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副刊〉閱讀與繁花的苗圃(下)──採訪少年小說推手許建崑教授

■紀小樣 一個老師、一個月、一本書、一場電影 「兒童需要什麼精神食糧來吸取營養、幫助成長?」 「師長們又該怎麼在孩童、青少年的成長過程中適時適切的提供引導、協助?」 投入兒童文學、少年小說的教學研究——許建崑教授從自身成長經驗並考慮時代所趨,如此由小而大,先從小朋友閱讀書單、導讀、影片推介著力,再及想到「一個老師、一個月、一本書、一場電影」的構想:一個老師(或許應該)盡量在每一個月讓自己讀一本書、看一場電影——這不是教育部規定的「教師研習」——「閱讀」與「觀影」都是自身的一種享受,亦能多方充實自己身處「師道」的人文教學品質。這個軟性構思卻很「hard core」地花了許建崑教授整整十年的光陰——在兒童、青少年「文本閱讀」與影音世代所需偏好的「電影欣賞」方面,為了提供範本導讀,便利師長們充實運用,他寫了《閱讀的苗圃——我的讀書單》、《閱讀新視野——文學與電影的對話》、《閱讀人生——文學與電影的對話Ⅱ》(以上皆於《國語日報小作家》專欄發表,後收錄成書於幼獅文化出版),另外更於《師友月刊》撰寫了〈書和電影的對話〉5年61篇各約4000字的專欄(待結集出版),可見其心血投注。以上《閱讀的苗圃》、《閱讀新視野》、《閱讀人生》三書以兒童、青少年(國、高中生)為主體閱眾、下筆考量;而發表於《師友月刊》的「文學 / 電影」專欄,其閱眾則以人文教師為主。   十歲的孩子 國小四年級的年紀「十歲」,或許是一條隱形的伏線、許建崑教授的一種心結。 當我問到:「如果要為國小、國中學生介紹一本書或一部電影,教授,您最推薦什麼?」 「這個問題很大、不好立即說,每個孩子年紀、個性與所面臨的問題……都不一樣……;這個,我回去再好好想想,e-mail給你。」教授偏頭凝望、若有所思,他想了一下又說:「嗯!如果要推薦一部電影,應該不要錯過宮崎駿的《神隱少女》;十歲的少女千尋隨同父母搬家,父親開車誤入一個隧道入口小徑,爸爸好奇過去窺探……未經允許吃了餐館的食物變成了豬……小白龍……、腐爛神……、無臉男……、湯婆婆……、錢婆婆……、鬼母子……」教授侃侃而談(筆者都來不及筆記):「……這部電影很有日本文化特色,豐富多彩的情節元素——人情溫暖、生態關懷、親情關注……而過程中,女主角千尋努力去破除魔咒、拯救父母……父母子女的『愛』是天性,但在日常生活中總不免有摩擦怨懟,如何真誠去面對化解,才不會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 或許是筆者過於聯想——回家整理訪問稿時,恍然發現許教授為什麼會提到《神隱少女》這部影片,此關鍵字是否即為:國小四年級的「十歲」——我想到許教授親歷父母的爭吵、離異就在他「十歲」年紀;1990年許教授舉家赴美國麻薩諸塞州州立大學交換教學時,他的兒子也在國小四年級的「十歲」,而《神隱少女》的主角被迫跟隨父母搬家、離開生活所熟悉的地方、人事,要去面對另一種陌生環境時,也是「十歲」,這個年紀——不知是許建崑教授的潛意識還是一種巧合? 自己的「十歲」、兒子的「十歲」以及《神隱少女》的「十歲」;很多人經歷過、應該也深知:「愛」與「傷害」經常都糾纏在同一根源,這場域往往是很多人並不陌生的「原生家庭」(以故「心理創傷」或「社會問題」方面,發展出一種「家族治療」的突破方式);家人、親情是人生根本,這幾乎是我們生而為人難以擺脫的生命課題;《神隱少女》或許便是一種衝突、糾葛與諒解的借鏡。   化育千樹 筆者住在台中沙鹿,離我最近的是靜宜大學(趙天儀教授在此擔任教職時,這裡也曾是臺灣兒童文學研究的重鎮),但我更喜歡的是去東海大學、東海牧場、路思義教堂、文理大道、圖書館、相思林……放眼走逛。 許建崑教授在東海——從大學、研究所、助教、講師、副教授……到退休,更是半世紀的「東海人」,如若你也到此,或有機會遇見他穿梭校園溫文儒雅的低調身影。如果沒有遇見他,那也可以到圖書館二樓左側閱覽參觀,那裡有「兒童文學圖書專區」——收藏著他捐贈給母校圖書館的三千多冊兒童文學書冊,其中有很多更是購自國外、絕版珍貴的立體手動繪本。 此時,不知為何,筆者又想到了「樹」:人類的智慧、文化、經驗傳承,他們提供了多少生命年輪與見證——在圖書館,紙漿散出了光芒。