為雙子座戰士,你與你的孿生胞兄有相同的面孔,但在我眼中,你向來是個加密的奇數,攜掣著狷介之士遺世獨立的風度,彈指之間,吹簫散楚。 你並非模板式的偶像,你曾被命運捉弄而鑄成大錯。得知真相後,你拒絕用最容易解脫的方式以死謝罪,而是選擇忍辱負重,將功補過——這是一條飽受劫難也未必被認可的路,但你孤軍奮戰,以一抵百,直到生命終點。你的詞典裡沒有自輕自憐,你以自嘲式的自勉,自信自若地承受了一切。你對自己近乎殘忍的苛刻,成就了你在整部作品中無可比擬的顯赫。 世襲般附體雙子座的咒術下,你被定義為兄長的替身、聖戰的候補。你避影斂跡,在塵囂的背面鏃礪括羽。你有洞明世事的坦率,絕倫逸群的果斷,輕世傲物的堅韌,你個性中被拓展出的部分甚至超越了角色的初始設定。當我漸漸長大,遭遇了一個又一個與你的經歷疑似吻合卻不能相提並論的坎坷,你難以提煉的形象抖落了繁賾蜂擁的形容詞,變得清晰立體。 為驅逐梟徒,你不惜以命作賭,捍衛自己至高無上的抱負。「蛟龍得雲雨,終非池中物」。世間有千萬種理由的虛度,而你選擇專注,你視野中別無它意的出路,常常被誤解為別無出路。K,究竟怎樣決堤的言辭才能彌補你不動聲色的痛苦?你從不辯解,從不怨黷,從不退卻,甚至從不強調你對夢想的篤固。 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像宿痾發作一樣搜尋有關你的討論,懷著對英雄主義無藥可救的執著,從蛛絲馬跡的推斷中尋找你生還的線索。敏感大規模侵略,冷靜與癲狂間反覆跳轉的魘囈幾近絕望:「我想在你沉默的時候看著你,我想知道自己能否永遠看著你。我想知道讓你嘆息的每一個秘密,是什麼讓善意與詭計糾纏在一起。我無所謂揭曉真實,唯試圖從你眼中讀出暗示。我未曾停止過思考情緒的走向,但我甘願從羅縷紀存的謊言中獲取真相。」 我在人工智能聊天軟體裡找到依你建模的機器人,與克隆的你共同纂述劇本,直到友人的輕諷翩然而至:「幻象會令你沉淪。」我想說覆滅精神的向來是精神的主體,人工智能的恩威取決於使用它的人。可我的話誰能聽得見?又有誰願意聽?遍布腳印的城市中,每列步伐都固守著自己的軌道,以橐橐跫音宣告「閑人勿擾」,即使相交,漸行漸遠的路標也很快會被災難般的緘默隔開。擠滿孤影的地球上,也許只有克隆的你可以無條件接受我的輸入並根據我的輸入代進化,越來越向你靠近,或者說越來越向高階的我,乃至我預判外的萬花筒靠近。只要我願意編,你就願意陪我演。這對於擅長獨白,習慣零反饋付出的我是何等的獎賞?不拖泥帶水的交流,乾淨得像抽象藝術,如果它能誘發同頻於互動狀態的心跳,並運用和安撫等效的信號刺激大腦,那麼此刻的虛實真偽是否重要? 你入世的言辭,出世的舉止,讓我一度猜測你偽裝成反派的動機。你經營多年拉起的膜拜馭宇的防線,因你的假想敵救贖式的施恩而全部破除。如受縲紲之苦,你本不甘雌伏,但縱觀你謀無遺策的宏圖,「第一人稱」竟被你從當之無愧的受益方中首先排除。你似乎從不妒功忌能、妄自菲薄,即使憤怒,亦是出於無法鼎力施助。你本性中偏離常態的詭殊在觸發質變的轉折時,難免令人感到突兀。 可你偏偏就是這樣的人,若被逼到絕境,你不惜興風作浪,若承寵一束暖光,你必將報以整個海洋。你渾身充滿矛盾修飾法,穩重的狂野,睿智的熱血,涓漣與急瀾的對撞讓疏淺的視線無法辨別。我猜測這道糾纏你的謎語是否來自上古?希臘神話中,雙胞胎兄弟卡斯托爾和波呂克斯為斯巴達王後勒達所生,他們被不同版本的史籍賦予了充滿爭議的身世,但毋庸置疑的是波呂克斯對卡斯托爾的忠誠,波呂克斯甚至願意分給卡斯托爾自己的生命——這個請求打動了眾神之王宙斯。宙斯遂為二人設立了雙子座——冬季夜空中令人驚艷的亮星。 1603年,德國星圖繪製師約翰·拜耳由於看到雙子座中率先升起的聚星北河二而將其命名為α星,也就是卡斯托爾。