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阿拉木圖:一口冬日的蘋果

■王崢 近日抵達哈薩克斯坦最大城—阿拉木圖(Almaty),意思是:蘋果之城。所有朋友會問我的同一個問題是:「去那裏幹什麼呢?」好像世界上彷彿除了紐約,巴黎,和東京這樣的城市,去到其他地方都是需要一個確切理由的。引用電影台詞來回覆:「旅行就是沒有目的才有趣」;但這顯然無法令人信服,於是只能勉強編纂其他理由:「我想找一個適合聽KINO(前蘇聯著名搖滾樂隊)的環境」;「我想體驗冬天」;「這裡物價比新加坡便宜百分之七十八」。但真正的理由於此無關,我要抵達了之後才會明白。 對於長期在熱帶失眠的我來說,旅行如同向生活的湖面上投擲一顆石子—久違的波動不一定是好的,但至少也不會是壞事。在混亂的時區中,安眠藥吃完了,抗抑鬱一直在吃。本以為徹底逃離了中文或英文的環境,可以暫時安眠,因為確實在中亞感覺良好,至少很平靜;但是今晚再次莫名其妙地失眠了。聽到隔壁旅客的鼾聲,實在令人羨慕。身上帶的只剩下了止疼藥,本是為了感冒準備的,但是沒想到比安眠藥更好用,據說是其中的抗過敏成分作祟。我明白:我太累了,我就想好好在冬天走走路,看看街景,如空瓶晃盪,滾入美術館,雪山群,和大片的松樹林;但是沒有徹底切斷社交媒體的中亞之旅仍會帶來身後的陣痛。我和昨天認識的日本朋友山野(Yamamori)先生也是這麼說的。 他說他二十八歲再也睡不長,而我說我是睡不著,或者只能在旅途之中睡覺,而無法在兩個目的地其中任何入睡—這是多麼「卡爾維諾」式的領悟—任何目的地一旦抵達,便會成為新的城堡。於是今天肯定再次對他爽約。我們甚至重新用不開玩笑的態度聊了太宰治的文字及其人。太宰先生為什麼那樣生活呢?慶應大學畢業的山野先生又為何要辭掉東京的工作,來中亞旅行?冼星海為何又在阿拉木圖度過人生的最後時光?總之,有很多答案,但我決定不再有任何規劃地生活幾天,就算這是我千里迢迢甄選的地點。 總之,哈國人看起來沒有比我更快樂,但他們一定比我更放鬆。他們在有限的白日裏慢悠悠地穿梭在城市的各個角落,像松鼠一樣覓食和打鬧。他們珍惜時間,但並不追趕它。高緯度的日出如此遲到,但也正滿足我的癖好。在教堂門口,我走過那些為遊客準備的小馬隊,聽到了中文的導遊台詞,在入口一側看見了一隻僵死的灰鴿。我突然想到了張國榮的一句自白:「我一生沒做壞事,為何會這樣?」但什麼又是「壞」事,什麼又是「好」事呢?也許無論好壞,本來就會「這樣」而已。我在阿拉木圖城市博物館(Almaty Museum)裡發現了一種樂器—噪聲發生器(Noisemaker),具有多種型態,但都沉默懸掛在櫥窗之中—暗合了我的心境。我第一次預感到無論是旅行中的抽離,還是工作上的虛榮,都無法再拯救我。我惟希望那些如同熱帶飛蟲一般的記憶,可以暫時從生命的熱燈下消失,它們總是和某種毀滅性的燃燒相關。我想做幾天城市的牧民,放牧自身;或者如昨天下午,在烈士陵園的寒風中呼呼大睡。生命不再主動刻意燃燒時,就靜穆得像一棵冬松。 我想起來了,這幾天最令人感動的事情,是聞到昇天教堂(Ascension Cathedral)的豆油蠟燭,還有看到賽芙琳大道(Seyfullin Avenue)旁的殘雪。上次看到十一月的雪跡,還是中學時的大風天,但我從沒如此珍惜冬天的一切。去他媽的夏天吧,季節不過是地球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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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電器修理之來中夫婦

