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學杜甫心算

■一靈 一片花飛 在春天──是減法 在秋天──是加法   輕擲一嘆 在某些寂靜──叩出裂痕 在某些寂靜──更顯幽深   寂寞也有濃淡 ──有時因人多 ──有時因人少   對人說歡喜,歡喜加倍 ──可能 對人說憂懼,憂懼減半 ──未必   慢慢深長的夜幸好 天高能容影子許多 不說的事許多   這樣能安於暗地裡數算 若隱若現的那些──小念頭 梳理那些如髮變長 或飄落的 ──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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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我在大目降的日子

■子青 倏忽之間,回眸竟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卅五個年頭。或許歲月不再,但記憶未曾凋謝;也許青春難返,然而心情依舊蕩漾。 當過兵老一輩的人,應該都聽說過番號挺有名氣的步兵三三三師(埔光部隊)。之所以名聲如此響亮,是因為它曾打過八二三砲戰,紀律嚴明,素有「虎師」之稱。而我何其有幸,在年輕的歲月裡,曾經在這戰功彪炳、英氣凜然的軍隊中,當過一年又八個月的「埔光人」。 事實上義務役應該是兩年整。由於當年上大學前,去了臺中成功嶺集訓,合併高中軍訓的時數抵掉了兩個月的兵役;又大學畢業後,入伍受訓先是進到了北投復興崗,接受了政戰和基礎訓練,兩個月之後才抽籤下到部隊,正式保家衛國去了。扣除了這前後的四個月,在埔光部隊的歲月就成了我這一生很難忘懷的經驗。 三三三師的駐地在臺南新化虎頭埤附近,我的營連所屬旅部則在另一邊的「知母義」營區。猶記在那偌大的營區裡,除了廣袤的操練場之外,那整排的各營連大樓更是令人望去就肅然起敬。 回想在復興崗下部隊前的分發抽籤,受訓的學員們個個精神抖擻、神采奕奕地端坐在禮堂,臺上依次地唱名抽籤。可是聽到的都是郵政信箱號碼,鮮有人知道自己到底是身落何處。結束後的休息時間裡,中隊長關心地詢問我的抽籤情形,他笑笑地說我抽到了「天下第一師」,我當時的反應卻是一臉的狐疑。 從臺北搭乘火車南下,其實沿途自己的心情是有些緊張的,畢竟聽到了有關新化師的一些傳言,原本很平靜且坦然的思維,突然有了莫名的想像,而且是那很累人的畫面。慶幸的是,臺南是我就讀中學六年的老地方,心中充滿著既熟悉又甜蜜的往事。 軍用卡車將我們同是分發埔光部隊的同袍載往目的地——新化。新化舊名「大目降」,現在大家如果到此一遊的話,當然囉!虎頭埤必定是首選,再到老街逛逛,楊逵文學館、武德殿也是少不得的景點。在卅多年前,大目降可沒有現在那麼的繁榮哩!當時軍卡一路飆過新化的市街,直奔我年輕時戰鬥的生活記憶——陸軍步兵三三三師。 不久,卡車就停在師部前的路緣,我們一夥人下車後魚貫地走向通往師部的大門。個個身著草綠色燙有整齊摺痕的軍裝,揹著充滿青春希望的忠誠袋和擦得發亮又逼眼的皮鞋、銅環扣,直挺挺地走到了衛哨處,戍守的憲兵士官好樣地向我們行了個舉手禮,結果已經在復興崗當學員所養成的習慣,卻讓我們幾個初當「長官」的弟兄們,頓時有些彆扭地回禮。 來到了師部,在師長、政戰主任的訓勉後,我被帶領到不遠處的知母義營區。見過了營長來到連部,開始了天下第一師的部隊生活。猶記連長歡迎我的第一句話竟是:「恭喜你呀!一下部隊就碰到了年度的大演訓——師對抗。」霎時,我的心情慘跌如股市崩盤。心中不免驚訝地嘀咕:「怎麼會那麼『幸運』呀!」 果不其然,幾多日子之後部隊開拔行軍了,方向朝南集結屏東。在出發前,幾乎每天都有旅部集合整裝操練。剛開始還帶有部分的新鮮感,一股男兒志在四方的豪氣,政戰的我也是要戰鬥的,至少要保護好政戰袋裡頭的那面國旗,倘若哪天真的打回大陸,升起它可光榮的很哩!就好像棒球賽奪冠,升會旗、唱國旗歌一樣的驕傲心情。 上百公里的行軍,日夜兼程。一路上又是風又是雨,我看到扛著小砲的上等兵都已經走到跛腳,還是使命必達,心頭不免由衷地佩服。 