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咱攏是火金蛄的護持

■游鍫良 暗夜的火金蛄 位樹林懸懸低低的烏頭鬃飛去 親像一條引路的金粉 自由飛過咱的夢 共天星月娘仝款 愈暗愈光 四界攏真精彩 閃光的雲天 毋知是毋是猶會當輾落啥物 佇透早進前送來甘露 草埔頂梳頭鬃 變成囡仔歌 蝴蝶點醒青翠 共咱的忝頭攏綴時間消失 聽講看著是一種幸福 幸福的記持有一種寄託 聽講看著會予人清醒 清醒的大腦就有清芳的營養 啉著大自然甘露佮空氣 昨暝的火金蛄 不三時佇大腦起飛 天星享受自由 甘露佮空氣接受著世界 分享 快樂 欶著人生 啉著紅塵 咱攏是天星的護持 聽講佮記持攬著火金姑 多謝有這份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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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筆墨間的心靈朝聖——書法臨帖隨感

■張和平 臨池數載,素箋上蜿蜒的墨痕早已超越了單純的技巧訓練,化為一場跨越時空的心靈對話。每當提筆臨寫《蘭亭序》,彷彿看見王羲之在會稽山陰的曲水旁揮毫潑墨;摹寫《祭侄文稿》,總能觸碰到顏真卿筆尖震顫的悲憤。書法臨帖不僅是對傳統藝術的傳承,更是一場修行者與古人在精神原野上的邂逅。 在悠悠墨香中滌蕩心靈。在資訊爆炸的現代社會中,臨帖如同搭建起一座靜謐的禪房。筆鋒輕觸宣紙,呼吸自然調勻,雜念如塵埃被拂去。臨寫趙孟頫《道德經》時,墨色隨經文流淌,老子「致虛極,守靜篤」的哲學悄然浸潤心田。這種專注狀態下的精神淨化,恰似《大學》所言「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的修身之道。 不同書體對心性的磨礪各具特色。篆書的圓融渾厚需要氣定神閑,隸書的方正謹嚴講究法度森然,行草的恣肆奔放則需胸中塊壘的盡情抒發。臨寫張旭《古詩四帖》時大開大合、詭巧跌宕的筆勢,讓人頓生「黃河之水天上來」的豪邁;摹寫王羲之小楷《黃庭經》,又需將心神凝於毫末,體驗「一沙一世界」的精微。 於臨摹學習中感受書法藝術之美。書法堪稱「紙上的舞蹈」,每個時代的大師都在點畫間鐫刻著獨特的審美密碼。鐘繇的《宣示表》如老樹盤根,樸拙中見靈秀;王羲之《快雪時晴帖》似流風回雪,把自然意象化為筆墨韻律。臨習這些經典法帖,實則在進行系統的美學訓練。懷素的狂草看似醉後恣意妄為,實則不逾規矩,暗合「庖丁解牛」的藝道之境;蘇軾《黃州寒食帖》將人生況味注入筆端,創造了「無意於佳乃佳」的藝術典範。 在對比臨摹中更能體會書法美學的精妙。將《曹全碑》的秀潤與《張遷碑》的方拙並置,便能理解漢隸「同源而異流」的美學特徵;同時臨寫褚遂良《雁塔聖教序》與顏真卿《多寶塔碑》,可直觀感受初唐與盛唐書風的嬗變軌跡。這種審美經驗的積累,使臨帖者逐漸建立起了立體的藝術認知體系。 從文字品讀中神交古人。黃庭堅《砥柱銘》中斑駁的墨蹟,記錄著貶謫途中的風霜;傅山《哭子詩》的顫抖筆觸,凝固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臨帖時與這些情感密碼相遇,實則是與古人進行著超越時空的靈魂共振。當臨寫文天祥《謝昌元座右辭》時,鐵畫銀鉤間彷彿能聽見「人生自古誰無死」的慷慨悲歌;摹寫八大山人作品,怪誕造型裏分明藏著遺民畫家的孤傲風骨。 這種文化對話在碑帖題跋中尤為明顯。董其昌在《戲鴻堂帖》中的批註,既是對前人書法的品評,也是對自身藝術觀念的投射。臨帖者通過筆觸觸摸歷史溫度,從《平復帖》窺見西晉文人的交際網路,在《伯遠帖》中感受東晉士族的山水情懷。這種立體化的文化認知,遠勝於單純的史料閱讀。 硯臺中的墨汁漸漸凝乾,案頭堆積的臨作見證著光陰的流轉。