■沙山懷若 昨天來中之妻拿了一台手提式收音機,說:「聲音怪怪的,有時音量轉到最大還是沒聲音」。等她離開後,我即著手檢查,發現只是一個切換開關生鏽,噴了防鏽除鏽劑,就ok了。 測試幾次之後,沒有問題,我就帶著這台收音機去到來中家。他們夫妻倆一看到修好了,很高興地問多少錢?我說只是噴一下防鏽除鏽劑,不用錢啦!他們齊聲說:「這怎麼成呢?」來中之妻拿了200元說:「不然200好了」。我伸手只拿了一張說:「不然拿100好了」。 來中夫婦目前已經退休了,子孫都在外地討生活,老家只他們兩個老的。平常就在住家附近的菜園裡種些菜,到漁會去上家政課,不然就看看電視、聽聽廣播,消磨時間。在我手裡修理過他們幾台收音機,大都是掌上型的,而昨天修理的則是手提型的。 他們原本是養蚵人家,在30幾年前,我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就是去給他們剖蚵,母親剖蚵又快又好,成為他們最好的幫手,甚至他們去蚵園工作,收蚵的小販來了,母親還會幫忙秤蚵,所以他們都很倚重母親。 那時候我在外地讀書,老家只剩年邁的父母,我每次返鄉,看母親不在家時,就會直接去到來中家找母親,當時他們夫婦倆一看到我,就會叫母親停止剖蚵,回家煮一頓豐盛的給我補一補。 那時剛到考駕照的年齡,一個朋友送給我一輛他們淘汰的自用車,銷了牌,就讓我在鄉下練車。有一次我開往公墓的產業道路,不慎方向盤打偏了,輪胎落入路旁,卡在水溝裡,動彈不得,我只好棄車,走回去母親剖蚵處討救兵。來中聽了笑笑的,就駕了三輪車去幫我將車子拖上來。 母親過世後,好長一段時間,我都不知道要跟來中夫婦聊些什麼,於是就疏遠了,沒有繼續來往。直到幾個月前,我們的香蕉收成了,我就想說不然拿一串香蕉去給他們,而來中之妻也大方地收下了,只是隔天她就回贈了一顆冬瓜。 從此我們有多的水果就拿一些給他們,他們收下後也會送給我們一些自家栽種的菜,就在這種互贈當中,我們開始聊了起來,而聊得最多最投契的竟然是狗。 他們家有了一隻大型犬,叫做哈利,是公的,沒有結紮,時常瘋母狗,離家出走個2、3天才回來。而且還挺兇的,偶爾會追逐路過的車輛,對我們家的兩隻狗也不友善,只是看在旁邊的我們份上,還不太敢怎樣。不過我們幾次去來中家送東西時,都看到牠趴在屋簷下顧家,也沒有綁起來,似乎他們人狗都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 有一天早上,來中之妻載來一包狗糧跟心絲蟲病的藥給我們,跟我們說:「我們家的哈利死了。」還說那天人狗起了衝突,她拿起棍子敲了哈利3下,說了重話:「如果出去的話,就不用再回來了」。結果牠就真的出去了,3天後才被發現死在附近房屋間的窄巷裡,身體已經發出臭味,她不敢收拾,只好請一位外勞來處理。然後她卸下狗糧說:「這包才剛打開的,已經用不著了,載來給你們家的狗食用」。 古人說:「祖先德澤」,從母親生前的言行,我就充分地體會到,如果先人有德行,善與人往來,不僅後代子孫會有善的餘蔭,連狗狗也會受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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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蛇年說蛇:喜見升卿