而許建崑教授在教育界「杏壇」作育英「材」、在臺灣兒童文學界,尤著力於少年小說文本閱讀區塊:教學研究、評審、寫序、導讀推介……單人擔任「一整營的好人部隊」;教授退修之後並無閒著,還是經常給自己出功課精進,譬如接受筆者採訪的前幾日,海葵颱風登陸南臺灣(2023.09.03),他竟然還遠赴屏東去拍攝、採訪「宗聖公祠」(位於屏東市仁愛路,主祀曾子)、「昌黎祠」(位於屏東縣內埔鄉,主祀韓愈),真是此心熾熱、風雨無阻。 許教授目前仍擔任「中華民國兒童文學學會」理事長要職,身兼「臺灣兒童文學學會」理事。他因勤於教學、研究而耗去太多心力精神,所以自身創作相對剝奪,除了早期的五篇短篇小說收錄於《牛車上的舞臺》(民83年,台中市文化中心)之外,另有一本兒童文學創作是以史料小說筆法寫成的:《張衡傳》(光復書局出版)。 許建崑教授為臺灣兒童文學/少年小說研究的重要學者,更樂當一位兒童文學推手。「付出,不會讓人匱乏;分享,反而讓人壯大。」誠哉其言。 將心血貫注於枝幹花果——一棵隱身於東海校園的大樹;許建崑授孜孜矻矻職責於研究、傳道,致力提供文學的精神滋養,更樂於擔任出版社、作者與讀者的好朋友,在兒童文學、童話與少年小說方面,他雖然不是造物者,但卻是一個專業充實的好伯樂、一個貨真價實滿心希望改良品種、照顧好花木的「誠墾」園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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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龍舌蘭和玉米極其相似

■潘家欣 龍舌蘭和玉米極其相似 蛇滑行其間,其側 睡夢中有遲疑的月色 同能釀酒,割傷不測的命運 也同等地肉質 乳汁成河,鱷眼如星 也同樣純淨 大地的血脈,繼承風 鎖鏈俱帶刺 其一羅列而其一迴旋 你必定能認出,並輕輕吻過 臆測的穗 數季乃至數年,大旱 她們是不會顫抖也不會哀鳴 真正硬氣的權柄 偶一枯槁,幾成火炬 (火中一切都已完成) (火中一切都已孕育) (火中一切都已解離) 而遶境的蟻群識得路徑 花粉識得花粉 那已知的濃密處湧出甘泉 當旱季終了,仙人掌花烤到炸裂 龍舌蘭的頭頂 正高高擎起嬰兒,破空 聲響太過巨大 以致聽見的人都失卻語言…… 燃起,燃起。一如蜂鳴之於雷電 露濕之於星殞 蝸行之於兇猛無匹的春季 那餅是神聖而止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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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母親的菜園

■喬志兵 母親的菜園如同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充滿了生機與活力。清晨的露珠掛在菜葉上,晶瑩剔透,宛如一顆顆珍珠。微風吹來,菜葉輕輕搖曳,露珠滾落,發出清脆的聲響。走進菜園,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綠意盎然。各種蔬菜在母親的悉心照料下,茁壯成長。嫩綠的菜葉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著生命的光芒。漫步於這片菜園,彷彿踏入了一個寧靜而生機勃勃的世界。 菜園的一角,爬滿了藤蔓的黃瓜架上,掛滿了細長的黃瓜。它們像是在比賽似的,一個比一個長得粗壯。旁邊的番茄植株上,圓潤飽滿的番茄宛如小紅燈籠,點綴著這片綠色的海洋。各種蔬菜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勃勃生機。綠意盎然的菜葉,像是大自然賦予的最美的畫卷。 菜園中,茄子紫得發亮,它們低垂著頭,彷彿在沉思;辣椒紅彤彤的,宛如一串串小燈籠,點綴著這片綠色的海洋;白菜則整齊地排列著,像是在接受檢閱的士兵。蜜蜂在菜花叢中忙碌著,它們採集著花蜜,也為這片菜園增添了一份甜蜜與樂趣;蝴蝶更會在這多彩的菜園快樂飛翔,你看,翩翩起舞的蝴蝶,正在成雙生對的竊竊私語,多麼幸福。 母親彎著腰,在菜園裡忙碌著。她細心地除草、澆水、施肥,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對這片土地的熱愛。