臨帖不僅是書法愛好者的精神寄託,更是文化傳承的重要方式。當我們以敬畏之心對待每一本帖,實際上是在守護古老文化的基因密碼。那些穿越千年而來的筆墨痕跡,終將在我們臨寫者的筆下獲得新生,繼續講述著永恆的文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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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不是我的菜

■蘇佳欣 公園草地的幾個角落,多年來的野花野草自然蔓延,以含羞草和大花咸豐草居多,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而有些野花野草,例如風雨蘭,則要特別的季節才看得到,我戲稱八月風雨蘭,但是去年颱風明顯來遲且變少,九月風雨蘭也隨之變少。這些看來絲毫不起眼的植物,安安靜靜的,卻說變就變,稍不注意,說不見就不見。植物似乎就像動物一樣,也有著不同族群生長的地理範圍,各據一方領地,隨著時間過去,勢力消長悄悄或「巧巧」變化中。真希望我的一點點文字記錄,可以像我亂種植物一樣,把整個公園給種起來。 天天走過路過,處處都有自然風景,熬過一整個漫長的冬天,最近天氣沒那麼冷了,二月的陽光充足舒服極了。樹上的苦楝結果,是一種果實的黃,而地上有另一種別緻的黃,菊科的小蒲公英、也是小金英花,開好開滿開成耀眼金黃,其葉子又叫做兔兒菜,像兔子耳朵、尖尖長長的,特別吸引我注意,趁沒人注意,摘下小花小草,放口袋拿回家給兔兒吃。 我家老兔兒屬虎,天生茹素,但愛吃「野味」,已經度過二輪兔年,也就是十二個春夏秋冬之久。如果像人類小孩的話,可以去上中學了。而那個角落多年來,交替更迭著長出其他野花野草,因為不是兔兒的菜,自然我便不去採。早春長出兔兒菜,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本來我只注意到會隨風飄走的蒲公英,不知道在種子形成之前,早就有兔兒菜可以食用。老兔兒一吃到新鮮現採的兔兒菜,好像吞了維他命,眼睛發亮、充滿玩興,至於那小小金英花,他一點興趣也沒有。 凡事不了解或稍有疑問,忍不住就查查網路,原來兔兒菜具有微麻醉性,人不可多食,但是這種麻醉性表現在兔兒身上,卻變成精力充沛的效用,不禁懷疑,莫非麻醉其實令兔醉?這我就不便多加臆測了,起碼我知道兔兒菜不是我的菜。能夠找到老兔兒的菜,我感覺很好,心情就和刮中刮刮樂或天熱來一隻抹茶口味霜淇淋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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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黃克全詩二帖

■黃克全 1.安和路Pub某男女二重唱 擊出閃電的 不是思想 是抹掉思想的 另一道閃電: 那叫肉身 就像以往事築堤 擋住一條洶湧的記憶之河 歌聲,會呼吸的鋼鐵 築起人世的森林 滿林的意志、悲歡 風拂過柔軟和堅硬的心 會呼吸的鋼鐵 地平線的星星搥打出火花 玫瑰呼吸著黑暗的光 雲朵走來走去 宛如以齒輪轉動 但歌聲是會呼吸的鋼鐵 築起世界的意志 儘管悲傷是暗夜血鋸 反覆來回鋸著 思想與肉體紛紛崩落 遠方潮濤宣喻著某種 隱晦的信仰教義 但風拂過滿林的意志和悲歡 柔軟和堅硬的心 撐起世界的森林 歌聲逃出了時間的牢籠 2.