終於結束了長達兩週的演訓。演訓中難得有淋浴的機會,洗戰鬥澡現在回想起來還挺有趣的。之後回到了營區,也顧不得天冷,沖個長澡、睡個好覺,頓覺是人間最大的幸福了。 後來部隊就在早晚點名、跑步、刺槍、戰鬥訓練、打靶、莒光日和出任務中度過。直到營部接到了新的任務,就是去換守海防(當時還沒有現在的海巡單位)。 來到了鹽水,因為是營部連的關係,所以和營部一同駐紮在鎮郊。部分的排、班就分派出去戍守海防,或許都是第一次到海邊當兵,阿兵哥們還蠻高興的。但欣喜的心情維持不了多久,部隊開始瘋傳哪個班哨出了夜巡落水的大事;又有哪個晚上和憲、警一起圍捕走私品及大陸妹。現在想起那一段日子,守海防真的一點也不愜意,更不簡單。當你看到營部操場布滿了走私品需要清點造冊;又偷渡的獒犬需要看管飼養,後來又送去海關電斃等等情事。說實在的,心裏想著自己何時可以退伍呀?海洋那麼廣大、又那麼迷人,偏偏讓人心情好生辛苦。雖然鹽水是個好地方,擁有著名的老街、八角樓,又有好吃的意麵,還有豐富到不行的人情味。但讓我印象超深刻,而今回想起來心情還在的是即將退伍前的「元宵蜂炮夜」。 武廟起炮了!炮聲震天價響遊客如織。就連營部操場一時也停滿了各國使館的大小車,而我們是全副武裝留營戒備。除了要保護大使們的愛車之外,營區的安全更是不能掉以輕心。畢竟武廟離駐地不遠呀!經過一夜的鎮邪祛惡,還有人們的狂鬧元宵。才一個晚上,真的營部連沒有人敢闔眼的,一大早還必須配合公所的要求去掃街整理「炮屍」。退伍返鄉之後,只要聽到元宵節到了,那彷彿夢魘般的夜晚及清晨,都會讓我不由自主地哆嗦了起來。 終於,在最後一次的駐哨督導完畢後,結束了我的軍旅生活。離開鹽水古鎮的時候,月亮已經高高升起,天空清朗無雲,淡淡的風輕輕拂過了我的心弦,微揚起那青春的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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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變形

■比比墨 她的臉上築著一間上下舖的乳白兔子窩,潔白的床裡圈養著一隻缺門牙的小兔子。她的眼睛是單眼皮的眼睛,她的窄鼻子像一枚吊鐘花,她的胳膊像芭蕉樹上的黃香蕉。其他人,咬耳朵地說,她的相貌奇怪。 確實和一般人不一樣。還有,她的五根手指頭,分不出彼此界線,像來自日本產地,哆啦A夢的手,兩粒圓潤光滑的白色糯米糰。 而我們知道兔子是草食性動物。她的手指頭,在時間交換的晝夜,耐心孕育四季的果實,她晶亮的眼神,冥想整宿逐漸伸展的紫微星,在遙遠的未來會帶來豐盛的祝福。我躲在她床舖下的錫安山,每一晚我們執起骰子,丟出一個意想不到的數字後,我們開始在天堂的城邑跳舞。 他們向上帝禱告,將黑夜化妝,那一碗甜蜜可愛的仙草汁,傾倒,從天摘下的小燈泡,火把點亮路上每一張神奇魔毯的心臟。大天使長吩咐我們駕著那張神奇魔毯,在兔子窩裡當起不想長大的小飛俠彼得潘。 藏在路上的地藏菩薩都甦醒起來。蓮花蘸出來的,孤棚高築曠野四十天,附近流浪的孤魂野狗,牠們發出嚎叫引來黑白使者,心思各異、心懷不軌、心心念念、心急如焚——今在惡趣,受極大苦。 從天空飛下一名天使長拿著一束白百合花遞給跪在路邊、雙手合十的善男信女。祂說,百合花開的時候,生命的道路就開了。善男信女,小心翼翼地收下天使帶來的祝福。她身上的斗篷仍在飛揚,而我的雙腳落地。她搭著我的肩,配合我的步伐,左腳出,左腳收,右腳出,右腳收,往前跳一步,再退後跳兩步;蹦蹦跳跳,舉步齊走,走進憂愁叢生的人生月台,我們的母親不在床邊說故事,屬於我們的血腥冒險即將登場。 童言無忌的時間終有結束的一天;當我們懂得支配謊言的時候,就是青春性的真顯現。在我的名字前面漸漸增長的暗號:被虎姑婆吃掉的壞孩子。好深好深夜的夜裡,為什麼當鬼的人有我;我嘴上有一道虎姑婆經過的記號。 我無法在夜晚翻閱她的目光,一次又一次逃離好深好深夜的夜裡。她身上依舊穿著彼得潘的小斗篷,她手裡的百合花,像我一樣緊閉雙眼。錫安山上說童話故事,童話故事裡卻沒有錫安山。