新年伊始,「喜見升卿」四字就衝上了熱搜。正所謂「蛇之善者惟升卿」,「升卿」是蛇的雅稱,更兼有吉祥美好的寓意,「呼之即吉」,人們見了,自然無不心生歡喜。 當蛇年到來,「談蛇」成了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在人們固有的印象裡,蛇神秘、冷血、危險、不可知,故而在文學作品中多見諸志怪小說和民間傳說,且角色正派的不多,但也有例外,譬如升卿,又譬如中國四大民間傳說中的白蛇。毫不誇張地說,這個世界上人們最熟悉最偏愛的那條蛇,應當就是《白蛇傳》裡的白素貞了,她有情有義,忠貞不渝,與許仙的愛情不知羨煞了多少富貴人家與尋常百姓,以至於被鎮雷峰塔後,人們紛紛為其鳴不平,怪天不懂情法海不懂愛,所幸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裡,許仕林高中狀元,救母出塔,給了人們一個期待的大團圓結局。 不知道是不是情感代入,人們愛故事裡的蛇,也包容著現實世界裡的真實的蛇。以前農村裡幾乎家家都有柴棚,柴棚裡堆疊的除了一捆捆的柴禾,還有一摞摞碼放整齊的柴瓣。柴禾在鄉間統稱為柴,其量詞單位或為捆,或為擔,或為把,許多時候,農民在山上拾了枯枝、砍了柴,會用麻繩等工具將之捆起來,並用沖擔挑下山。嚴格來說,柴瓣也是柴禾的一種,但約定俗成,以樹幹為主。農人將無用的松樹、楊梅樹幹背下山,再用鋸子鋸成一尺餘長,隨後束聚起來,橫豎錯落碼放成柴摶,便於需要時用來燒火。舊時農村裡皆用土灶,按照居安思危的傳統理念,柴是一定要多備一些的,這樣冬天天冷的時候就可以不必再上山。柴多了,若直接東一捆西一摞地擺放,無疑會佔用較大空間,柴棚由此孕育而生。 柴棚通常放置於屋子的附近,只消幾步路就可行至,甚是方便。柴禾、柴瓣像疊羅漢似地疊著,那些勤勞的人家能一直疊到五六米高。柴棚頂上通常還會蓋一些茅草、稻草,以免下雨時柴禾被雨水淋濕。可能是因為遮蔽較好,又壘得嚴實,柴棚裡的溫度也較其他地方為高,於是,棚裡棚外成了小動物們客居的寓所。灶精(蟋蟀)、地蠶(蚯蚓)、瞎眼弟子(鼠的一種)是最常見的,間或,還能看到幾只臨時避雨的雀鳥與蜻蜓,以及一二通體烏黑的長蟲(大蛇),它們的長相與烏梢蛇相似,但身段要魁梧一些,上了年紀的人常稱呼它們為「遊龍」。受傳統文化影響,古時的人們相信蛇是可以經歷多次變化,最終成為真龍的,「遊龍」之名足見老百姓的質樸與純真,以及對蛇的敬畏與尊崇。對於小動物,人們向來是非常友善的。如果蛇爬進了屋子,樸素的農村人一般不會傷害它。任它自由遊出,或者友好地引導它離開。 尋常時候,家長則多教育孩子,遇見蛇,要躲開它,而不是傷害它。如同課本裡那個打碗碗花的故事一樣,他們甚至不惜為此編造謊言:不要用石頭去砸蛇、用手指去指蛇,否則手指會爛掉,若是指了,解救的唯一方法是把手指切斷,當然不是真的用刀切,而是把五指並成手刀,在手指上「砍」上一下;不要因為看了《十萬個為什麼》,去踩四腳蛇(蜥蜴)的尾巴,不然,斷尾求生的蛇所留下的那段尾巴等你睡著時會鑽入你的耳朵裡。如此種種,還有許多。這許多的謊話,既是為了保護孩子,也是為了保護那些蛇。 小時候,我家住農村,上山下田,見過許多種類的蛇,竹葉青,烏梢蛇,赤練蛇,水蛇,菜花蛇……我清晰地記得,有一年我在外婆家的楊梅山上爬樹摘楊梅時,有一條青蛇從樹上游下來,將我嚇了一個機靈,忙不迭地將松垮垮地系在腰間的刀籠一扔,落荒而逃。跑數米遠,回頭看時,它已不見蹤影。 其實,我早前是不怕蛇的,但後來有一回與同學去田間玩耍,當時春風微暖,田間地頭長滿了密密的草籽,也就是紫雲英,因為已經開出紫紅色的花朵,吃是不能再吃了,但地還未翻耕。