看著母親辛勤勞作的身影,我彷彿看到了她對家人的關愛和付出。這片菜園不僅僅是一片土地,更是母親對家人的愛的體現。春天的微風吹過,帶來了陣陣清新的香氣。我閉上眼睛,感受著這春天的氣息,感受著母親的愛。 母親的菜園,是季節裡最美的詩行。它承載著母親的辛勤汗水,也承載著家人的溫馨與幸福。在這個喧囂的世界裡,母親的菜園是一片寧靜的港灣。它讓我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美好,也讓我感受到了家的溫暖。這片菜園,不僅是一片種植蔬菜的土地,更是一種生活的態度。它教會我們珍惜大自然的恩賜,感受生命的美好。願這片菜園永遠充滿生機,願母親的愛永遠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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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一梨潤三秋

■周堯萌 秋,一個收穫與沉澱的季節,萬物開始收藏,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涼意。此時,一種水果成為了這個季節的代表,那就是梨。古語有云:「一梨潤三秋」,這不僅是對梨的讚美,更是對秋天最好的注解。 「庭前八月梨棗熟,一日上樹能千回。」在秋日的陽光下,梨園裡,黃澄澄的梨子掛滿枝頭,彷彿是大自然贈予人間的一枚枚金黃的印記。又怎能不叫人垂涎呢?想起辛棄疾《清平樂檢校山園書所見》云:「西風梨棗山園,兒童偷把長竿。莫遣旁人驚去,老夫靜處閑看。」這是多麼和諧而又歡快的場面啊!這些梨子,不僅味道甜美,還能給人們帶來樂趣。 「入門且一笑,把臂君為誰。酒客愛秋蔬,山盤薦霜梨。」梨的食用歷史悠久,自古以來,梨就是秋季的佳果。它的甜美與多汁,能夠潤肺清燥、清熱化痰,是秋天養生的佳品。古人有言:「貼秋膘」,而梨,正是這個季節最好的「貼秋膘」食材。它不僅能夠滿足味蕾的享受,更能滋養身體,讓人在秋天的乾燥中感受到一絲滋潤與溫暖。 記得小時候,每到秋天,秋高氣爽,空氣乾燥,我常常因此有些咳嗽,每每這個時候,母親總會想方設法地找來一點冰糖和梨子一起燉水給我喝。只見母親首先削去梨子的外皮洗淨,再挖去梨核,放入冰糖後便把它們放入煨罐裡,趕在燒鍋做飯的時候把煨罐放在鍋洞煨。這樣煨出來的冰糖梨子水呈現一種清澈透明的狀態,梨塊經過燉煮後變得軟糯,湯汁濃稠,與融入其中的冰糖形成了一種和諧的色彩搭配。梨塊的色澤自然,而冰糖的加入使得整個燉品看起來更加晶瑩剔透,令人食欲大增。梨肉經過長時間煨製後變得十分軟糯,與冰糖的甜味完美融合,既保留了梨的清新香氣,又增添了冰糖的甜潤,不僅口感滑潤,而且清甜可口,具有生津養胃、清熱化痰和中止咳的功效,是一道適合各年齡段人群享用的健康甜品。 梨樹從先秦時期的文獻記載,到秦漢時期優良品種的培育,再到唐朝的廣泛種植,梨樹見證了農業的發展歷程。它不僅是秋天的象徵,更是傳統文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每當秋天來臨,梨園裡瀰漫著果香,成熟的梨子掛滿枝頭,等待著人們的採摘。「風高榆柳疏,霜重梨棗熟。」這些梨子不僅滋養了人們的身體,更承載著家人之間的情感與記憶。它們是秋天給予我們的饋贈,是我們與自然和諧相處的見證。 「昨宵宴罷醉如泥,惟憶張公大穀梨。」「杜酒偏勞勸,張梨不外求。」試想在一個秋風宜人晚上,幾個知心友人相聚,三杯兩盞淡酒過後,來一盤如雪般的梨肉,那又是怎樣的醒酒、爽神、舒心?就連梅堯臣都忍不住說:「烹雞庖兔下籌美,盤實飣餖栗與梨。」 「一梨潤三秋」,這不僅僅是對梨的讚美,也是對秋天、對自然的一種感激,更是因為它承載了母親對我們的母愛。每一口梨子,都是對故鄉的深情告白,都是對過去的溫柔懷念。在這個收穫的季節裡,讓我們珍惜每一顆梨子,感恩大自然的饋贈,讓這份滋潤與溫暖伴隨我們度過一個美好的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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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在無用之時停留