福德街某雜糧鋪老婦 妳坐在那裡 所有五榖雜糧慢慢繞妳而轉 如史蒂文生在田納西州山巔的瓶子 世界也繞妳旋轉 雖然妳仍然不知自然的秩序 也不知現實生活比一場戰役還要慘烈 烙下傷痛的火印 留下閃電般的一次記憶 妳是單獨的 也是共有的 妳是身旁這個駐足者 被閃電襲擊下的母親 某些話語以畫面在他心裡拋顯: 母親生前我為她煮過的那  碗 小米粥,始終溫熱著 妳的笑卻漸漸涼冷 我放開緊握的拳頭 掌心的潮汐撲打上眼瞳 像根根金針銀針 而妳仍然坐在那裡 像一座魏峨的山 不知象徵的意義 不知茫然的偉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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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春訊

■韓慧彬 陽春三月,清風拂面,萬千花朵在枝頭綻放,宛如風中搖動的鈴鐺,叮鈴叮鈴地唱著小曲。小河開始漲水,清澈的河水一路跳著歡快的舞蹈,向沿岸的土地傳遞著生長訊號。 春天真的到來了,在這個萬物生發的時節,自當默唱一首自然的心經,感歎生命的堅韌與頑強,鵝黃抹了樹的枝頭,樹便有了生命;大地有了綠色,萬物才富有活力;春訊到了,季節才變得如此動人! 春,你應該欣慰,寒冬時節的草木放棄了嶄露頭角的機會,悄無聲息地鑽進土壤,為生機盎然的你,積蓄生命的活力;春,你應該驕傲,這滿地的奼紫嫣紅,都曾在風中默默等待,此刻那嬌豔的身姿和撲鼻的芳香,皆是為你而來。 杏花微雨,淅淅瀝瀝,婉約朦朧。這個季節,我最愛在雨中撐傘漫步,去體味春雨潤物的含蓄內斂,還有萬物復甦的輕盈歡脫。儘管天色依舊陰沉,儘管空氣中依舊夾雜著絲絲寒意,但我並不在意,只要有陽光照耀在自己的世界裡,又何必理會是烏雲還是寒冷。該過去的總會過去,該到來的終會到來,生命本就如此,簡單生活,坦蕩行事,方能一切安好。走著走著,我那一汪乾涸了一個寒冬的心池也漸漸盈滿了舒暢的漣漪,神思也更加清明起來。 沉默的泥土,往往被春雨滋潤得最多。可是春雨呀,不知你落入塵土之時,可曾為自己失去純潔無瑕而感到可惜?可曾為自己即將面對的汙濁而感到煩惱?我只看到你隨遇而安,來去匆匆。你說,既然選擇了,就應該坦然接受,真誠包容。你說,美麗註定短暫,但卻因短暫而更顯珍貴。最終,汙濁在你平靜寬廣的胸懷中慢慢沉澱,成為一捧滋養生命的沃土。原來,忍耐與理解才是寬仁的真諦。 春雨呀,你當知曉,你已在汙濁中變得更加純潔,而更加難得的,是你那顆悲憫萬物的心。如果說世間的收穫都要經歷失去的痛苦,那麼能在捨與得之間作出正確選擇,依靠的便是那一顆純真的心了吧。 曾幾何時,我一直在抬頭追求那些無法實現的夢想,卻忘了實實在在走好腳下的路,驀然回首時,總會悵然若失。此時,如絲般的春雨落下,彷彿洗刷掉了我眼中的迷霧,帶走了我心中的困惑。人生之路看似漫長,卻又如此短暫,人生的價值可以被埋沒,也可以被發掘,就看你敢不敢去付出,去承擔,正如春雨入泥那般無怨無悔,一往無前。 在春日裡,我與春風同行,與春雨相伴,定能踏平前方的萬千荊棘,收穫屬於我的美好與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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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清晨的黃色校車

■度睿 優雅社區巡迴一周,慢走究竟改進膝蓋,或者惡化?暖黃色耀眼帶著交通權柄的美國學校校車,蜿蜒進入視線,總能帶來神秘氛圍,勾起靜寂想像,一些悵惘或神諭。是否明亮流動校車瞬間引動的時光籌碼,穿越回遙遠無法扣訪的童年,難忘的是自我精神原鄉的童年?地球村的當代,我行在女兒家紐約州賓漢頓小鎮的外圍坡地。 此州規定,校車停車信號燈亮起,學童上下車之際,所有路上兩側車子必須靜候暫停。如果輕易觸犯法規,肯定接到交通罰單。據說未來的美國總統,也坐在某個城鎮的黃色校車內。黃色在國際通用安全標識中,代表警示含義。美國黃色校車給人的一大安穩感,昭告幼兒呱呱墜地後的成長,帶來高度的喜悅。因為未滿五歲的daycare和preschool屬於私校範疇,必須自己接送。 