饒恕的故事很長很長,七十七個七次的饒恕。童話故事有四十九天的借閱期,我在學習成為大人的那天,失去借閱童話的權利。 命運低迴的下午,我覺得身體彷彿不屬於我,鼻翼間呼吸的海潮聲加重,浪潮挾帶著腥味,搖搖晃晃飄來,滿屋子漲潮,門底有一道縫隙,腥味從細小孔洞飄出。彷彿,陰府通往陽間的路,即將在我體內開啟。此身貪嗔癡慢疑血肉肢體將興建一座七日奈何橋。 我抱著肚子滿地打滾哀嚎,肚子裡全是血,熱血令我渾身發寒神態狼狽──為何要這樣折磨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在我遺棄她的這些日子裡,兩側腫脹的乳房,裡面猶如有兩塊石頭重壓我的心臟,每一次呼吸都是一陣心悸。 脫光衣服站在一面長鏡前,我驚覺鏡子裡面的我,容貌和體型不知不覺開始產生劇烈變化,單眼皮變成內雙,鼻頭也長了肉,像顆冒著油亮的大蒜頭。我的目光往下腹部漂移,兩腿間的蒲公英越發茂盛。 我們的身體會說話,我們的身體同樣交付時間去變化。我和她,就像是看不見的時間一起誕下的連體嬰。時間傾訴了許多我未曾發覺的蛛絲馬跡。我想起她拜訪我的每個夜晚。 眼眉低垂的夜晚,我不再需要牆角的阿拉丁,我可以關燈獨自入眠。我恨恨的盯著她模糊不清的輪廓線,心裡無不想著:就這樣扼殺她吧。 我受夠了每天懷念她的日子。如果上帝允許,我可以親手終結她,替她舉辦一場隆重的童話畢業典禮。(我討厭自己懷念妳、我討厭我自己。) 我聽著她熟睡的鼾聲,虎姑婆的記號悄悄地擴張領土,每一年的成長使我想起那些捉迷藏的苛薄暗號。 「誰要當鬼?」(總會有人出聲問。) 「兔子妖怪,有兔子妖怪,我們這裡有一隻兔子妖怪。」(一定會有人回答,一定會有人將手指指向我。)(兔子妖怪是我,就只有我一個人是兔子妖怪。)我憶起那些暗號,心裡疼得發寒受傷,身體捲著棉被把自己埋起來大哭。 我哭累了,漆黑的房間也因為我的淚水點亮,我翻過身,摸摸她披散枕頭上的髮絲,她柔軟的臉龐像飛蓬雲朵,緩慢的呼吸聲是我仲夏夜的夢。 滴滴答答的時鐘聲,時針追逐秒針,她連在睡夢中也不斷繁殖增加她名字的筆劃。我領受著一種不明覺厲的感動。百合花開的那一晚,我心念轉了一個大彎,她名字的筆劃便顯得耐人尋味。 我下定決心為我們的床邊故事改寫故事核心價值,我輕盈地翻轉身子,謊如翻轉人生的一個極短暫的試煉,原來,床邊的童話故事一直枕在我臉頰,我們彎起嘴角,猶如睡在青草地上,嗅著天使的馨香,而沉沉睡去。 我又重新借閱了床邊故事。 重逢的我們,可以無憂無慮地全裸著身體,踮著腳尖,在每篇童話故事中共舞一曲華爾滋。限時專送的人生包裹,我現在還沒有權限可以拆開它——那就等吧、那就邊走邊看吧! 那些,走了萬里路、吃了無數鹽和米的人,以及屁股長了尾巴的人,他們說,女人應該結婚生子(女人不用追求高學歷),女人應該找一個好對象(女人不該擁有太多意見)。──自由的女人是社會亂源(女人生下社會亂源)。 受社會道德管轄的日子,我的時間停在人生鐵路平交道,我四顧張看,火車頭遠在那個方向,還沒駛過來。嗚嗚嗚嗚嗚嗚,火車聲響個不停,我真想無視管轄制約一股熱腦兒闖過鐵路平交道、或許我的日子就會因此鮮活起來。 裸露身體對我來說再也不是件自然輕鬆的事。我開始學會蒙蔽自己的身體、思想、以及天真作為。人生最大的光譜面具,絕不輕易,坦誠悔改。比登天還難的日子,一天天過去。多難的天都有盡頭臨到的日子。我的時間又開始前進。人生的風景,緩慢度過下一個季節,我看似悲慘的世界無聲無息地破碎了。咒詛,原來是命運化妝後的祝福。 我一路衝刺,衝破本分與義務的賽道;我迫不及待驅動雙腿,朝標竿直跑,跑道──跑吧,努力向前跑──看不到終點也不要緊。最重要的是,我嘗試過了,將那一件件七彩繽紛的服飾往我身上穿的美好滋味。不親身試過,如何知道什麼叫做「不合身」。 勤奮的心願,讓我把她落在腳後,不顧身旁的人勸阻,我一無反顧跳進名為社會的大染缸,我把身體染成五顏六色。名利雙收毫不猶豫將臉孔出售,在科技的巧手下重新組合我自己。 我站在鏡子前,端看人生將幾多美好。這雙嬌豔欲滴的嘴唇,瑰麗初綻,我忍不住對著鏡子親吻它。 這張專人打造的專業臉孔,我足足等了它二十年。而我總算將它領回自己的身體,它離開我太久了,我情不自禁,想像與它共度氾濫的美好未來。 