不知是草密,還是自己太過專注,腳下踩到了一條蛇而不自知,直到同學提醒我才猛然跳了起來。所幸那條蛇較為溫馴,又或是冬眠剛睡醒,反應還很遲鈍,沒有咬我一口,但之後我便落下了懼蛇的毛病。 再後來,結了婚,生了小孩。我們家裡三口人三個生肖,我屬兔,女兒屬龍,妻子屬蛇,像階梯序列似地排列。屬蛇的妻子除了生氣時偶爾會耍點小性子,多數時候性格還算溫柔,由人及物,蛇似乎也沒那麼可怕了。 喜見升卿,也喜見屬蛇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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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賞一場天光

■楊思雯 淺眠剛止,床頭的時鐘就用螢粉畫出淩晨五點的輪廓。忽的,我看到一片朦朧的夜色躲進窗裡來,不那麼沉鬱,透著光似的。心念動了就再難收回,於是我裹著涼意起床,決心去臨近的海邊一睹初晨天亮之時的風景。 後視鏡裡是道路兩邊常青的高樹,當星點般明亮又密集的車道頂燈消失在視野裡,獨屬於海邊的開闊氣象終於出現。時間趕得剛巧,目力所及的天幕全部被一層藍色的光暈籠罩著,從遠方到近處,那藍色也由淺及深地鋪陳開來,銜接處被暈染得那樣自然,彎鉤一樣的月亮高懸,所有的顏色在此刻融為一體,讓我不由得歆羨起造物者手中的那支妙筆。 倏忽之間,那支描摹出萬物姿態的生花之筆又開始攪弄風雲。方才那抹或晦暗或微明的一大束光夾雜著潮濕與寒冷,被耳邊的風聲吹遠了。方才被夜色凝結成棉絮狀的雲也漸漸散開,遙遠的天邊開始浮現出一層又一層粉色的光亮,如薔薇花瓣,以緩慢的速度片片舒展;又如傳統國畫裡筆尖暈開的淺色墨汁,把整片大地渲染出柔和的意境,給人以無窮的遐思。光陰寸寸掠過眼前,我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沿著沙灘旁的步道向東邊走去。那是東方,海浪前赴後繼著,無聲地向早來的遊人宣告:那裡離你想看的景色更近。 彷彿是眨眼之間,一縷金色的天光流瀉出來,沉默的世界就有了燦燦的光影。這一抹被掩蓋在雲裡,顯現出橙的溫暖;那一束自信地以天空作背景,是明亮分明的金,閃耀出萬物復蘇的光彩。於是,剛才還模糊到只有蒼茫輪廓的小島有了更清晰的邊沿,我眼前的一切景象被擴大到無邊無際的範圍,想要窮盡而不能,只可在滿心的歡喜雀躍裡縱目遠眺,得其大觀。一兩分鐘之後,東邊的光影便再不能用「朦朧、柔和」之類的辭彙來形容,萬縷金光筆直地穿透雲層,用耀眼奪目的顏色俯視大地,用沒有實態的觸感輕吻著海面,驕傲而慷慨地賦予大地一切光明與溫暖,昭示出自己象徵著初升和希望的地位。 這場變幻萬端的天光,就這樣在我眼前盡現了。這臨時起意後懷著滿心憧憬而特意見到的美景,論浪漫的心緒竟絲毫不輸邂逅。海水在風裡和光中搖晃,鹹濕的氣息從海心晃到岸上,把我從遇見的純粹感動里拉回,沉入一片更深的寧靜裡。 當天光大亮,世界被從東到西照亮時,生命的喧囂也就此被奏響。無論是飽含煙火氣的街井喧鬧,還是機械器皿的碰撞相觸,都把我們中間的絕大部分人帶入到一種無意識的焦躁情緒裡。在這種情緒漩渦裡,我們忙碌地東奔西走,在日出和日落裡經歷繁雜的生活瑣碎,甚至忘卻生命之初的意義是耐心細緻地觀照世界。當我們歷經滄桑驀然回首,發現心靈的土壤裡盡是被粉飾的虛無。 所以,挑一個安靜的清晨吧。去追,去賞,去記住那一場場明亮的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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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遊覽車唱歌