■李迎春 生活中,我們總希望做的每件事、過的每一刻都有用,都應該有意義。於是人們不再留時間散步了,不願意坐在窗下發呆了,換句話說我們不再「閑」了,沒有了「閑」其實也就喪失了很多孕育靈感的機會。當我們失去這些機會,人就不太會有大變化,也很難跳出原有的格局了。 有智者說:讀一些無用的書,做一些無用的事,花一些無用的時間,都是為了在一切已知之外,保留一個超越自己的機會。人生中一些很了不起的變化,就是來自這種「無用」的時刻。 現代人總是步履匆匆,懷著一份彷彿是出征前的緊張,再快一點,再快一些,追趕著所謂的效率,追求著所謂的價值。他們試圖把每一分鐘都兌換成「有用」的東西,而「無用」在他們眼裡是徹頭徹尾的貶義詞。然而有些東西,不停下腳步,不讓生命從容停留,又如何能深入體會呢? 停留,絕不是死水一潭似的停滯。停留,是給時間讓陽光安臥在自己的身上,是給時間讓一只蝴蝶飛到你的身旁,是給時間讓迷途倦怠的靈魂找到原初的家園。於是,我們不妨讀一些無用的書,觀一些無用的風景,花一些無用的時間,過一段不爭朝夕的日子,與金錢無關,與成功無關,只與自己的那顆詩意的心靈有關。 「淩晨四點醒來,發現海棠花未眠。」川端康成淡淡的一句話,不知觸動過多少敏感美妙的心靈。當他緩緩地念出這個句子時,或許只是午夜的失眠讓他將視線偶然地偏向了窗臺,停留在了那一團無以言表的靜美之前。然而,正是這種不期然的停留,最大限度地接近了生命中最純粹的部分。 「這無邊蒼穹的無窮寂靜使我戰慄,靈魂都顫抖了,語言只能遁隱,試圖解釋的動機最終讓位給了皈依。」帕斯卡爾的停留是以靜默的心境深味黑暗無邊的宇宙。如今的我們只會在星空下匆匆走過,看著手錶或翻著手機,早已失去了兒時仰望星空的情懷;而帕斯卡爾卻鄭重其事地停下了忙碌的腳步,甚至在某種意義上止住了生命的流逝,於是也接近了自然的神性。 也許,佛陀來到了現代社會,不大會受人敬重吧?因為他一不會建造醫院,二不會興辦學校,他會做的只是在一棵菩提樹下靜靜地參悟。「無用!」現代人一定會用這樣的言辭來表達他們的憤怒與嘲笑,然後繼續向前賓士。這確實是一個巨大的諷刺。內心喧囂的人們不會明白釋迦牟尼停留後的大徹大悟,也不會明白午夜發現一樹海棠花未眠時心靈的澄清,更不會明白星空下的停留是一次靈魂的洗禮。 一生求索、飽嘗艱辛的浮士德博士曾經喊道:「美啊,請為我停留!」而如今,我卻更喜歡這樣呼喊:「美啊,請讓我為你停留!」美只在一剎那,改變也只在一瞬間,暫且幹點無用的事等待與迎接一個未知的自己。停留一下吧,這是未知與已知的通道,也是通往美與真的捷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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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閱讀與繁花的苗圃〈上〉∣∣採訪少年小說推手許建崑教授

■紀小樣 一棵隱形的大樹 海葵颱風的巨眼剛瞪視過南臺灣,一陣大雨也來翻過了大肚山——從東海別墅穿越一千五百株香思樹,腳蹄踢踢躂躂跑到文理大道最上面「梅可望校長」題字的圖書館。 除了我沒見過、號稱有十萬棵樹的中央大學之外,東海大學是我所知道的臺灣所有大學中沒有「農學院、森林系」,但校園裡面卻有「森林」的大學;筆者今天要來採訪福爾摩沙兒童文學界喜歡隱形的一棵大樹:許建崑教授。 許建崑老師出生於台北永樂市場附近。我想:他誕生的那夜,或許哭聲太大聲,影響了大龍峒孔子的睡眠,至聖先師隨口一問旁邊的孫子孔伋:「那、那是誰家的孩子啊?怎可放任不管!」我想,一定是述聖孔伋陪著孔丘徹夜走出「萬仞宮牆」漫步過大稻埕、霞海城隍廟……他們去探望撫摸過許教授的頭,要不然,他這輩子哪來那麼多跟書的不解之緣。   小樹的磨難 1947年,許教授的父親在福建安溪為逃被「抓兵」的命運,從泉州渡海來臺,投靠當警察的哥哥,想不到兩個禮拜後,「二二八事件」爆發,類似臺民認為「半山仔」的處境——許教授的父親被安排在當時的「舊貨公會」棲身隱蔽,因此認識了許教授的母親。兩人結縭,育有五子(許教授是長子),但婚姻期間風波、爭吵不斷,硬給孩子心靈帶來諸多壓力、苦痛。父母在許教授讀國小四年級那年離異,但孩子親情仍在父母之間瓜葛拉拔。