上一代用骨灰交換的財富,是我一生無虞的寶藏。我站在錫安山上的高處,看見天上開了大淵,天使差派一名臉上長了一隻海葵的女人,她的兩條胳膊也分裂而出許多半透明海葵。 我認不得她,她擺動軀體,五官鑽出有如嬰兒手指般的海葵。 她開口向我詢問,為什麼將她遺棄。 這是我第一次聽見她的聲音,像名花甲老人,聽來蒼老無力。 妳為什麼不要我?她再一次問我、且朝我逼近。我大聲嘶吼,跟妳在一起,我會被嘲笑,我不想再被嘲笑了。 可是妳就是我,我就是妳——她嚎啕大哭。她的身體顫抖激烈。 我可以不要妳,選擇重新開始,在這個凡事講求美麗的世界,我遺棄妳是被允許的。我想要幸福,這個念頭難道有罪嗎?——我義憤填膺說。 她從嘴裡掏出一柄屠刀,刀鋒呈鋸齒狀,刀柄外層包裹著一層乳白油脂,她指著我說,人生啊,就是永無止境的變形。 她朝我衝來。一股狠勁往我身上揮刀。我拚命閃躲,臉上仍被那把畸形屠刀劃傷多處。我不想輸給她,真也不能輸,命運強大,也敵不過我想要獲得幸福的決心。我必須把我自己開膛剖腹,將她重新歸入我的身體裡。 謝謝妳愛我。我的雙眼含著淚這樣對她說。 謝謝妳讓我重新認識這個世界。我繼續對她說。 天上的大淵篩落光芒萬丈的光芒,潔白炫目的光輝,將她燃燒,化作一朵火把百合。 轉眼之間,神采旖旎。我睜開眼睛,看見一個米糰似的紅臉夏娃,甜美酣睡躺在我臂彎中,嗷嗷待哺的無知模樣。 我哭紅雙眼看她。她的嬰兒手指像淚水似的,一根又一根凋零、墜落。 呱呱墜地的一條新生命,像一把熱烘烘的種子,散落人生腳下,必得安息。 我仔細地凝視她無瑕無疵的童話面容,虎姑婆的故事在她的笑容中安然結束,變成童話故事書中那一棵豐盛的玫瑰樹,夢遊的愛麗絲從夢中醒來,獲得全新的命運,駐進她身體。一段嶄新的人生;是從,我骨血綻開的那一朵白色百合花──她,是我的幻影,屬,我的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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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午睡時空 片刻童蒙

■蔡慶輝 花甲之年經過,髮落尋常,鬢角疏白隨從,閒來無事偶而翻閱,收藏數十年泛黃相簿,內頁幾吋些許小相片,皺褶了稚幼的臉龐歲月,照片依序如往排列,各家背後親筆幾字,加註的時空祝福,依然字跡清晰如常。那是國小畢業前,同學們的幾吋小照片,互為禮物交換分享,外加祝福無限,為彼我將來,留言美好。 憶起的學童年代,果然是,好久好久的匆匆歲月衝衝。 她與我,是小學五、六年級同班同學,同坐一起的,好鄰居、日常學習互助的好朋友、還有更好的彼我清純人際情誼…… 那時候,小學五六年級的她,早已在身心成長的快速道上,她留著一頭筆直長髮,瓜子臉,坐下來,高我半顆人頭,總是愛笑,時不時、動不動,眼睛就訶訶瞇成,一條直線,簡直活像,那時的流行歌曲「葡萄成熟時」,主唱陳蘭麗的瞇瞇眼笑顏,我喜歡偷瞄她笑的模樣,一股觀看明星,輕擁賞心悅目的喜悅音樂,從心底,滾雪球般,越滾越大,直到胸口,而以高速爆破,成雪花片片,清涼飄落。 她,每天中午午餐時刻,都會離開教室,從學校回到她家,也要走二十幾分鐘的路,我始終不敢過問,她是走路回家,還是家人來接她,那個時代,小孩子是父母放牧的羊,四處遊走,四處安全回家,而我總在教室期待,她的回來,飽足另一頓,午餐的愉快,期待她回來,送上的「伴手禮」,一顆水果、一粒魯蛋、一隻雞腿……,還是幾樣她們家的「小菜」。那是自我多餘,物質日常盼望。 那個時代,台灣經濟,正在起飛的前階段,個個家庭經濟,還是小康的小康,媽媽,一天給我們兄妹一塊錢,一種有蘭花圖樣的錢幣,聞起來,根本沒有花香,更不夠花用的「鎳幣」?只是自己不敢輕易自認的「劣幣」? 那是,青澀無華的童幼時代,一種單純的喜歡,擁有那說不出口,同學情誼,滋長於無瑕的日常,每日中午,等她回來分享食物,我們隔著,桌面早已刻劃多時,那是二分法,深溝刻痕:「楚河漢界」,各有己界,午睡時刻,兩邊趴著頭,側著臉,時不時眼神交流,似乎意氣之爭的比賽,看誰先睡著?