■渡也 遊覽車上三十多位遊客 都是嘉義歌王、歌后 車子載著整車的金嗓子 去苗栗,去台中,去南投 唱給台灣中部聽 遊客去遊山玩水 他們的歌聲也跟著主人去 有緣,無緣,大家來作伙 你的形影,你的一切 總是引起我心內的怨嗟 男聲,女聲 高亢,低沉 悲傷的,愉快的聲音 在車廂裡擠來,擠去 叫著我,叫著我 黃昏的故鄉不時地叫我 車子也忍不住大聲唱起來 歌聲和歌聲會互相叫好 歌聲和歌聲會互相聆聽 互相關心,按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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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渺光之律

加納魚俳句 艾蒿 中藥行外起飛的蟲族 溪流下被打到的魚 泛舟 環繞水柱的大肚舞 賞鯨船 親子間的QQ軟糖 皮筋跳 海產店隆起的肚子 黑鮪魚 海邊奔跑的情侶 熱浪 綁緊賽前的便當 粽子 遠方排隊的祭祀品 送節 天空橋的情侶細聲 台灣藍鵲 眼中細流躍動 白鷺鷥 街道在海浪的眼睛 颱風 (華文俳句社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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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初秋滿懷喜悅

■楊森永 秋天,有感傷、也有喜悅的季節。唯有了愛,就有幸福快樂的感覺,晴朗的天空,偶爾飄灑著細雨,斜織成淡的雨絲。下雨的日子,將夏天的暑氣打散了不少,立秋都來了,就表示這一年進到後半段。 雖然,白日漸短,天氣乾燥,萬物顯得有些蕭瑟,所以心中難免感懷。但是,在農業社會,秋天卻是收割的季節,散發正能量,向你尋聲而來。 歲月流轉,風霜雨雪覆蓋著悲哀,淺淺的笑意印在心底,希望的月光穿透夢境,幸福的感覺纏繞心尖;甘露是小草的最愛,茉莉花的芬芳,縈繞在愛的季節。夏季匆匆的陣雨,洗滌內心的無奈,幸福快樂的感覺,不經意間就從眼底流瀉。秋天是美的畫意,情的訴說,這就是秋天的魅力所在。鍵盤下跳出的文字,記錄著秋令的瞬間。 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聞聞,秋的氣味,初秋就像一頓美味佳餚,帶來了嗅覺和視覺上的吸睛趣味。秋菜在這時令當然以明顯的優勢拔得頭籌,麥子的黃,辣椒的紅,茄子的紫,豌豆的綠,讓我們目不暇接,是最讓人心滿意足的季節。一大清早仰天深呼吸晨秋的空氣,更是到處飄著穀物和水果的清香。 記憶慢慢浮現,初秋的天,著實是我最愛的季節。即使充斥著深藍憂鬱風味,秋風秋雨愁煞人啊!但我不愁,我的秋天很快樂,魯迅曾說過:「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在童年茵茵青草地上,有妳陪伴相隨,我們在校園操場上奔跑,看場邊樹蔭下斑駁的陽光落寞灑下。用手在爬山虎的葉子上拂過,我們笑著,鬧著,仰望湛藍的天空,嗅敏落葉的芳香,隨風的引送下,飛向天空,感受秋的溫柔,愛的氣息。 初秋提著金黃的裙襬,邁著輕盈的腳步向我們走來。