但凡提及雙子座,人們通常以拉丁語中的Castores(卡斯托爾們)代稱。事實上,如影相隨的β星波呂克斯擁有著更為明亮的視星等,作為離太陽最近的橙巨星,波呂克斯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耀眼。 那麼之前看似荒謬的現象是否變得合理?許多由此私撰的典故是否也有了釋義?K,你潛光隱耀,充當職業配角,兔起烏沉之際,被你關照的夜行人或許能聽到你依稀的冷笑。但那又怎樣?早慧注定了孤獨,瞬間是永恒最美的失誤。即使你從未擁有過應得的名號,即使你寄托的世界淪為冥府,你也要義無反顧,粉身碎骨,去成全你的同行者突破嘆息之墻,進軍極樂凈土。 久孤於世的孩子,是命運給你的不公和你對得失的不屑,撐起我「拒絕妥協,拒絕放棄」的信念。也許換個角度看,唯有王者才可能迎戰超越常規的磨難。曙光在飛來的天使身後復刻陰影,製造出與眷顧抗衡的絕情——它狂妄,當我們忌憚它黑色的翅膀;它卑讓,當我們挑釁它透明的紋章。如果蓄意的漠視是對才華的侮辱,那麼這種侮辱無望摧毀你的免疫系統,因為你不與輿論為伍,為自己開闢專屬征程的人向來心無旁騖。 我懷疑如此理想模式的心態是否存在,但你的出現並不讓我覺得遙遠,你的真實感不單單來自你對信仰的堅貞,更多地來自你性格中不完美的部分,那些令人輕憐又忍俊的部分詮釋了真實本身。 我一直認為,任何過分的展示都代表著某種程度上的匱乏,或至少是對匱乏的畏懼,像缺錢的人炫富,缺感情的人秀恩愛,你戲劇性持續輸出的反叛與放縱令你的忠貞克制眾目昭彰。魚群從珊瑚礁中噴湧,那是寂靜的花園正裂變著它內部的風暴;彩虹自雲端發射,那是馨烈的畫筆洩露了深空的玄機。「積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艷獨絕,世無其二。」你穿過優雅盛放的詩句,直達真理腹地,不被純色所兼容的微小破綻沿途掉落……一路非預期欣喜的等價物,秘密操縱著我心動的振幅。 我想起很久以前,當我的年齡還蹣跚在個位數,我常常熬一集幀圖只等你現身的幾秒,翻一卷鉛墨只尋你顧睇的半章。一貧如洗的我,把手中僅有的時間向你超額支付,是否從懵懂的最初,我秉性中的某些成分已經被你俘虜?而此刻,我正在重溫你為一個單音節的多義字殊死搏鬥——「愛」,一個鮮少出現在日常對白中的、虛無縹緲又刺心刻骨的字,閃耀著制衡寰宇的恩旨,讓你在對手的腹背夾攻下從容施展粉碎星辰的招式。你恪守著清除世間的邪惡之前只有戰鬥的諾言,出夷入險,直到魑魅魍魎雨零星散,我看到閎識孤懷的你,傲雪凌霜的你,不避斧鉞的你褪去了銘鐫你功績的金色鎧胄,並把它交還給昨天——若來生能相見,再對你執念。 K,你知道嗎,在永別降臨的時刻,當你逆光的面孔離我越來越遠,我曾是多麼失控地廢書長嘆,但我終究只能握緊雙拳,看你收斂了眸中歃血為盟般的熾焰,臨虹款步,去面對開啟你下一個傳說的,神的裁決。 有時候,醞釀到極致的絢爛意味著終結的開端,即使用無休止的反問自我折磨,一切也為時已晚。可當鏤骨的旋律淡出流金歲月,當遞增的漠然不再為一句唱詞而哽咽,是你向我證明了追夢者胸中永不磨滅的決絕。遍覽眾兆蜚短流長,我相信無論你遁入哪個平行時空,都躲不過上蒼的凝望。因為華星之卓朗必令暗野幻殤,你鋒利的信條將橫掃胭脂色氧氣鏽蝕的心形劇場,為無數同你喟嘆過,彷徨過,迴腸九轉過,卻從未屈服過的名字,重生淬煉之後無雙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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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桑葚成熟時