於是「兩臉相閱」?還有不確定的「眼神兩不閱」?彼此,透過眼神,交換午間教室休息睡意,她還是欲笑不笑,瞇眼端視,自己一付傻不隆咚,傻傻的孩童老樣。 而那時桌下,彼此不相禮讓的雙腿,有時不經意的磕碰,各自爭奇鬥狠,正以若有似無的,彼此催眠似,碰來撞去,碰撞午餐飽足後的睡意,也衝撞,彼此競爭,不認輸的心靈層次,到現在偶而想起,那時,到底是誰先起頭的,「冒犯創意」?這附合的反覆碰著,觸地的心靈早已生根不移,深植記憶之叢林。 童蒙的節奏,早已曲終人散,而入人生後段的暮齡,偶而想起,桌上楚河漢界,趴著午睡,含笑的四目交接,桌下雙腿,意猶未盡的交相競爭,你來我往,彈簧般的碰撞,並無輸贏的論斷。 真想,無形的彈簧,永遠不會彈性疲乏,不斷地把我們彈長大,彈我們變年齡的老大。心想若能讓時光,可停、能留,我願永遠擁抱,一頭長髮,一雙瞇瞇眼,那迷人青春,掛在她永遠漲不大的瓜子臉上,還有我們純真無邪的童幼情誼,永遠也不要成熟與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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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倖存

■謝予騰 如何讓時光漂浮或洄游在 最透明的海裡?   漲退不定的浪,放假的下午 將陽光拍打成銀色的結晶 一股鹹與苦 味道不太相融。   偷偷哼著不敢讓人知道 仍在喜歡,卻已解散的樂團的曲目 像夜裡迎著月光 和影子跳一支為自己編織而 不被理解的舞。   為每個念頭都準備好幾處 足以藏身的破綻 繁衍一點自私與悲傷,想像往後 再也不須受人逼迫 或上班的日子。   雖說,不過浮生 但這或許已經是能遇見 最透明的洋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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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稻香

■每真 決定獨旅,目的地,台東。從台南坐火車經過南迴,享受著無邊際的藍,其實心中最掛記著是那金黃色的氣味。金黃稻浪,心裡還沒靠近就聞到稻香,清雅芬芳。夏日炎炎,我在池上,騎著租來的電動腳踏車,乘著微風,循著田中的道路穿梭,享受這片金黃香氣,半百的我,告訴自己每年都要來一次追尋金黃色的溫暖及香氣,它總是迷人,且扣我心弦。 我真的那麼愛稻香嗎?事實上,我曾那麼恐懼稻子的氣味……。 在貢寮的農村裡,每次的收割期,兄姊們彎腰在割著一株一株的稻子,約十五株堆在一起,念小學的我用雙手環抱著一大欉稻穗,快步趨前拿給父母打榖,打穀聲隆隆作響,是收割的奏鳴曲,有奏著父母親收穫的喜悅,但我,是好逸惡勞的。剛開始,我常被稻榖細毛蟄傷,腳在田裏,踩著灰棕色的泥巴,常折返跑,跑來跑去,有時需要很用力才能跑得動,汗涔涔滲濕了衣服,日頭又貼心的將它晒乾,我們重覆著收割打榖的動作,將一畦畦的金黃稻田順利征服了。稻穗脫榖後,稻田的風光像極了剪完頭毛的小綿羊,輕鬆可愛。 年復一年,每有二期收穫,有好幾次,當綠油油的稻子在開花時,我的皮膚就不自覺的癢起來,汗水就在心裏滴了幾滴,假想敵在心中演練了好幾遍。雖然知道,父親是個腳踏實地的農夫,雖然知道父母養育八個兒女的辛苦,雖然知道下田收割是不怎麼有錢的農夫之子的宿命。但,每半年維持一週下田的收割期,總是讓我筋骨痠痛,皮膚叛逆。有好幾次想了許多理由及藉口要逃離這個勞動稻田場,但都被眼明手快的稻田作戰指揮官——媽媽,識破而就範,我只能乖乖服從。在田裏跟著家人們奮力作戰,一家十口,戴著斗笠,穿著乾淨的長衣長褲不久,泥巴就自動不規則的黏滿衣服,在田裏,任憑筋骨敲打,皮膚跟我頂嘴,我都忍著,忍著……。 有好幾次,幾個開車的都市人,拿著相機拍著我們正在收割的農村圖,我心中不是甚麼好滋味,想著:「這有什麼好拍的?」但看著他戴著墨鏡,開著白色轎車,心中也羨慕起來……。 