早晨六點四十五分,四歲半的孫女獨自一階一階拾階而上,走入完全不認識人的校車空間,恰如初次巍巍顫顫走路,女兒搶拍驚喜影片的本質。也許現今人們攝照太多影片,影音視頻還有美肌,虛構和真實,已經慢慢遺忘原古的初心愚騃。 報名四個半天的夏令營,是九月開學後搭校車的適應期。其實學校有備餐,探親三個月的倆老,堅持弄點讓孫女先吃,是期待她長高長好,或者饋想自己從前養育孩子數十年,不曾的早起做早餐,心態的逆襲?對於隔代,榮寵還是嚴教,別拿華人思維訓誨孩子,學習美國幼教教師們,一貫讚美的語氣和笑容。 但那物質簡樸的五十年代,從幼稚園起,得讓自己雙腳結實徒步,與馬路相遇,並無校車可坐。小學二年級前在豐原,總一個小小身影獨自悠邈漫步,有時心不在焉地走,有時提高警覺。搬至台中後,清晨母親烹調好愛心便當,準備讓上班父親和上學姊弟四人帶出。吃完早餐,匆促離家,和手足或鄰居小孩走向各自的學校,走過繽紛人群探索的台中公園,學校就在其旁。也慢慢迎向寬闊或窄仄,各自的人生。 門口就是一站。第二天,孫女忘了帶水瓶下來。第三天上車,跟車女老師拿給我們。第四天,跟車老師廣播後,孫女才有些神色惺忪走到車門,早起的她睡著了。下車分離,幼小心靈有些依戀交疊,跟著我和阿公,看著往山谷路慢慢遠走的校車,不斷揮手,該已適應。 從社區山坡往下望,學校就在下方不遠處,上學放學仰視俯瞰裡,白黑黃棕等孩子們、得學會多少拿捏,才能變成大人。聽女兒說開學後,左鄰右舍的孩子都會出現。他們將一起坐著校車,開啟視域,穿越樹林前往童年故事。一如我們幼時伴著風霜雨露,在豐原和台中馬路遊走的縷縷點滴,老來流變成生命軌跡的光華鎖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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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沉香

■葉雪蓮 點起一盤沉香,刻有古篆的銅香爐裡便緩緩升起一縷青煙,百年沉香就這樣在暖陽中,婀娜著,並慢慢舒展開它的香魂。盤坐在米色蒲團上的她,任若有若無的暗香沁入經絡;任陽光穿透陽臺玻璃,將浮塵溫柔成碎金後織就半透明香幔—這是沉香在講述自己如夢如幻的身世?她不僅一念升起。 十七年前,市場,一個匆忙的黃昏,一箱錯置的沉香木地板成品叩響命運的玄機。當黃花梨的溫潤與沉香的凝脂在暮色中相遇,她觸摸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傷痕:棕眼斑駁的木紋間,似凝結著熱帶雨林深處的嗚咽;沁人心脾的暗香,似描摹著古樹在雷火中開裂,汁液在潰爛處結晶,而它,一種稀有的暗香便自腐壞的肌理滲出。這稀有的暗香,是那麼的純淨,那麼的清新,那麼的遺世獨立!說它是絕塵之香,真不為過!原來成就至美,是要經過雷轟電掣、擁抱千瘡百孔的修行的! 撥起電話,讓錯置的沉香木地板原路返回,隨後,一串感恩的沉香手串自此纏繞在她的腕間,至今,已伴她走過六千多個日日夜夜。每當清晨,天光刺破窗簾時,她便在沉香與晨風中穿行。穿行在廚房,穿行在洗衣機旁邊,穿行在照顧因腦梗而癱瘓的丈夫房間。她常想,她的丈夫是來渡她的,十七年如一日地以肉身示現無常,也以喜怒哀樂的驚濤駭浪來驗證她的修行。她常想,她的很多緣都是來助她修行的,看那教案上,一疊疊書,一遝遝試卷,新了又舊,舊了又新;一張張稚嫩的臉,熟悉了又陌生,陌生的又熟悉了。英文字母與孩子們在特定的時空裡交融,生發一波又一波歡樂,一波又一波智慧,使她這17年春秋,也像春天一樣充滿色彩。 斗轉星移,沉香手串已結成了深褐色包漿,表面上紋理內斂,細膩溫潤又質感絲滑,早已將傷痕釀作了琥珀。 香爐上空,青煙忽聚忽散,恍見當年跪地輕撫沉香木地板成品的她,一邊微微加熱沉香木地板成品,以判斷沉香木真假,一邊細細品味其飄浮的幽香。