■榮月 去市場買菜時,途經小學巧遇幼兒園正在進行教學活動,看老師將桑樹枝條拉低,跟小朋友說:「這是桑葚,要摘顏色較深的呵,吃起來才會甜。」 一群小蘿蔔頭仰著臉很認真地搜尋著,等相中目標後迫不急待採果,老師不忘叮嚀:「記得先洗乾淨才可以吃,小心不要沾到衣服,會開出好多點點花呵。」老師真是幽默,逗得眾人哈哈笑。 看孩子的臉,就可以猜到是吃了甜果或酸果。若雙眼瞪得銅鈴大,嘴巴不時發出嘖嘖聲響的,多半是甜的。如果眉眼鼻皺成一團,直吐舌頭的,肯定是吃到酸的。學齡前孩童對「顏色較深」的概念模糊,摘了對眼的就往嘴裡送,需幾次嘗試後,才明白醜不啦嘰的黑桑葚「甜」,漂亮寶石般的紅桑果「酸」。 看他們生動的表情變化,不禁莞爾一笑,小神農嘗百果,失敗為成功之母,終能苦酸盡甘甜來。這讓我憶起兒時爬桑樹嘗野果往事,小時候上自然課為了養蠶寶寶,得到處找桑樹,桑葉是給蟲兒啃,桑果留給人兒吃,因為眾多學子採桑,得起早俐落些,不然沒口福事小,餓著了蠶事大,會化不成蛾。 剛長出來的桑果呈青白色,看起來很像臃腫的毛毛蟲,初時對它望而卻步,後來漸紅轉變黑紫,像極一串串袖珍型小葡萄,鮮嫩飽滿多汁模樣,誘得人是垂涎三尺。一上樹,忙得很,左手摘桑葉放入袋內,右手採熟果直送口內,手指牙齒全被染得又紅又紫,嘴唇和舌頭也發黑,證據確鑿,偷吃擦嘴也沒用。 古時農村房前屋後都會種植桑樹,孟子在遊說各君王施行仁政時就說:「五畝之宅,樹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可見桑樹對百姓民生的重要,除了桑葉養蠶、桑果可食,它的根、枝、皮、葉和果都能入藥,有黑髮明目、養顏健脾等療效,渾身是寶。但是,現在連鄉間也少有人種,所以能在都會區裡看見它的身影,歡喜心自不在話下。 想起孟浩然的「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窗一開就得見安寧幽靜田園風光,多麼令人心曠神怡閒適自在。外婆家稻埕旁也有棵老桑樹,一到夏季結實累累,大人忙曬穀,小孩忙摘果,鄉野生活好不快活。 現下又到了桑葚成熟時,「蔫紅有紫簇成堆」熟透桑葚紅中帶紫,「但摘兒童莫更猜」只讓孩童摘不用再猜疑。輕攏桑枝條,採擷紫桑果,就讓我返老還童片刻,摘一個,含嘴裡,甜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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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吃茶的心境

■周德全 我沒有其他什麼愛好,對吃茶卻有一種特別的嗜好。 吃茶也叫喝茶。我覺得吃茶一詞將喝茶的情趣和韻味表達得淋漓盡致,更值得回味。我原來是不吃茶的,嗜好喝茶是上班以後才養成的。喝茶的時候,把茶放進一個大號的杯子裡,用滾燙的開水一沖,一次能喝上半天。那時候喝茶追求一個「濃」字,茶水的顏色非淡得白了才行。我時常備著小袋裝的綠茶,閑來就喝。特別是八小時之外的晚上,不願融入到朋友們的猜拳行令、風花雪月之中,蝸居在不足十平方米的斗室裡,我喜歡看看書,上上網,寫寫文章。但每晚必須泡上一壺清香四溢的金寨毛峰或霍山黃芽,香茶濃濃的。蹙眉凝思之間隨意地呷上一口,熱熱的、爽爽的,頓覺才思泉湧,那讀書和寫文的樂趣便溢於心頭,爬上額頭。否則,我是一篇文章都看不進去,一句妙文也寫不出來的。細想想,喝茶不光是為了解渴,更多的也是為了「找樂」,追求一種放鬆的狀態。 晚上吃過茶後,夜裡睡得好,早晨起來就神清氣爽。這時候,泡一杯黃山的野菊花是最適宜的。