母親擺設雜貨攤兼漫畫出租店營生,許教授小小年紀就要幫忙顧看生意;出租店每周進來二、三十本新書,他要負責割開彌封,因此趁便閱覽了很多《王子半月刊》與《模範少年》雜誌(《王子半月刊》、《模範少年》為臺灣早期的兒童、青少年雜誌),這或許就成為許教授後來投入台灣「兒童文學」研究教學的根源、伏線。許授授說他真正的文學啟蒙大概在其考上初中後(當時尚未實施「九年國民義務教育」)接觸閱讀到《木偶奇遇記》這本書,從書中主角皮諾丘的處境獲得安慰、力量與啟發,許教授覺得無法逃避命運,應該「坦誠」、「努力」面對自己的原生家庭與親情牽扯。但在父母婚姻齟齬中,孩子的成長過程不免無辜、無力與鱗傷,以致許教授的「初中」與「高中」跟大學一樣都讀了四年。   初長出的羽翼 高二時,法國作家羅曼‧羅蘭的長篇小說《約翰‧克里斯朵夫》也是影響許教授相當重要的一本書,書中主角約翰‧克利斯朵夫的童年與成長處境應該使其深有認同與感發。高中畢業等待大學放榜前,許教授因文學的興趣參加了「復興文藝營」,報名小說組的他卻以一篇散文初試啼聲獲得佳作。大學順利考入東海大學中文系後(當時大學錄取率約略只有13%),離開台北「半破碎窩巢」的許教授急需自力更生。他從東海大學宿舍越過校門口的中港路(現已改稱:「臺灣大道」)步行到楊逵的「東海花園」幫忙,因颱風受阻,只工讀一個禮拜便不好意思請辭;楊逵給其100元工資,那100元捧在手心,對離家在外的大一新生而言是多麼重要的資助(支柱)——許教授說:當時東海大學學費3600元、宿舍住宿費600元,而學生外面打工,一個月大概可以賺取280元生活費。多年之後,許教授才知道當時楊逵東海花園的經濟其實也相當困窘,更使其深感楊逵待人之溫暖與寬厚。   圖書館情緣 出門在外,必須自食其力的許教授在東海大學圖書館打工六年,從一隻菜鳥一路學習——書本「分類、排架」、進入「編目室」再到「古籍室」管理手稿、古籍善本、線裝書。圖書館的工讀歷練讓其深入知識的殿堂——大量閱讀、營養、吸收……,不但使生活有了定位著落,更建構出了自己「腦袋裡的圖書館」。 許教授說他最無法忘記的是:工讀第一年從學校勞作處領到200元聖誕節禮金的溫暖欲泫心情,而這顆小小的種子,終於在他2015年一月榮退前夕長出更大的清涼樹蔭,以之感念母親與母校恩情,成立了清寒工讀生的獎助學金。 筆者驀然領悟為什麼此次採訪,許教授要跟我約在圖書館?或許就是其與圖書館的這種生命連結、特殊情緣。   一心二葉 大學與研究所六年一路順遂;明代文學是許建崑教授的根柢,研究所畢業的第一本論作是《王世貞評傳》,再接《李攀龍文學研究》(李攀龍與王世貞為明代「後七子」文學領袖。「後七子」是嘉靖、隆慶年間,主宰中國文壇的七位知名文學家);其學術研究的成熟、代表著作則是《曹學佺與晚明文學史》(2014,萬卷樓);曹學佺畢生好學,對文學、詩詞、地理、天文、禪理、音律、諸子百家……都有研究,尤工詩詞,是明末福建文苑復興的重要支柱。以史為鑑,晚明的文學(社會)研究,更讓他通透一些臺灣當代人事與社會處境、變遷;許教授說:「研究透徹之後,你手中自然就掌握了一盞燈,這盞燈除了照亮過去歷史,反身,你也可以探照未來人生。」 研究所畢業之後,除了服役與短暫的「彰化高商」國文教職之外,許教授人生的黃金歲月、成家立業……都在東海大學(妻子更是近水樓臺低兩屆的中文系學妹:李曼瑛老師)。1978年許建崑老師回返母校任教,開設「小說概要」與「戲劇概要」課程,1985又奉命開設「兒童文學」,是當時全國大學中文系之首例。研究教學所需,許教授「一心二葉」茁壯出了宜古宜今的兩大枝幹——古典「文學、小說」與現代「兒童文學、少年小說」,此兩大枝幹在其學術生涯,分布得勻亭豐茂、風姿綽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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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魚缸手記