她醉了,整個人陶醉在沉香裡,當撩起額前的碎髮時,她發現碎髮也沾了沉香。從此,即使香有三千,她,獨獨鍾愛沉香;從此,即使在喧囂鬧事或於孤巷獨行,她,唯沉香手串形影不離。佛經裡說眾生如沉香,必先自傷方能生香。這點,她記住了。當她的義工紅背心如火般掠過街角時,腕間沉香總在隱隱發燙—這是那串枯木在分泌善良、慈悲的脂淚,以撫平裂痕,散發馨香。 冬去春來,晨疊暮展,晚課開啟。當月色漫過打坐墊,清冷的月光下,香爐裡積著的劫燼,閃亮著少許火星,這讓人聯想起蠟燭,它終其一生,就是把自己的痛疼熬成光! 窗外玉蘭花開花落,那串沉香手串,依舊沒有裂紋,纏在她的手上,寂靜、溫熱、絲滑。無疑,這是沉香撫平了它自己的傷,使它永不結痂,並且在顛簸的流年裡,一直香韻浮動,浸潤光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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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遠方有樹——致在高雄的詩人黃漢龍

■向明 一位專研虛靜哲學 且精於陰陽五行 和命理脈相的詩友 總是把他那海邊的 一行行高瘦纖弱的樹 當作代言傳給我看 看它們無言語的不停弓身 看它們風靜時的垂首沉思 看它們久久原地伸頭探望 看它們任年輪一圈圈增長 看它們阻止不了嫩青變枯黃 遠方有樹 老友總不忘隨時傳給我看 那是遠距寄來的祝福叮嚀 盼我莫辜負尚有大好時光 別管那會嘔氣的政壇醜事 也學學樹的那種虛靜涵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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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旗山之夜

■暮云 黃昏時,夕陽在疏林外渲染著,一種朦朧,一種清淡的詩情,我穿越過層疊的飛煙與薄霧,來到這純樸的旗山,為一位我大學同學的結婚晚宴。 夕陽從灰雲之後發射而出,成條成縷的照射在山坳間,這美麗的景象,在我的視野內,在我渴望的內心裡形成了天地間的至真、至善、至美。 距離宴客時間還早,於是我決定先走訪中山公園頂上的孔廟。循著石階,一級一級往上爬,階石上,到處是凋剝而脫落的痕跡,和著稀疏的幾片黃葉點綴其中。因坡度大,要仰起頭來才可看見前方;兩側樹林,隨著層級,傾斜而上護蔭著。 走到石階的中段,向西而望,可看見淨光寺在竹葉林中悄然聳峙,祥和且寧靜。當我抵達了孔廟的廣場,紅色的建築和牌坊已呈現眼前。在石牌兩側,砌有紅白相間的緣石,往內而走,可見到孔廟的周圍,被層層的樹林環繞著。一時之間,髣髴走進了森林世界裡。 在歷史記載中,儒、釋、道三教,孔子即主張儒家思想。其學說思想,不僅是學術思想的主流,也支配了行為層面兩千餘年,雖儒派未彰顯其教,但凡是讀書人皆敬稱孔子為「至聖先師」,又何能說他的信徒沒有遍及各地? 這座孔廟的四周花草,看來彷似沒有專人修飾整理,也因此,有著古樸的味道,我就坐在孔廟前的小石階上,眺望遠方。星星和燈火都很遙遠,而遙遠的旗山最高的山,旗尾山,尖塔式的形狀,就在我最遠的視線中。 因適值暮色時分,冬春交替之際,天色暗得快,整個遠方,被層層的雲霧所籠罩,但依稀還可描繪其輪廓。在旗尾山過去,便是眾所週知的荖濃溪了,其源流,向東流至高屏溪。 在這時這地看旗山,印象是模糊的,然而,這幅畫面,可愛處在於靜寂。市聲飛不上來,更可愛處因淡墨一筆中點幾次明亮,燈火是比較突出的,點點閃爍的光芒,將夜裡的旗山鎮,凝聚起一條美麗的銀絲帶,雖比不上由萬壽山俯向港都眺望下的那種通明,但,我的思域因著古典的質樸,卻得以休憩,沉醉其中。 對眼前這片夜色,我正有著獨立於煙塵外,靈性極致的感受。於是,我開始讀著夜下的風景,而且細讀著,像是要把整個旗山夜裡不同的展示,全部讀出。 