而這一愰也過了二十多年,終於在我二十七歲那年,老農夫婦兒女各有自己的職業,無暇返家協助務農,夫婦倆終於決定鳴金收兵,不用在田裏作戰了。 時隔二十多年,我望著池上的金黃稻浪,稻子的香氣,自然而然的跑到我的嗅覺中,那種香,是帶有甜味的,是苦盡甘來的甜,在腦海及心中的往事刻痕,我的筋骨柔和,皮膚光滑自在,享受著在陽光下,金黃色稻穗帶來了甜美,也想起了在天上的稻田指揮官那大桑門,想起了農夫老爸扛著稻穀包帥氣的模樣,眼角濕了,但嘴角卻揚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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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華副文訊

中華民國筆會季刊《譯之華》論壇:台灣文學與動物書寫 中華民國筆會舉辦「筆會季刊《譯之華》論壇」,於7月13日(日)下午兩點到四點,邀得作家楊佳嫻與騷夏對談,主題為「台灣文學與動物書寫」,由筆會會長廖咸浩主持。地點在紀州庵文學森林新館3樓(台北市中正區同安街107號,近捷運古亭站2號出口)。免費入場,歡迎參加。 報名網址:https://www.beclass.com/rid=294fffc6854cdf4b79f5或搜尋Beclass線上報名系統「筆會」,詳細資料請見中華民國筆會網站 http://www.taipen.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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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煙花三月

■柯漣漪 一、 一九七五年的三月,校園的繁花似錦,草木蔥蘢,充滿詩情畫意。雷公恩老師有一天晚上,請我去他家吃飯。 雷老師讀藝專夜間部,遇到學校的值日或值夜都請我代勞,還有他班上學生的周記和作文簿也是我批改的。 雷老師為了感謝我,特地請我去他家吃飯。 雷老師大我一歲,因此我叫他雷大哥。 雷大嫂那天燒了幾盤的家常菜,最讓我讚不絕口的是她炒了一盤香噴噴的蝦仁蛋炒飯。 我胃口大開,連續吃了兩碗。 雷大嫂見狀,高興的不得了,笑靨如花,說:「梁老師,你喜歡的話,我再去炒一盤。」 「謝謝。」我不置可否的回答。 雷大嫂轉過身,興高采烈地走回廚房大顯身手。 「雷大哥,你真有福氣,大嫂抓住你的胃,天天可以享受美食。」我羨慕極了。 「不要說有的沒的。」雷老師緊皺眉頭,不耐煩的說:「鄉下女人沒長進。」 「鄉下女人?」我哈哈大笑,「其實我們都是鄉下人,在濁水溪畔的西螺長大的。」 我說的是實話,我和雷老師都是貧農出身,初中畢業得天獨厚考上師校,畢業出來當兩袖清風的教員。 我和雷老師都是矮個子,身高才一百六十公分,體重五十公斤出頭。 我們的皮膚黝黑,不明內情的還以為我們是山地同胞。 山地同胞沒什麼不好,身體超棒。 雷老師的專長是美術,學校的壁報都是他包辦,他還得過縣政府舉辦的教師組水彩畫第一名。 那天我們兩個杯觥交錯,喝得不亦樂乎。   二、 過了一個星期天中午,我買了三十個水煎包去探望雷老師。 開門的是雷大嫂,她望著我,露出奇怪的眼神:「你找我先生哦,他不在家。」 雷老師不在家,我非常失望,把一袋熱騰騰的水煎包遞給她,「雷大哥不在家,這樣子好了,水煎包送給你們夫妻當晚餐。」 我轉過頭,拔腿就走。 想不到雷大嫂親切的叫住我,「梁冷山老師請別走,我有事要拜託你,你可以做到的。」 我轉過身,狐疑地望著雷大嫂。她的眼神露出祈求的光芒。 「請到屋子談吧。」雷大嫂做了邀請的手勢。 我是君子,進到屋子就正襟危坐,好奇的問著:「到底是什麼事?」 雷大嫂娓娓的細訴道,她的老公被一位寡婦迷的神魂顛倒。例假日就到那位寡婦的家裏教兩位讀國小的女兒繪畫。 有一天晚上,雷大嫂還聽見先生在夢中,親暱喊著那位寡婦名叫秋月的名字。 雷大嫂希望我勸勸她先生,寡婦門前是非多,教繪畫可以賺錢固然好,但千萬不要惹出事端。 「有這回事嗎?我怎麼沒聽過。」