■林廷宇 玻璃製的魚缸被安放在人來人往的車站裡。裡頭的人抬頭向外,看缸外來來去去的人影,行走的魚為搶先登上捕撈的漁船在推擠。此時你只能按照手冊中第二十條:「當旅客發生推擠、踩踏等事件發生時,因先通知現場安保人員進行疏導,後告知站長發生經過並詢問如何撰寫報告書。」但凡少了某項動作都被稱作工作疏失。而你收到公司開的違規單以及年終考績表上的扣分時,別灰心,相較於被旅客投訴,這都算微不足道的小事。   二0二四年三月十一 我準備搬進魚缸裡   「您好,我是先前有預約面試的刑先生。」這週第7次講出這句話,面試這件事情不說身經百戰至少也是頗有心得。「站務員這份工作總共分兩輪面試,這邊面試通過後會再集體到捷運公司進行二輪面試,捷運公司通過後就算正式入職了。」勞務公司的面試人員講述派遣合約裡的條約規定以及面試中需要注意的事項有哪些。其中一定會問到「你為什麼想應徵站務員這份工作?」 為什麼?這個詞彙常伴隨著人的年紀而有不同解讀。為什麼想應徵站務員這份工作?這個職業能幫助人、薪資有調漲空間亦或者工作穩定、擁有公務人員同等福利,在心中我一一列舉說服自己的理由如同每一次應徵一樣。 為什麼?成年人哪有這麼多為什麼? 18歲的少年可以暢談理想,世界是你的一片海洋前途無量;25歲早就過了能做夢的年紀,當你的海洋變成三菜一湯,餐桌上的一葷一素是你生活的日常。   二0二四年三月十八 大魚吃小魚   手扶梯往下,小心避開逆行而過的人潮,地下世界的樣貌展現在眼前。阡陌縱橫,巨型的海洋館呈現,人類的多樣性在這裡隨處可見。不起眼隱蔽處有扇鐵門,上頭貼有旅客禁止進入的標示;沿著向下的樓梯一直走,你會看見一片不見天日的水域,滿天的鐵皮遮蓋水域的上方,上岸的大魚恪守在這層崗位。再游一層,第二輪面試地點就在那。這裡將舉行第二輪淘汰賽,古代科舉制度那樣,筆試、口試加面試,派遣人員也一樣。 派遣和正職如同食物鏈的兩端,正職人員通過考試享有公務人員同等福利,派遣僅保障合約規範上所提到的法條,即使兩者間的工作內容是一樣的。 「受訓期間薪資以27470元除以天數計算,正式受訓上崗月薪為33174元(含勞健保自付額部份;人員非全月排班者,當月薪資除以30天乘以實際排班日數為定。)對於薪資還有任何問題嗎?」二輪面試開始前除了介紹工作內容外最重要的肯定還是薪水有多少?解說完合約規範,就正式進入筆試環節。考試內容也不難,就考你對於捷運的基本常識,且不記入分數;最看重的還是你的性向測驗,畢竟人格特質是騙不了人的。 我推開半掩著房門,暖橘色的燈光試圖給地下世界的昏暗一點點溫度。二輪面試由兩位站長負責,資深的大魚只一眼就看穿面試者做的所有偽裝。擬態的保護色此時派不上用場:「您好,我是預約面試的刑先生,這次來應徵的原因是……」 「直接聽你的工作經歷吧,看你的簡歷你有做過服務業,站務員的工作內容有了解過嗎?」面試對於他來說不過只是日常代辦事項,又或許到了最後一位面試者,大魚早已迫不及待離開靜止的水域,游向五光十色的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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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相見歡〉.讓我們看雲去

■子寧 讓我們看雲去 登高域 頓覺塵清往事 如風絮   眼波橫 眉峰聚 此中趣 恨不青春永駐 鬢長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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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千年的降落

■陳鋒哲 國小有堂藝術與人文課,每次開學發課本置身在書堆中,它的課本總是特別精美,側邊紙頁有如一塊七彩薄磚。每學年,台灣傳統工藝通常會闢成一個單元,不知道為什麼在三大偶戲中,我特別著迷於據說原是招魂用的皮影戲。老師熄燈拉上窗簾,放起教學影片,小小戲台上,幾盞燻黃燈光穿過半透明布簾,有著清晰關節的鏤空人形便會開始跳起舞,說起話來。 課堂上我也曾自製過一具皮影戲偶,材料透明壓克力片,竹筷當作操桿,輔以彩色筆著色,期中考試操控戲偶演一場十分鐘的短劇,最後列隊擺在大桌上開始評分。如今,不只戲偶,包括那些手作的書籤、卡片、一桶子的紙星星都已經不知道丟去哪。那其實也是我最早寫詩,與友人合輯一本詩集的手工年代。我跟班上兩個要好的女生,常裝作看透愛情本質的模樣,鎖定幾對曖昧的小倆口,為他們創作賦詩。每當完成一首大作,常掀起一股背誦熱潮,上課傳閱,先睹為快,我知道你們在說誰喔,然後期待下一首詩將為誰而作。那本詩集就在全班的叫囂中,厚度漸增。 後來寫詩這件事還是被老師發現,上課傳遞時被隻手攔截。