果農們看著顆顆飽滿黃澄的柑橘,不禁泛起微笑:這幕催汗如雨下的日子,所做的付出是極有代價的。稻農們直起腰來,看著就要貼到地面的稻穗,舉起粗壯的手,擦擦臉上豆大的汗珠,沒有一絲絲怨言,仍舊默默無聞辛勤耕耘著,儼然是收成的喜悅啊!而我們現在也正在辛苦的耕耘,為的是以後有好工作,過著安定的生活。看看共同打拚所走過的路,是多麼令人滿意、自豪。 「氣收禾黍熟,風靜草蟲吟」。隨著季節一步一步走向縱深,穀物也一天一天成熟,華夏大地處處洋溢著豐收的喜悅。放眼秋天的山山水水,筆下寫不盡秋時的迷人炫麗,不僅給大自然換上了金色十月盛裝,也正是秋遊好時節,放鬆身心感受登高遠眺之美。而我對秋天獨有鍾情,衷心讚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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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給老爸美顏

■李沖 時光易逝,容顏易老。父親今年70歲了,雖古稀之年,但身體還算硬朗。歲月留給他的不僅是經歷,還有臉上的皺紋、褐色的老年斑,以及兩鬢斑白的頭髮和略顯佝僂的背影。 父親退休後,很少拍照。平日裡,多是帶著孫女遊玩拍的合影。照片裡,父親臉上總是洋溢著笑容,一本正經地看著鏡頭。而一旁的孫女則把臉上擠出各種搞怪的表情,嘟嚕著嘴,還擺出誇張的手勢,整個畫風詼諧幽默。 今年年假,我帶著家人去內蒙古旅遊。難得父親一路悠閒,興致頗好,我為父親拍攝了不少照片留作紀念。途中,我把挑選好的照片通過手機發給他。父親眼睛有些老花,把臉湊得老近看著照片,沉默了片刻說道:「平常不覺得,沒想到一拍照片,皺紋和老年斑這麼明顯!」父親的臉上劃過一絲憂愁。平常不愛著裝打扮的他,也感受到了歲月催人老,容貌已不如當年。 父親對照片不甚滿意,於是我說:「照片我修圖後再發給你。」我打開手機修圖軟體,調入照片,利用美顏功能迅速地處理人物面部,經過美白、去皺、磨皮等步驟,照片裡父親的面部皮膚變得光潔白皙,年輕了許多。 這是我第一次端詳父親的面容。我放大每一張照片的面部表情,調整細節,去掉「瑕疵」。他那嘴角邊和額頭上如刀刻般的皺紋,鬆弛下垂的眼袋,還有那些許花白的鬍鬚和稀疏的頭髮,都是歲月留下的痕跡。父親看著照片,沒有說話,美顏後的照片或許給父親心中帶來稍許安慰。 此刻,父親心中一定感慨良多。誰不曾喜歡自己年輕時青春洋溢,朝氣蓬勃的模樣呢?只是敵不過歲月的滄桑,拗不過時間的無情呀!當我們慢慢長大,成家立業,有了孫女,操勞一輩子的父母也慢慢老去。正如歌曲所唱:「時間都去哪了,還沒好好感受年輕就老了……」翻開家裡的老照片集,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張父親在軍營裡練習打靶的豎版照片。泛黃的照片裡,綠蔥蔥的靶場上,一身軍衣的父親腰肢挺拔,顯出消瘦而堅毅的臉部輪廓,真是英姿颯爽。 年輕時,父親在部隊當兵,是文藝骨幹,愛好二胡和手風琴,人又帥氣陽光,這或許是吸引我母親的原因吧!那時我還沒出生,母親來看望我的父親。時間一晃,已是40多年。父親曾經的青蔥歲月,在一張張老照片中定格,烙在他的心中,成為生命中的美好回憶。 如今,數碼時代,我會用手機記錄父母的日常時光,留住他們的笑容;也會用美顏軟體,給他們的照片抹去過多的皺紋,讓照片「煥發新生」。也希望父母慢些變老,讓我們多陪伴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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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歲末啟新歲,年味潤桃李