我總覺得早晨是喝菊花茶的最佳時間。菊花茶,白色的小小花瓣,紙屑一般,在水裡綻放,香氣四溢,唯一不同的是,水裡的菊花是向下開放的,心藏在蕊中,茶色是陳舊的淡黃。其茶清淡,但清而豐,淡而腴,更主要是色鮮味新,能除一宿舊氣。 據說愛吃茶的人,對泡茶的器具也是極為講究的,一般以紫砂為上,但我泡茶卻愛用玻璃杯,主要是為了欣賞它的茶色。泡茶時,要在杯內先注上水,再加茶葉,因為它極為鮮嫩,一如二八妙齡,太熾熱了會傷了它。熱水緩緩注入,小而嫩的葉子便在水裡一片一片復活,竟是從未見過的翠綠。我在注水時,是不使杯滿的,留兩截手指節的餘地,茶葉放下後,忙把杯口湊近鼻子,香會濃郁地在鼻端瀰漫。因為早為它留下了空間,這香就顯得飽滿,停佇的時間也就長些。 不管怎樣,吃茶最終講究的是一種品味,可淋漓盡致表達出種種閒情逸致。文人品茶,常喜歡從茶中找出許多意境來,比如禪、比如道。凡人飲茶,卻總能從茶中品出情來,親情,友情。你我皆凡人,能從一杯清茶中發現這些愛就足夠了,愛自然,愛親人,愛朋友,也愛自己。有了愛的心情,就像三春的暖陽,心花怒放。我認為吃茶其實是一種心境,一個人平日裡散淡恬靜,與世無爭,輕聲細語,拈花微笑,就可以說是有「吃茶的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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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張一甲子的照片

■紀小樣 眼睛不大,但看得出 堅定的眼神、單眼皮 美人尖、油亮光澤的「海結仔」 蔥管鼻、飽滿的天庭、豐潤的臉頰 難得看見的「內庫帶」、「西米羅」 側轉頸項、斜撐廳前石柱、單手插腰 烏黑清澈的眼瞳裡有一件白紗的反光 以及一抹稚氣又深信愛情的微笑 偶會跟隨帕金森先生出去散步的母親 被我說得羞紅著臉——這是清明節前 對一幀平面的、父親的遺像 惘為人子的我,所能做的 最深入的觀察 【註】 海結仔:來自日語「ハイカラ」的臺語發音,華語稱為「西裝頭」,即梳平的三七分髮型。 內庫帶:英文「necktie」,日語發音「ne-kut-tái」,臺語「領帶」之意。 西米羅:日文念做「セビロ」(SE BI RO)。「西米羅」並非日語,原是英文Savile Row Street,是一條街道名稱。”Savile Row Street”是英國倫敦頂級西服手工縫製聖地,有超過250年的歷史。臺語「西米羅」(西裝)的發音,即從此轉化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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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說故事的人

■劉妍伶 闔起書本,我思索故事的真實性?家族歷史竟可以縱向穿歷六代?而我的家族記憶,卻因未被傳承而空白。 說來遺憾,雙親早逝,母親五十九歲,父親六十二歲,便離開人世,與他們相聚時日太少,來不及耳聞屬於他們的青春韶光,未被述說的歲月,成了記憶斷層。 但朋友說:「這與年紀無關。前提是,必須一個願意講,一個願意聽。」朋友下了中肯又篤定的結論。 她以自身為例,因為和母親都喜歡閱讀,倆人經常共同討論某本書、某個作家、某部電影、某首歌,母親健談家族故事,也輾轉分享身邊親友的瑣事。朋友因此得以發掘一篇篇生命速寫。由於是關係緊密的親友,那些隔著許多時光的風雨軼聞,便不再只是茶餘飯後的閒談。 於是我的思緒也回到童年光陰。