老師沒有上演撕毀通報家長這類情節,讀後只是說,不要浪費時間在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上。 我們三人當中,能在下課十分鐘打磨精妙句子的E,她也是那個班上永遠的第一名,剪短髮,彈一手好琴,好像會一直這麼優秀下去。從來沒被老師罵過的她,好像突然領悟什麼果斷退出。我與另外一個女生堅持沒多久便停筆,在升上五年級分班的九月夏季,三人湊巧都沒被分在同班,有如永別。 某次下課,暑假長高許多的E拿著一封很厚的信跑來教室門口,用在文具店買的淡黃色香水信封,告訴我,過去一年寫的東西都在這裡。 「這些我不要了,我感覺你會要,通通送你好了。」 不只一年的重量,帶著肥皂的香氣,她還算莊重的交給我,支支吾吾想講些什麼,又微笑。我不記得她當時表情有沒有刻意維持一種緊繃,只覺得那信封嚴密裝飾過,小卡片文字都是真誠的,可是當東西掉落進掌心的瞬間,那份重力加速度像是幾經周旋的古老隕石砸進我手裡,撞出一座坑來。那讓我清楚意識到,她是在仔細思量後,不要這些詩了,在往後的人生都不會想再看到。 打開信封,透過光能看見E用粉色豆豆貼黏牢成冊,封面畫有三人對坐寫字的塗鴉,封底是各自的畫像,寫上出版年月、發行人、作者以及「版權所有,翻印必究」——那就是我人生最早的一本詩集。那詩集和皮影戲偶一樣,已經再也找不回來。我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翻讀,以為會留藏到老,卻跟著教科書疊在角落長灰,拿去鄰里回收日,排隊,被車載走後送進火裡。她究竟發現什麼端倪,為什麼會覺得我要呢?她大可以送給另一個女生或是乾脆丟進垃圾桶。這微不足道的問題,至今我仍想不透,但那已經是我所記得最後與她對話的場景。午後陽光下,她這具人皮戲偶永遠鮮活,始終停格在那面鑲有馬賽克塗鴉的走廊,接著她便會跳步跑向盡頭的轉角,退場,只剩下爬牆虎肆意的綠,微微泛著冰冷的光。 藝術與人文課到國高中後,課名幾番更動,剪貼捏刻的勞作少了,更多素描水彩色鉛筆,或只是放部電影要學生欣賞。也是從那時比起手上技藝的磨練,我更喜歡看電影。 學校教室大概是我最早的電影院。國一上的美術老師特別喜歡放電影給我們看,講講古,寫寫學習單,沒有考試,準時下課,期末成績單大家都是優等。 那位我已經想不起姓名的美術老師,第一堂課即說她只負責代課,半年後就不在這。有一天,她照樣頭頂挑染棕髮,粗黑框眼鏡,走進位於整棟大樓最邊緣的教室,放一部十二、三歲年紀的孩子皆沉沉睡去的動畫:「你們應該看不懂,但看就對了。」 電影最後,當既年輕又老去的女子升空前往月球,整間教室彷彿太空船,飛到無重力的黑暗深處。我踏出艙外,發現周遭同學皆低頭趴睡,投影機的光竄進眼裡,灰塵粒子清晰可數。我第一次感到某種奇異的難過,不是為結局,而是為往後將不斷重來的孤寂。 每個人寫學習單,都跑來問剛剛劇情講什麼,剛才不小心睡死。女主角叫什麼名字,最後死掉了?畫家呢,他到底是誰,也死了?我說電影不是才剛放完怎麼一下就忘記,老師有提到這部的蒙太奇手法,畫家到底是誰應該沒有很重要。對沒錯,藤原千代子確實是死了,但那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什麼?」一位班上成績頗好的男生筆直射來一箭。對於依然蒙昧手無寸鐵的我而言,著實被這問題打敗。與其說重點,他更想問——那答案是什麼? 將近十年後,走進真善美戲院看了一場數位修復版的《千年女優》,電影似乎召喚回十多年前那位坐在美術教室的孩子,我發現,我依舊回答不了那位十二歲男孩的提問。那時我們以為任何問題都應該要有個答案,非關正確與否,只是太過習慣問題要有答案。但或許根本沒有答案,在千代子奔跑千年的戲途上,始終,就是沒有答案而無法回航的一趟旅程。 當高一美術老師再度播放這部電影,高中男校,這次無人睡去,卻多了因為「女優」兩字無端竊笑的黑影。 我很後來才坦白到,高中的我開始試圖將自己拋離那間教室,總幻想飛往更遙遠的地方。疏離於男校的熱血氛圍,我轉而埋頭讀書寫字,總是自己買便當,黃昏打鐘,樂於當第一個離開學校的人。有一則新聞我始終忘不掉:有位學生課上到一半,衝出教室跳樓的監視器畫面。那的確不是我,但就在他跳樓,將自己拋離那間教室前,他是否用那雙眼睛看到跟我一樣的畫面?好多人低頭連線玩傳說對決,手機絢爛的光芒打轉在臉上,只是不再說話跳舞,一眾沉默。