■王建強 年關的風,悠悠地從遠處趕來,穿過街巷,撩動著門前的紅燈籠,像是歲月遞來的一封舊箋,滿是團圓的邀約。身為師者,念著那些課堂上鮮活的小臉,便琢磨著如何讓他們在假期裡,於家宅的尋常角落,觸碰到年的溫熱,咂摸出傳統的回甘。 年前,我在班級裡與學生們講著春節的故事。從臘月初八的粥香,說到除夕的守歲燈火,孩子們眼睛睜得溜圓,滿是好奇與嚮往。我讓他們回家尋一尋家中的舊年俗,看看長輩如何掃塵、祭灶,用一場追溯往昔的探尋,叩響年的門扉。 街巷中,年味漸濃。我瞧見市場裡紅彤彤一片,春聯似紅海翻波,福字若丹霞棲落。有學生發來照片,照片裡他正和父母貼春聯,小手端著糨糊,小心翼翼地塗抹,春聯貼上牆時,那嶄新的紅綢與斑駁的門扉相擁,恰似歲月與新生的交接。孩子說,膠水糊了滿手,心卻被快樂填滿,我彷彿能看到他家門扉上那對新春的熱望,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除塵的日子,有學生在群裡分享家中的忙碌。父母登高擦拭舊塵,他在旁遞著抹布,角落裡堆積的雜物被清理,陽光傾泄而入,照亮了那些被遺忘的舊物。他說,原來家也可以煥然一新,像褪去舊衣,換上華錦。那揚起的灰塵,是往昔的碎屑,在光裡飛舞著告別,孩子在清掃中懂得了辭舊迎新,於平凡家務裡,攥緊了年的溫度。 除夕漸近,廚房裡的煙火是年的脈搏。學生發來語音,興奮地講述著和家人包餃子的情景。白麵在掌心輕揉,變成軟糯面皮,餡料裹藏著家的風味。他們捏出的餃子,形狀各異,有的像元寶,有的似月牙,排排臥在案板上,好似等待檢閱的士兵。孩子說,包進餃子裡的不僅是餡料,還有對新年的祝福,在騰騰熱氣中,親情與年味交融,煮出了家的團圓美滿。 年夜,煙花盛放。學生們拍來視頻,墨色天空被煙火割裂,光芒如雨傾落,鞭炮聲震得螢幕都在顫抖。他們在院裡嬉笑奔跑,笑聲與鞭炮聲交織,驅散了舊歲的陰霾。我知道,那一刻,他們感受到了年的盛大與熱烈,傳統的年味在心底生根發芽。 守歲時,有孩子打來電話,電話那頭,家人圍坐閒談,暖黃燈光下,孩子的聲音軟糯,說著對新年的期許。我聽著,彷彿置身其中,與他們一同守望著新歲的降臨。在這一場春節的旅程裡,孩子們於家中的點滴日常,尋回了失落的年味,用童真擁抱傳統,讓歲月的年味,在傳承中馥鬱生香,綿延著華夏文化的灼灼華光,待來歲春歸,再綻新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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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過境

■黃昭蓉 一片候鳥眷戀的彩雲 一次不曾預知的邂逅 一段來不及彩排的演出 一份一年期的公寓租約 一個揮汗三年的工位崗位 一場聲名赫赫的戰役 一地翻飛堆積的落葉 一排排遠去的路樹 一聲聲夏日的蟬鳴 一趟天馬行空的遠遊 一件遺失的行李 一張機場快線地鐵票 一抹維多利亞港灣夜色 一架航班的起飛與降落 星月流雲 一次次穿過回歸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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