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斌
自古詩詞歌美景,在自然裡能描繪出最優雅的詩詞,在詩詞裡能看得見最美麗的風景。春有「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之美,夏有「乳鴨池塘水淺深,熟梅天氣半陰晴」之韻,秋有「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之柔。而冬季蕭條肅殺,詩詞多半傲骨淩肌,透著凜然寒氣。然而若是跟著詩詞去尋找冬景,卻感覺別有一番風味。
每到立冬時節,必誦讀李太白的「凍筆新詩懶寫,寒爐美酒時溫。」天氣漸冷,早晚乍寒,學著古人暫且放下冰涼的紙筆,在屋內生起一爐炭火,將酒擱置暖壺燙溫,就著幾碟小菜,悠閒小酌幾杯,真是愜意非常。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起身「醉看墨花月白,恍疑雪滿前村。」李白誠不欺我,傍晚的月光亮如白晝,灑在大地,真如雪落田野,雲覆山巒,恍惚間誤入仙境一般。
白居易最會賞雪,「已訝衾枕冷,複見窗戶明。夜深知雪重,時聞折竹聲。」先是感知雪,接著看到雪,隨後思考雪,最後聽到雪。真是美哉妙哉!我也學詩人雅興,躺臥床榻,用感覺視覺聽覺去揣摩雪意,那雪花果然美豔絕倫,白茫茫一片,乾淨、素雅、純潔。那聲音果真輕柔、乾脆、俐落,彷彿任何樂器也奏不出如此美妙的音符,堪比鳳凰啼鳴、玉龍低吟,天上難找,世間難尋。
宋代盧鉞有詩云:「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日暮詩成天又雪,與梅並作十分春。」有雪無梅風韻減半,有梅無雪氣度全無。雪和梅花真是絕配,正如英雄配寶刀,勇士跨良駒,真是相看兩不厭。當無垠的白雪覆蓋大地時,一株株或潔白或血紅的梅花淩寒怒放,那意境多麼絕美。說它是春天,卻漫天雪花飄散,說它是冬天,卻朵朵梅花綻放,香氣透徹心田。還是宋代晁補之解釋的妙:「開時似雪,謝時似雪,花中奇絕。香非在蕊,香非在萼,骨中香徹。」梅花的香不在花蕊間,更不在花瓣葉片,她是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香甜,這香甜經過冰雪的捶打,寒風的歷練,才會孕育出極致的奇香,才會成為百花叢中傲立獨存的一枝絕美奇葩。
最喜元代雜劇家白樸筆下的農村冬景,「一聲畫角譙門,豐庭新月黃昏,雪裡山前水濱。竹籬茅舍,淡煙衰草孤村。」隆冬下的鄉村最為寧靜,皎月當空,幾聲雞鳴,伴著時而筆直時而彎曲的炊煙嫋嫋升起,農家飯的香味瀰漫整個村落。竹子紮編的籬笆牆內蜷縮著酣睡的家禽牲畜,孩子們圍著火爐聽大人講著久遠的故事。一切都是那麼安詳靜謐,唯有夜空中閃爍著的群星還在活躍,冬的韻味開始昇華,月色在它們的襯托下竟然絕美起來。
古人寫冬最有氣勢的莫過於曹操了,他的「孟冬十月,北風徘徊,天氣肅清,繁霜霏霏。鵾雞晨鳴,鴻雁南飛,鷙鳥潛藏,熊羆窟棲。錢鎛停置,農收積場。逆旅整設,以通賈商幸甚至哉!歌以詠志。」真是氣吞山河,可謂大氣磅礡間又透著一派祥和。不但冬的蕭瑟盡收眼底,更將萬物蟄伏的狀態描繪成具象,又把人民安居樂業、國家繁榮富強的願望歌唱出來,這種真性情像極了冬季的脾氣,威嚴下隱藏著溫柔,粗獷中尚存著細膩。
我愛古詩中的冬天,我更愛伴著詩詞去賞冬,因為冬季裡藏著最唯美的詩詞,而詩詞裡有著最溫馨的暖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