看著這群皮影戲偶的演出,老師告訴我們不要做沒有意義的事,不看電影的話,乾脆睡覺。 我想起E將詩集轉交給我,那是午休後第一節下課,信封刷一聲撕開剛才的夢境,我們曾經寫過的字一顆顆掉進我手裡,像一場擦破大氣的星雨,沿著掌紋燒起隱密的大火,無法呼吸。 E高中考上北市第一志願,我在臉書上查到她帳號,有幾張穿深綠制服玩轉禮槍的照片,下一張在總統府前表演,下一張頭髮留長及腰,再下一張她跑去英國交換。我一張張按下去,忽然在滑鼠重複的點擊聲裡,感覺到她在國小走廊將詩集轉交給我,確實是很久很久,久到我快要沒有感覺的事。那糾纏如毛線團的時間,都在短短幾分鐘的瀏覽裡拉出俐落的輪廓,剪裁,著色,成為固定在皮影戲台上演出的劇碼。事實上,我早就連那本詩集的一個句子都背不出來,連她的聲音都記不得。我反覆在這場招來亡魂的儀式中,想起最後親手丟掉詩集的人不是她,而是我。 我眼看千代子坐進宇宙飛船,前往月球,終於看見那幅自己的畫像,那幅畫家記憶中千代子最美的時刻。走出影廳後,四月的陽光照射在人行道上一片刺眼雪盲,彷彿我真的升空登陸,抵達那極遠的寧靜海,想跟千代子一樣,以為可以找到些什麼。我著迷跟隨女子踏上沒有人煙的月白荒野,有如雪國,強作鎮定的回答大家。說實話我也有疑問,我也好奇,所以來自北國的畫家是誰?或者誠實點,電影究竟想說什麼? 學習單上最後的問題是,你喜歡結局嗎? 「不喜歡。我希望抵達月球後,太空飛船的引擎裡還有燃料,千代子還可以回來地球。」 像流星一樣,我希望她正帶著那幅自己的畫像,安靜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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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華副刊〉緝凶

■鍾敏蓉 在那段天真無邪的童年裡,除了青青校樹,有個畫面至今熱鐵烙印。 國小課桌椅,都是木製雙人座。在我和他的中間,桌面上有一條深如台灣海峽的分隔線。那條刀刻的線上,還加放了一枝筆。但因這鉛筆的長度不夠。我也就再多放一枝筆。每天,小心翼翼,不敢越界。直到國小畢業。 這一條畫好畫滿的暗黑壕溝,真的成了張惠妹歌曲中「永遠的畫面」了。 幸好,五、六十歲的我們,著魔般,愛上了開同學會。 雖然可以先從臉書大頭貼,看到彼此的面容,但歲月就是個「魔幻」化妝師,左瞧右瞧,就是想不起,當年五六年級時,隔座跟自己「筆硯相親」的他,到底是哪位? 「哦,副班長來了!」聽到一群低沉但興奮滿滿的嗓音,正朝著遲到的我叫喚著。 匆忙落坐,這張桌,坐滿十幾個「大男孩」。另一張桌,坐滿女生,破壞公物的兇手,確定不是那群可愛的「小女孩」。 在杯觥交錯幾回後,有個聲音傳來:「吼,我也不知道妳為什麼那麼好心,每次考試我都抄妳的考卷。有一次,有一題妳寫錯了,害我也寫錯,跟妳一起被老師罵。」這算是懺悔嗎?他在國小一、二年級時,坐在我身旁。 自小忠厚老實的他,現在公家單位服務,他一直問我:「妳到底知不知道我都在抄妳的答案?」我連他曾經跟我國小同班六年都毫無印象了,更遑論考試抄我答案這檔子鳥事?但是,他曾是班上模範生,鴻溝應該不是他挖鑿的。 另一個他,梳著年輕帥氣的髮型,身材結實勻稱,他勇敢的大聲嚷嚷:「我知道妳家住在巷子裡,……。」他話未說完,其他人跟著起鬨說:「喔喔……暗戀喔!」他大方承認,且直說:「全班男生都暗戀妳啊!可惜無緣啊!」出了社會見過世面,講起話來,真的甜死人不償命。既然暗戀我,那應該也不是他。 歡樂喧嘩著,多年不見的歡喜,整個飯館屋頂,數次飛起。我目光犀利,四處搜尋。憑依著自己擔任國中導師二、三十年的經驗,那個仇恨值滿百的「小小憤青」,是眼前哪個「小朋友」呢? 眼看餐會將結束,大夥將續攤到另個景點。突然,就在旁邊,一個已有兩間藥房的老闆,他小腹微禿白髮可見,在我耳邊,幽幽地說著:「每次我被老師打時,我就想一定是妳去打小報告的。我沒暗戀妳喔!」乜眼看他,在成熟體面的裝扮裡,還是捕獲了童年時的害羞與調皮。 終於,找到元凶了,笑著與他寒暄。但是,沒告訴他,其實他很少進入我的眼角餘光。我一心只盯著,那對大耳朵,整天站在講台上登記同學講話,正義凜然的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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