在這裡,說無聲也還有聲,林梢風低低吟著,一彎月淡淡熹著,又有霧,靜止在某一處,寒意有些重了。我開始吟起了宋詞白玉蟾:「淡淡有煙籠著月,深深籠水淺籠沙。」是呀!這是一個多奇妙的夜晚,伴著林梢的風籟,伴著煙露迷離的夜色,在這搖曳的風中,浮現兩三件心事。 而今夜,雖沒有越過關山萍水,也沒有將笛聲凌在風上,但是,在這田野遠曠的階上靜坐,偶有松風來陪伴,讓我深深感知「山中無日月,寒盡不知年」的森林,已讓我神思飛馳,恍如隔世,記載著這份緣。 此刻,孔廟的周遭一片漆黑了,落日已悲壯走出,我緘默了,獨留樹林吹響著的冷風,為著這座孔廟傳唱起歷史千載的笛韻。靈魂們不知自己已在這裡蹀踱幾回,洪荒的季節出現過的史前陳跡,突然變得真實了,超越時光,在時間之外孤絕。猶若一隻孤伶傷懷的孤鳥,自天際傳來淒絕的哀音,飄入我狼藉的思緒,伴著我在這孤寒的夜。 而屬於昨日的,屬於愛情的,屬於年少的往事,都揚起在天際,一下子,覺得事事都改變,事事都未變;迢迢來到人間,在這裡豁然開朗,也在這裡隱然憂慮。 歸去來兮,陶淵明對這遠古的陳述,是否還有歸去的打算?周遊九天,上窮碧落,下黃泉,屈原是否還對人間有著滿腹牢騷?莊子的華胥國,陶潛的桃花源,李清照的如夢令,杜牧的秋夕。髣髴,都如魂兮歸來,在我的周遭徘徊流盪……。 記得一位師父就曾說過:「世人不識青天意,空使身心夜中愁。」也許,人們就像蠶兒吐絲,將自己圍困起來,每天吐著、圍著外界的潮漲汐落,在心裡翻騰未休吧! 腕錶上的時分針已告訴宴請的時間已到,我隨即起身,重回原路。一路上,再次地望著這裡的景緻,遠處一灣亮著皎潔的光輝,還有那穹蒼中大小的星子散列著,這是個有星有月的夜晚,而耳畔賡續不斷地迴響起如此清晰且洶湧的松濤聲。 當我循著下坡的石階,一級一級的走下去,遠天的夜色,也漸漸消失,那份神清自若的感受,也漸漸散去;相繼而來,是車聲的拉近。我的心靈,又從燦亮的燈火,喧嘩的人群,投入萬丈紅塵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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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鳶尾花

■王岫 夏日到了,植物園荷塘旁的小池,也循時序逐漸盛開了一片鳶尾花,年年歲歲如此。 三十七年前,遷居植物園附近新居,為填補書架下一塊空白,我們花三千元買了梵谷的那幅著名的鳶尾花,當然是複製品啦! 100號加框的名畫,也盡責地充當我們是假文青的象徵三十幾年了,如今,我們人老了,可牆上掛的鳶尾花似乎仍不老,沒有褪去燦爛,連最近的大地震也沒震垮過它。 之所以選買梵谷的畫,最初大約是讀了大地出版社版余光中翻譯的《梵谷傳》,對孤僻、窮困一生的梵谷,有點悲憫的關係吧! 但梵谷的畫,生前沒人買,死後沒人買得起,我們也只能買複製畫,剛好畫廊擺著他這幅「鳶尾花」,也就買了,其實當時,我雖日日經過植物園到舊中央圖書館上班,腳步匆促,除了的荷塘的田田荷花,並沒多去注意其他草木的花開花落。 退休後,才有時間多去賞花看草,也注意到這一小片春來盛開的鳶尾花了。它一開花,綠繡眼和白頭翁等鳥類,也就吱吱啾啾前來拈花惹草了,非常熱鬧。 前幾年,我重讀過九歌增訂再版的《梵谷傳》,厚厚一本,睡前讀之,有時讓我想起,總是孤僻、憂傷的梵谷,若看到像植物園有荷塘、其他大樹、花草等,吸引諸多小鳥、水鳥或翩翩蝴蝶環繞盛開鳶尾花的生機盎然這一幕, 以後大概就不會自殘而亡吧?可惜當時畫鳶尾花盛開時,他正住在法國療養院,困在小小庭園裡的一簇鳶尾花,也像他內心一樣孤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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