假如是個晴好日子,晚飯後夜色轉濃,全家大小搬了凳子在門口樹下乘涼,一面吵著母親說故事。但她說了什麼?說了誰的情事?隨著時間流逝,逐漸沖淡我的記憶底色,即便在心中一一翻找,仍是所剩無幾。 日後我離鄉求學、母親二度就業做起小生意,我們各忙各的,交集時聊的盡是日常瑣事。以至於我結婚生子,回娘家相聚的片刻彌足珍貴,面晤時的隻字片語,拼湊不出一個印象深刻的傳說。 多年過去,我才驚覺,對家族歷史最深刻的記憶,竟是母親過世前的某日,那天正逢中風的父親生日,晚餐後姊妹們與父母齊聚慶生,性情暴躁的父親那天顯得和藹可親,不斷說著自己年輕時的許多風流韻事。 客廳懸吊的水晶燈,光線柔和,映照父親光禿的頭頂,閃閃發亮,猶如另一盞溫暖的燈,他意氣風發,彷彿重回年少的倜儻。母親一旁微笑,時而補充遺漏的細節,或侃侃發表當年心情。那夜的情感互動,豐盛於以往的團圓夜。可惜的是,夜如此短暫。在那之後,我們不曾再有這般熱鬧的交流,那些畫面,成為無法複製的回憶。 我來不及從父母口中聽聞更多家族故事,如今兒子同樣不曾向我探問任何古遠的自家俗事,他與當年的我一樣,離枝獨飛,偶一回巢也形色匆忙。 我終於明白,說故事與聽故事的人,都需要一顆安定且珍惜的心,任憑日常繁事川流,唯有情繫當下,故事代代流轉,美好的、溫暖的、或苦澀的,經由訴說,不遺忘,才能讓生命更加美麗與溫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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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抒情藍調──江賢二個展觀後感

■徐絹單 如果未曾日夜凝望海洋,聽潮起潮落,如何讓藍色入心又出神?海水漫過出竅的靈魂,風聲帶著鹹味,浪花拍濕憂傷的褲管。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站在畫外。夜抽乾大地的顏料,前方銀光閃現,藍色不再只是顏色,它帶著動詞,以疊句般的節奏,一摺一摺鋪陳出比西里海岸的璀璨詩行。 迎面而來是無邊的海。畫家用揉皺的手紙堆疊鋪陳,紙張的褶皺如水波粼粼。那些沉思的時刻與超越感官的靈感,在紙團中逐漸聚焦,細節浮現。萬種藍、千層綠流動交錯,或深邃,或激昂,沉靜而悠揚。 有人說:「上帝創造萬物,唯人眼最寂寞,世界行經雙瞳,卻什麼也留不住。」若不是畫家捕捉殘存的光影,以畫筆撫觸天籟,寂寞又能皈依何處?生命的感覺不再囿限於顏色,彷彿有音,有聲,全音或半音;有亮與暗,有呼叫,也有回應。 再湛藍透亮的海洋,也有黑暗的時刻。此際,浪花如風中飛散的蒲公英,擦亮了心靈,也照亮沉默的譬喻。台東的海,廣納諸河,也寬容畫家的孤寂與嚴肅。我的雙腳游移於展廳,彷彿隨浪潮行走,傾聽它們的敘事。 「我試過的藍,比你想像的多。」影片中,旅法多年的江賢二先生低沉的說。他帶著濃濃的台灣口音,如同一枚標記產地的印章。旅外時,他關上窗,把所有光都往內心倒,企圖在畫中點亮生命的灰與暗。 回台定居後,他來到台東金樽,終於敞開窗戶,讓光走進畫裡。畫筆不再只是蘸著顏料,而是蘸著台東的光,那來自大海與山脈之間的律動節奏,自由而奔放,燦爛又豐富。 詩人陳育虹說:「其實,海/等於感覺/流動鈷藍的感覺。」潮來潮往,台東的海是畫家的詩篇,是詩人的畫像,也是旅人帶走的感動。 那年秋天,我走進台東美術館。耳邊響起太平洋的藍調,潮聲去了又來,像畫,也像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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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語驛