我半信半疑。 雷大嫂說她的先生想人財兩得,為了面子,當然不會張揚。 雷大嫂還告訴我,那位寡婦開了名叫朝陽的的旅店,生意興隆。 「好,我幫妳偵查,順便傳達。」我側過身望著雷大嫂,發現她長得膚白面美,水噹噹族的女人。   三 、 我帶著疑惑的心情,快步走到朝陽旅店探個究竟。 櫃台坐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肥胖女人,她染著金黃色的頭髮,穿著碎花洋裝,紋著深黑色的兩道眉和黑眼圈,臉色塗著厚厚的白色面霜,長相平凡。 她看人的眼光很像鷹隼,彷彿可以看穿別人的心事。 「請問秋月老闆娘在嗎?」我露出笑臉,客氣的問道。 「少年仔,我就是。」女人站了起來,聲音淡淡的,「你是便衣警察嗎?我們旅店不搞七七八八的色情生意。」 「我不是。」我不知道秋月老闆娘為何如此問我,索性表明身分,「我姓梁,是來找雷老師的,聽說他在這裡教老闆娘的女兒繪畫。」 「是哦?」秋月笑得很前俯後仰,「雷老師說他是山地人,喜歡在我面前來一段唱作俱佳的舞蹈。」 「是高山青的舞蹈嗎?這個我也會。」 說完,我立刻擺動身子,像一隻猴子,又唱又跳。 「好極了,跳得比雷老師好。」秋月老闆娘走出櫃檯,從頭到腳,好像審視奇珍異寶,「你和雷老師都是山地同胞嗎?」 「不是,我和雷老師是西螺人。我們的父母,都在濁水溪畔種西瓜、地瓜和花生討生活。」我跟別人不同,一根腸子通到底,說話很直白。 當農人不偷不搶,出賣勞力過活,幹的活是頂天立地的事,是很光榮的事。 「你沒騙我吧,雷老師說他是山地人。」秋月老闆娘搖著頭,「當老師也可以騙人嗎?」 「我們是如假包換的平地人,雷老師去哪裡?他的牽手找他。」為了取得秋月老闆娘的信任,我拿出學校服務證給她看得一清二楚。 「雷老師結婚了?」秋月老闆娘提高了聲音,「他跟我說是羅漢腳呢。」 秋月老闆娘應該見多識廣,判斷沒錯的話,至少大雷老師六歲以上。 「雷老師帶我兩個女兒到植物園寫生。他有沒有牽手,回來我要問個水落石出,不然就上當了。」秋月老闆娘的表情像水彩般複雜,推我走出旅店的大門,「沒正當的理由,最好不要來旅社擱擱纏,會讓別人誤會是來找小姐買春。」   四 、 煙花三月,這次的學年會議,利用星期三下午殺到台北的菊元餐廳開會。 大夥兒一邊開會一邊吃吃喝喝,會議完畢,雷老師留住我,說有事要告訴我。 只有兩個人呆在房間,雷老師由此吐露心聲,握緊拳頭說:「小梁,我要跟牽手林嘉慧離婚。」 「為什麼,你的老婆又沒做錯事。」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反問他,「是不是跟秋月老闆娘有關係?」 雷老師的眼神有如鬼火,飄飄忽忽,遲疑了一會兒才點點頭。 「雷老師,不可以的,大嫂沒做錯事。再說秋月老闆娘年紀大你足足六歲以上,別人會說話的。」我苦口婆心的勸他。 「是,嘉惠沒做錯事,是我窮怕了。」雷老師哽咽的回答。接著是雷老師的喃喃自語: 「小梁,你知道我的家境嗎?我上頭有一位哥哥和姊姊,就是因為窮,姊姊八歲腸套疊,沒有錢求醫,哀號痛苦而死。哥哥十歲到河邊抓魚補充家中的蛋白質,不幸溺斃。 富在山中有遠親,窮在鬧市無人問。家境的貧窮,左鄰右舍和親戚都不理我們。我發誓長大後要賺許多錢,光宗耀祖。 妻子嘉惠是我們村子的人,初中畢業沒錢讀高中,一朵花年紀就因媒妁之言結婚,我們過著度小月的日子。 我跟秋月老闆娘長談過了,她是二十九年次的,大我九歲。五年前丈夫車禍身亡,好不容易背起養育兩個女兒的重擔,還要戰戰兢兢應付黑白兩道的需索,苦心經營朝陽旅店的生意。相處久了,我發現秋月老闆娘有很多優點,秋月老闆娘也了解我的處境,願意接納我,我不介意秋月是母大姐。」 雷老師兀自一個人說著,說著說著臉頰竟然爬滿淚水。   五 、 雷老師真的跟元配離婚,是學校的趙碧珠老師來找我理論才知道。 趙老師是學校的大姐頭,生活倫理課時,站在教室外面叫我出去。 我踏出教室就被趙老師劈頭蓋臉訓了一頓,「你和雷老師同穿一條褲子,感情好的不得了,為什麼不阻擋雷老師和他的老婆離婚?」 「真的離婚了?前幾天我還勸他一陣子,離婚非同小可,要謹慎考慮。」我滿腹委屈的解釋。 「小梁,他的老婆好可憐,目前出頭露面在夜市賣蛋炒飯。」