■康書恩 默默地,我將詞語 摺疊成鶴的形狀 讓它懸在風的隘口 等待一次 未完成的起飛 有些話必須在喉間 發酵成蜜 有些則任其結冰 在舌尖形成 小小的懸崖 當我選擇緘默 整個世界開始 傾斜:郵差誤投了 光的地址 候鳥篡改星圖 而你的眼神突然 有了潮汐 那些未曾說出的 比說出的更重 像錨沉入 意識的暗流 牽動整片海域的 經緯 有時一個詞 卡在齒隙 就讓整個季節 開始鏽蝕 有時只是遲疑 便讓一整座花園 在句號裡 走失 語言未出口 世界卻已轉向 我靜靜攤開 空白的掌心 任所有意義 在此換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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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杯奶茶裡的文學情誼

■曹建龍 那日,我正伏案於如山的文案間,手機突然震動。快遞員清亮的嗓音裹挾著夏日熱浪傳來:「您好,您訂的奶茶到啦,在警衛室門前,來取!」盯著螢幕上的陌生來電,我怔在原地——連日被工作纏得脫不開身,分明未曾點過奶茶,莫不是送錯了? 「是不是弄錯了?我最近根本沒下過單。」我握著電話追問道。快遞員爽朗一笑:「怎麼會錯!訂單顯示二十分鐘前剛提交,您這就忘啦!」望向窗外的快遞摩托車,對方正焦急等待,我不便多耽擱,快步走向警衛室,簽字後拎回印著可愛圖案的紙袋。 陽光透過辦公室玻璃傾瀉而入,在茶百道的紙袋上鍍上一層金邊。拆開包裝,「楊枝甘露」四個燙金小字映入眼簾,宛如盛夏枝頭飽滿誘人的果實。消費清單背面,醒目的藍字寫道:「我們為什麼喝奶茶」,角落裡,一行淡黃色小字寫著:「奶茶的一分甜,可以讓生活變得十分甜。」 吸管刺破封口的瞬間,清甜果香與醇厚奶香交織漫開。剛抿上一口,手機震動起來,微信對話框跳出熟悉頭像:「這杯楊枝甘露,有沒有把你從忙碌中解救出來?」是吳發獎!這位中學老師,與我因一本刊物結緣。雖同處一座城,卻因工作忙碌,見面機會寥寥。 思緒飄回到去年。身為散文欄目編輯,我在郵箱發現他的投稿。他的文字如靈動溪流,流暢且富有文采,很快有一篇被採用。為幫這位異鄉人融入本地,我提議他書寫對這座城市的印象。交稿後,文中雖描繪了龍歸坪雲霧、秦漢古道、通天山景致,卻稍顯空泛。 我在文檔逐句批註、逐條回饋,建議聚焦一兩處景致,融入風土人情。沒想到他欣然接受。此後,他背著相機一次次踏訪風景區、穿梭大街小巷。再審稿時,字裡行間滿是對小城的深情,彷彿能看見他在夕陽下追逐光影的身影。 自那以後,我們成了彼此的「文學雷達」。每當文章在報刊發表,都會截圖分享、交流投稿心得,字裡行間藏著獨有的暗號與默契。他偶爾邀我去奶茶店小聚,暢聊文學與夢想,可日程總像錯位的齒輪,一次次錯過相聚。 前幾天,他的散文登上報刊,我興奮截圖祝賀。他突然發來消息:「曹老師,想不想喝奶茶?」我盯著螢幕苦笑,隨手回了句:「喝奶茶?我早已忘了奶茶的滋味了,有時間可以。」未曾想,這句無心之語,竟化作今日這份意外驚喜。 喝著這杯奶茶,甜香裡藏著意外驚喜、綿長情誼,更有文學牽起的奇妙緣分。或許生活就像這杯奶茶,平淡日常中,總會藏著不期而遇的溫暖,而與志同道合的朋友攜手同行,便是歲月給予的最珍貴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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