趙老師聽了我的話後,咄咄逼人的語氣沒了,「小梁,他的太太是鄉下人,做生意一定不行,或許你可以去安慰她。」 「這是一定的了。」我向趙老師鞠躬,「謝謝你告訴我這個消息。」 晚上我到夜市尋找,果然在街角看到雷老師的前妻林嘉惠擺攤賣蛋炒飯和豬血湯。 或許是生手加上地點不好,光顧的客人只有小貓兩三隻。 我趨向前,大聲叫著:「大嫂,蛋炒飯和豬血湯五人份。」 「原來是梁老師,怎麼買這麼多?」林嘉惠穿著黃色薄襯衫配上藍色的緊身短褲,曲線玲瓏的水蛇腰一展無遺。 「我買給鄰居分享。」我感傷的回答。 接著我數落雷老師的不是,為了少奮鬥十年,為了金錢財富,竟然可以拋棄髮妻。 想不到林嘉惠噗哧一笑,「我的先生有苦衷,他不希望我是長期飯票影響生計。」 「大嫂,妳好像不受影響,心情好的很。」我感到奇怪,遭受丈夫拋棄的妻子應該哭哭啼啼,愁眉不展才對。 「我先生有情有義,離婚時給我十萬元分手費,房子的分期付款全部付清,房子送給我。」 「有這回事?」 很快的我立刻明白,雷老師窮的不得了,房子的貸款繳清送給林嘉惠,外加分手費都是秋月老闆娘支付的。   六 、 二零二一年三月,又是繁花似錦,草木蔥蘢的季節。 雷老師的背駝了,頭頂牛山濯濯,這天他約我在全家喝咖啡。 雷老師說他是失敗者,他的再婚妻子秋月十年前腦溢血到天國,所有的遺產都由秋月兩個女兒繼承,他一毛錢都沒分到。 另外跟他離婚的林嘉惠擺了幾年的小攤,竟然嫁給在稅捐處任職的一位公務員。 想不到黑矸仔裝醬油,林嘉惠婚後生了兩個學霸的兒子,長大後都成了名醫。 「小梁,你說我慘不慘?」雷老師幾乎要哭出來。 「雷老師,這是命也,至少你給林嘉惠分手費和房子,算是仁至義盡。」我打開手機的YOU TUBE,「我們來聽童麗的《煙花三月》。」 「牽住你的手,相別在黃鶴樓。波濤萬里長江水,送你下揚州。真情伴你走,春色為你留。」 優美的歌聲響起來,雷老師的心情希望會好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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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蠻荒的邊境——忍園日記

■陳竹奇 退休返回老家竹崎,長照九十歲老母,並且經營樹園至今,時時抱著蠻荒的心情。因為人在土地上,試圖掌控土地的一切,卻發現力有未逮。 種樹的過程中,經常發現一些荒謬的現象。 譬如我非常努力種植茄冬樹,緣起於陳明章的一首歌——海邊的茄冬樹。最近,在清理樹園與鄰居的邊界時,才發現,邊界有不少野生的茄冬樹,有的甚至比我種的還高。 發現之際,有一種深刻的荒謬感。 最近,清理邊界時還不小心鋸掉了一棵茄冬樹。 誤殺了一棵茄冬樹之後,我對於是否清除一些野生的樹種,開始變得格外小心翼翼。 萬一這是一棵有用的樹呢? 我利用google的以圖搜圖來確認樹種,而網路的「以圖搜圖」卻無法解決我的疑惑。甚至增加更多的困擾。 譬如一張照片搜圖結果,出現許多不同的答案,無法辨認,答案仍是一片模糊,如同春日的晨霧一般。 蠻荒的邊境,文明在此頹廢傾倒。 只有擁抱自然,包容一切,重新認識這個世界。才能夠體悟「名可名、非常名」的境界。拋開符號意指的偏執與迷霧,用本心來認識、理解這個大千世界,其實是一種原始蠻荒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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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 自珍集/〈五言律詩〉.蜻蜓

■子寧 薄翼分煙渚 纖軀立晚汀 掠波搖碎璧 點水散圓青 款款迴風舞 泠泠漱雨聽 顧慚荷影定 清露透雙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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